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晉武帝托孤楊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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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甯五年十月,晉帝以衛瓘為尚書令。

    是時朝野紛纭,鹹言太子昏庸,不堪嗣統。

    衛瓘每欲陳啟,難于發言。

    一日,大宴群臣淩雲台。

    席散,瓘乘興入内,佯醉跪于帝床前。

    帝曰:“卿欲何為?”瓘曰:“臣有所啟。

    ”帝曰:“所言何也?”瓘故意欲言者至再,又隐而不發,乃以手撫其床曰:“此座可惜,可惜。

    ”武帝已悟其意,乃亦故訛言曰:“卿真大醉矣。

    ”瓘乃不複敢言。

    帝歸宮,悶悶不悅,密謂楊後曰:“太子庸懦,不堪大統,此事若何?”後曰:“古來承宗繼祚,立嫡以長,不問賢否,法所不可輕動者。

    ”武帝憂思不能寐。

    忽報内城失火,乃親同宮中人登樓,觀望遠近。

    有東宮才人謝玖所生皇孫司馬遹年方五歲,在旁見帝憑欄觀看,火光燭面,密牽武帝衣裾,至暗處言曰:“暮夜倉卒,宜備非常,不可令人竊見皇主之面。

    ”武帝聞言甚奇之,因是深加寵恤,衆亦重之。

    太子宮妃賈氏南風聽知皇孫遹見愛于帝,自思非己所出,心中不樂,手殺監守宮人無數。

    一日閑行,睹見一妾有妊,乃大怒,親自取戟,手刺妊妾之腹,其胎随刃而堕,嚷動後宮。

    武帝聞知怒發,立欲廢之。

    楊後力勸曰:“婦雖有失,當看賈公之面,彼為社稷勳臣,老而無子。

    今因一時失手之訛,而廢六禮之典,其父亦當有罪矣,可不忘其大功乎?”帝曰:“連太子一并黜之,有何不可?”楊後又曰:“太子雖庸,皇孫聰慧,有賢子以承之,何憂懦乎?”武帝被勸,以此不能定奪,乃出宮行而思之。

    忽見皇孫随後跟來,乃攜手同往圈中玩豬。

    武帝甚稱豕之肥,遹曰:“豕既肥,何不屠之以享有功之士,而使久費五谷哉?”帝聞言大悅,即使人烹之,分享諸士。

    因撫其背而謂廷尉傅祗曰:“此兒當興大吾宗者也,不然,何數歲之孩,能明處若是耶?”次日早朝,帝謂群臣曰:“朕皇孫遹聰敏非常,前規觀火之勸,後上烹豬之言,詳睹吾諸子弟中,悉皆不及也。

    異日長大,不殊吾祖宣帝之才。

    朕每念太子恐難負荷,意欲易之。

    今見皇孫若此,宜當無改以亂國典也。

    ”楊駿與馮、荀等率群臣上賀曰:“陛下聖鑒不錯,千秋萬歲,永保無疆之慶者。

    ”獨尚書衛瓘、少保和峤不悅衆賀,私相議曰:“太子昏庸,終非鼎器。

    皇孫性敏質薄,況兼淺躁,恐亦不能臨馭天下。

    諸大臣曾無一語及此,相率稱賀,正所謂阿谀逢迎之徒,豈社稷之臣耶?”和峤曰:“吾等知而不言,亦非諒士,速當明言之,以盡吾等之心,從不從由他耳。

    ”翌日,和峤從容言于帝曰:“太子雖有淳古之風,恐末世以來,習俗奸僥,人多詐僞,怕終不了陛下家事。

    ”武帝不答,心固知之,亦不能決。

    越旦,和峤與荀勖獨侍帝側,帝曰:“向來不知太子近進何如,卿二人可往東宮,伺察其梗概,前來回話。

    ”勖、峤領旨,往谒太子,侍講竟日,惟道歡飲娛樂之事及閑談俚語,并無經國慮後之言。

    二人還見武帝,武帝問曰:“二卿所見何如?”勖曰:“太子明識雅度。

    ”和峤曰:“聖質如前。

    ”武帝不怿。

    于是,心腹臣王佑勸帝複近鎮親王衛兵,以備調遣。

    帝從之,敕太子同母弟司馬柬、司馬玮、司馬允、司馬義等,仍掌護兵各五萬,得專征伐,以備不虞。

    又擢王佑為北軍中軍祗候、典禁兵,以分楊氏之權;超升散騎常侍劉實為太傅,以輔翼皇孫。

    後人見武帝之明,少能易太子之暗,皆由楊後于中阻勸,牝雞鳴晨之誤。

    有詩歎曰: 世善贻謀古聖言,流清本自出于源。

    開邦已誤晨鳴牝,安得承宗有後賢? 晉武帝見天下升平,耽嗜酒色,又見太子無能,憂思傷神,于泰康十年身得重疾。

    皇弟汝南王司馬亮入京省視,武帝大喜,召入相見,坐于禦榻之前,告之曰:“吾以太子昏庸,因憂成病,似覺沉重,恐有不諱,正欲宣弟共議後事,來得甚好,明日當召諸大臣入宮面議,弟宜在此,代吾宣谕。

    ”汝南王拜命辭出,衆臣亦散,獨楊駿侍疾禁中,左右别無一人。

    是夜,忽覺精神恍惚,朦胧中喚楊駿近卧榻,與語曰:“朕今病體危笃,多因不豫。

    以皇太子顧托于公,公宜念朕有半子之親,凡事莫負推心,須盡周公輔翼之忠誠,以匡愚甥之不逮。

    ”楊駿伏地頓首曰:“陛下善保龍體,以副蒼生之望,臣敢不竭犬馬之力,以報今日殊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