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 孟侏儒托優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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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晉将逢伯,引其二子逢甯逢蓋,共載一小車,正在逃奔。

    恰好趙旃脫身走到,兩趾俱裂,看見前面有乘車者,大叫:“車中何人?望乞挈帶!”逢伯認得是趙旃聲音,吩咐二子:“速速馳去,勿得反顧。

    ”二子不解其父之意,回頭看之,趙旃即呼曰:“逢君可載我!”二子謂父曰:“趙叟在後相呼。

    ”逢伯大怒曰:“汝既見趙叟,合當讓載也!”叱二子下車,以辔授趙旃,使登車同載而去。

    逢甯逢蓋失車,遂死于亂軍之中。

    荀林父同韓厥,從後營登車,引着敗殘軍卒,取路山右,沿河而走,棄下車馬器仗無算。

    先谷自後趕上,額中一箭,鮮血淋漓,扯戰袍裹之。

    林父指曰:“敢戰者亦如是乎?”行至河口,趙括亦到,訴稱其兄趙嬰齊,私下預備船隻,先自濟河:“不通我們得知,是何道理?”林父曰:“死生之際,何暇相聞也?”趙括恨恨不已,自此與嬰齊有隙。

    林父曰:“我兵不能複戰矣!目前之計,濟河為急。

    ”乃命先谷往河下招集船隻。

    那船俱四散安泊,一時不能取齊。

    正擾攘之際,沿河無數人馬,紛紛來到。

    林父視之,乃是下軍正副将趙朔栾書,被楚将公子側襲敗,驅率殘兵,亦取此路而來。

    兩軍一齊在岸,那一個不要渡河的?船數一發少了。

    南向一望,塵頭又起,林父恐楚兵乘勝窮追,乃擊鼓出令曰:“先濟河者有賞!”兩軍奪舟,自相争殺。

    及至船上人滿了,後來者攀附不絕,連船覆水,又壞了三十馀艘。

    先谷在舟中喝令軍士:“但有攀舷扯槳的,用刀亂砍其手。

    ”各船俱效之。

    手指砍落舟中,如飛花片片,數掬不盡,皆投河中。

    岸上哭聲震響,山谷俱應,天昏地慘,日色無光。

    史臣有詩雲: 舟翻巨浪連帆倒,人逐洪波帶血流。

     可憐數萬山西卒,半喪黃河作水囚! 後面塵頭又起,乃是荀首、趙同、魏锜、逢伯、鮑癸一班敗将,陸續逃至。

    荀首已登舟,不見其子荀罃,使人于岸呼之。

    有小軍看見荀罃被楚所獲,報知荀首。

    荀首曰:“吾子既失,吾不可以空返。

    ”乃重複上岸,整車欲行。

    荀林父阻之曰:“罃已陷楚,往亦無益。

    ”荀首曰:“得他人之子,猶可換回吾子也。

    ”魏锜素與荀罃相厚,亦願同行。

    荀首甚喜。

    聚起荀氏家兵,尚有數百人。

    更兼他平昔恤民愛士,大得軍心,故下軍之衆,在岸者無不樂從,即已在舟中者,聞說下軍荀大夫欲入楚軍尋小将軍,亦皆上岸相從,願效死力。

    此時一股銳氣,比着全軍初下寨時,反覺強旺。

    荀首在晉,亦算是數一數二的射手,多帶良箭,撞入楚軍。

    遇着老将連尹襄老,正在掠取遺車棄仗,不意晉兵猝至,不作整備,被荀首一箭射去,恰穿其頰,倒于車上。

    公子谷臣看見襄老中箭,馳車來救。

    魏锜就迎住厮殺。

    荀首從旁觑定,又複一箭,中其右腕。

    谷臣負痛拔箭,被魏锜乘勢将谷臣活捉過來,并載襄老之屍,荀首曰:“有此二物,可以贖吾子矣!楚師強甚,不可當也。

    ”乃策馬急馳。

    比及楚軍知覺,欲追之,已無及矣。

     且說公子嬰齊來攻上軍。

    士會預料有事,探信最早,先已結陣,且戰且走。

    嬰齊追及敖山之下,忽聞炮聲大震,一軍殺出,當頭一員大将在車中高叫:“鞏朔在此,等候多時矣!”嬰齊倒吃了一驚。

    鞏朔接住嬰齊厮殺,約鬥二十馀合,不敢戀戰,保着士會,徐徐而走。

    嬰齊不舍,再複追來,前面炮聲又起,韓穿起兵來到。

    偏将蔡鸠居出車迎敵,方欲交鋒,山凹裡炮聲又震,旗旆如雲,大将郤克引兵又至。

    嬰齊見埋伏甚衆,恐堕晉計,鳴金退師。

    士會點查将士,并不曾傷折一個人。

    遂依敖山之險,結成七個小寨,連絡如七星,楚不敢逼。

    直到楚兵盡退,方才整旆而還。

    此是後話。

     再說荀首兵轉河口,林父大兵尚未濟盡,心甚驚皇,卻喜得趙嬰齊渡過北岸,打發空船南來接應。

    時天已昏黑,楚軍已至邲城。

    伍參請速追晉師。

    莊王曰:“楚自城濮失利,贻羞社稷,此一戰可雪前恥矣。

    晉楚終當講和,何必多殺?”乃下令安營。

    晉軍乘夜濟河,紛紛擾擾,直亂到天明方止。

    史臣論荀林父智不能料敵,才不能禦将,不進不退,以至此敗,遂使中原伯氣,盡歸于楚,豈不傷哉!有詩雲: 阃外元戎無地天,如何裨将敢撓權? 舟中掬指真堪痛,縱渡黃河也靦然! 鄭襄公知楚師得勝,親自至邲城勞軍。

    迎楚王至于衡雍,僭居王宮,大設筵席慶賀。

    潘黨請收晉屍,築為“京觀”,以彰武功于萬世。

    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