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偵人片言獲伎圉夫一語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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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谒。

    内閣門内行禮,各官門外行禮,俱一拜三叩頭。

    王威甯身軀長大,舉止爽捷,在衆人中已是出群。

    到奏對時,又聲如洪鐘,聖上已是喜了,問:“是那科進士?”對道:“臣中正統二年進士。

    ”聖上又喜,道:“是我的進士,好一個快禦史,必定為國家做得事來。

    ”就傳旨王越,升都察院右佥都禦史,巡撫大同等處地方贊理軍務,寫敕與他。

    正是: 拊髀勞聖主,破格擢才臣。

     想到邊陲上,應清瀚海塵。

     王威甯領了敕,少不得相知内監勳臣,同年同鄉,送些材官效用,都随了到鎮。

    一到鎮,便行牌閱視本鎮邊備。

    隻見烽台也有剩土堆的,邊牆孩子跨得過的,軍士老老小小,衣破衫穿,問他幾月沒有支糧的。

    器械刀卷口,搶折尖,弓折弰,弦将斷,盔鏽得不堪,甲凋零幾片,火藥桶面上少少蓋些,下面盡是沙土,火器灰塵蓋滿,也從不曾試,也沒個人會放。

    正是: 世是平成日,人無桑土心。

     長城徒自壞,何術拒胡侵? 王威甯看了,道:“墩台高整,敵不得上,軍士敢于傳烽。

    邊牆堅固,軍士躲得身,還可阻攔戰馬。

    貧軍沒糧,便壯士也枵腹難戰,況是老弱?器械不精銳,怎拿得這幾條柳木杠子殺賊?破邊兵全靠着火器,無論制度都要合法,如今火藥全無,又沒人試演。

    這火器手略高,便打過了人頭,手略低,打在地上;不試演,放時膽怯手顫,高低都主張不得。

    一次打不着,兩次打不着,敵兵已到面前,隻辦得走了,如何守得住?”将道将着實诘責一番,守堡守備,也捆打了幾個。

    自己從新料理,修堡築牆,練兵鑄器,堆積糧草,這遭邊上方成規矩。

    真個是: 臨淮方出将,壁壘氣森嚴。

     烽火明秋月,天驕取次殲。

     他又道:“軍士不訓練,多老弱貧寒,都是将官懈怠,剋剝所緻。

    ”所以他考選将士,極其古怪,凡考語開年老剝軍,是不用的,怠惰是戒饬的,若是縱酒嫖賭的,都不甚難為,看他人才灑落的,也還委用。

     其時有個張千戶,少年不簡,好出入花街,與一個妓者陳巧往來,見他有個妹子賽兒,年方十四,卻也生得: 雲鬓綠堆鴉,妖妍露裡花。

     芙蕖初出來,想也似些些。

     不惟姿色出人,又彈得一手好琵琶。

    張千戶意思要梳攏他,口裡說,卻身邊沒錢。

    陳巧取笑他道:“你隻好狗咬骨頭,幹咽唾罷!”眉來眼去,丢了許多眼睛光:酒後敲台擊桌道:“我定要娶他!”鸨兒道:“癞蝦蟆吃天鵝?”笑是: 浪有偎紅意,囊無挂杖錢。

     今生已過了,重結再生緣。

     浸尋半年,恰值代府樂部中缺個彈的,竟用價娶了進府。

    張千戶知得,忙趕将來,卻也隻好眼睜睜看一看兒罷了。

    悶悶的買了壺酒,尋着陳巧坐了。

    平日學得番語,吃到醉了,編一個《北清江引》,唱道: 潑牟麟背了咱哈豚去,惱的咱沒有睡。

    思他不肯來,抓也留不得。

    隻索買一壺打辣酥,吃個沉沉醉。

     大凡有才的人,不是好傲慢人,隻是任着性。

    有照管不到處,人又拿個恃才傲物題目看他,越覺得他渺忽人。

    張千戶善弓馬,同僚也忌他,又見他疏脫,說他傲,所以堂官處說他不是,就把這個曲兒做了證見,開他個淫酗不簡。

    每次巡按來,看了考語,又見他少年,信是有的,定戒饬幾下。

    自此也不得管屯管印,弄得他沒事幹,越放浪了。

     貝錦織讒言,誰明薏苡冤? 幹城棄二卵,此案那能翻! 一日,機緣相湊,是撫院考察過堂,王威甯看了考語,又看一看人,道:“你年少,怎麼不向上?”他不慌不忙道:“千戶偶然有此,望老爺容千戶知改。

    ”王威甯見了他,人品已是俊偉,看他氣宇,又甚鎮定,有意用他,便笑道:“你改麼?就留标下聽用。

    ”這千戶也就小心謹慎,凡有差委,俱備停妥。

    因他會番語,着他管領一百名夜不收,日夜出哨,打探敵情。

    軍中耳目最是要緊的,或遠或近,或東或西,都要得知。

    沒膽兒的見塵就起,沒機智的多為他拿,以緻聲息不得傳,傳來也不真,最為誤事。

    他每每自去,他有膽略,有機智,便是邊外窠巢中,也走了去,沒件不打探得來,以此威甯極喜他。

     枯管枝亭角,頹然土木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