第十三回陰德獲占巍科險腸頓失高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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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須得!學生感蒙鄉翁盛德,特來奉謝!”竟拜将下去。

    拜了,相對而坐,這缙紳道:“學生為微名所投,栖遲京邸,甫沾一命,又複捐館。

    故鄉迢遞,弱子伶仃,不惟歸骨無期,抑且掩藏無日。

    誰為執绋範生,那是蓋棺王果?不意鄉翁見憐,得歸淺土,不勝感激!思欲少效銜結,鄉翁會試期近,可移向東四牌樓二條胡同,楊家小院子暫住,門上可寫小字一行,道:‘廣東周春元寓’,将來大利科名。

    某于暗中相助,魁可得也。

    且寒家後與君家有姻緣之分,特來相報,幸勿遺忘!”言罷,飄然而去。

    驚醒,正是一夢。

     小兒燈猶在,孤帷衾正寒。

     屋梁搖月影,恍惚見衣冠。

     周孝廉睡着想道:“這夢甚是奇怪!待認是真,卻不是個夢話、鬼話?待認作假,當日曾有極敬梓潼帝□,每日拜谒,極其至誠,同窗谑他,寫了三個題目,□在香爐下,微露紙角。

    這人往拜得了,将此三題□心敲打,得中經魁。

    這是因戲當真。

    若說夢,又有□□□,夢中有人說:‘三錢銀子,一個舉人不要做。

    ’屢屢如此,他一日夢中問他,那人道:‘你于某日到某處,夜靜,有一家不關門,你可寫名字與學,并銀子抛在他家,大為有力。

    ’此生果依他行事。

    抛在這家,是個寫榜吏。

    他道:‘事殊作怪,平白送這銀子與我!’卻把這名字與學分記在胸中,及至填榜,填到此名,上邊方欲更□,他記得熟溜,一筆書下,事已成,遂不複改。

    還有個:一個舉子在臨安蕭寺,夢一女子求埋他材,說此去論冐中用三古字,可得高第,後來果然。

    是一主考與一知己作關節,鬼竊知之,以語此生,竟用此得第。

    ” 天下盡多怪事,宣室問豈不經。

     “事亦在可信這邊,我隻去尋東四牌樓,果有此人家,就有些光景了!” 他似信不信,隻以讀書作文為本。

    捱到場期将近,搬進城中,去到二條胡同去問,果有個楊家,也曾有個廣東舉人,租他家安寓,三日前移去,卻是空的。

    周孝廉聽了,心中歡喜,道:“此事約莫有幾分光景!不知這是道風水好叫我來,不知還有别議?且住在此再處。

    ”不期事之偶然,有一位詞林,也是粵東人,他有個研墨之交,久不得第,家事清寒徹骨,他有心要扶持他做個進士。

    初到京來拜時,也回拜,知了他下處。

    到會場時,該他同考,自己做了四篇經文,千錘百煉,真是必中之文。

    自己寫了,加了圈點,密密封固,叫個心腹家人,道:“你将此封,悄悄到東四牌樓二條胡同,房主人姓楊,裡邊住的廣東周舉人,投與他就來,不必待他回複,領他賞賜,遲延為人知覺。

    ” 施恩不祈報,為德不留名。

     欲慰彈冠意,緘書命小伻。

     這管家未明出來,叫了頭驢,竟趕來四牌樓。

    下了驢,到二條胡同,問楊家,有一個人指道:“進胡同十餘家,那間壁紅紙帖一條:‘廣東周春元寓’,那門面裡便是。

    ”這管家想道:“我隻要問周春元,有了周春元,找楊家做甚麼?”竟看着那條紅紙扣門,裡邊開門,打鄉談,果是廣東人。

    這管家相信不疑,道:“家爺有字送周相公!”周管家問:“是那位爺?”道:“你相公自知道。

    ”遞了字,急急去了。

    管家隻得傳進,周孝廉正在梳洗,接着看,上邊是個“送周相公”,拆開看,裡邊并沒書劄,止是四篇春秋文字,上加圈點。

    周孝廉道:“這甚古怪,不是相知,怎曉得我姓?我是春秋?送來卻又不說個明白,且這四個題甚冠冕,是大場要出的。

    ”自古道:“既來之,則安之”。

    還怕人錯送了來讨,梳洗完,即伸紙研墨,謄下個副本。

    道:“這四篇不是天賜,也是人的關節,若來讨,我依傍光景改些,或用他的骨,或用他的意,大同小異,可以得第。

    若沒人來讨,場中遇着直寫,定是高魁。

    李通判叫我來住,定是為此。

    ” 巧處移雲掩月,應是鬼使神差。

     圯下書傳黃石,扶炎唾手功諧。

     周孝廉得了這幾篇,是珍寶般諷誦,又日逐把自己做的拟題,改削摹仿得相似,如出一手,隻待會試。

     一日,有一個同鄉孝廉,姓王,是個最狂蕩、最險刻的人。

    自到京,沒一日在寓所,不是賭,就是嫖,吃酒。

    你若有些聲名,他偏要诽謗你;你會得做幾句文字,他偏要指摘你;你肯讀幾句書,他偏要攪亂你;倚着天資高,筆性好,手裡拿個會元,口裡說個會元,真是無天于上,無地于下,把些前輩老先生,都做腐物、厭物,将來做玩具、耍具。

    所以同鄉沒個不惡他,沒個不怕他,在城同袍,沒個不躲他的。

    周孝廉在城外,他無暇出城,如今進城,他也來訪。

    一見彼此套說,周孝廉道:“曾得幾個拟題。

    ”他就掃道:“甚麼拟題?”提起筆,随手掃去。

    “在外這樣苦苦镂刻,神情畢竟不王的,況如今這些詞林,曉得甚麼,拟得甚題出?” 傲眼開青白,狂呼大小兒。

     纖才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