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宋教仁中彈捐軀應桂馨洩謀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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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宋教仁由滬啟行,至滬甯鐵路車站,方拟登車,行到剪票處門口,忽背後來了一彈,穿入胸中,直達腰部。

    宋忍痛不住,即退靠鐵栅,凄聲語道:“我中槍了。

    ”正說着,又聞槍聲兩響,有二粒彈子,左右抛擲,幸未傷人。

    站中行客,頓時大亂。

    黃興等也驚愕異常,慌忙扶住宋教仁,回出月台,急呼車站中巡警,速拿兇手。

    哪知四面一望,并沒有一個巡士,句中有眼。

    但見外面有汽車一乘,也不及問明何人,立即扶宋上車,囑令車夫放足了汽,送至滬甯鐵路醫院。

    至站外的巡警到來,宋車已去,兇手早不知去向了。

    當時送行的人,多留住站中,還望約同巡士,緝獲兇手;一面電緻各處機關,托即偵緝。

    隻國民黨幹事于右任,送宋至醫院中。

    時将夜半,醫生均未在院,乃暫在别室少待,宋已面如白紙,用手撫着傷處,呻吟不已。

    于俯首視他傷痕,宋不欲令視,但推着于首,流淚與語道:“我痛極了,恐将不起,為人總有一死,死亦何惜,隻有三事奉告:(一)是所有南北兩京及日本東京寄存的書籍,統捐入南京圖書館。

    (二)是我家本來寒苦,老母尚在,請克強與君,及諸故人替我照料。

    (三)是諸君仍當努力進行,幸勿以我遭不測,緻生退縮,放棄國民的責任。

    我欲調和南北,費盡苦心,不意暴徒不諒,誤會我意,置我死地,我受痛苦,也是我自作自受呢。

    ”直言遭難,古今同慨。

    于右任自然允諾,且勉強勸慰數語。

    未幾醫生到來,檢視傷處,不禁伸舌,原來宋身受傷,正在右腰骨稍偏處,與心髒相近。

    醫生謂傷勢沉重,生死難蔔,惟彈已入内,總須取出彈子,再行醫治。

    當經于右任承認,即由院中看護士,舁宋上樓,至第三層醫室,解開血衣,敷了藥水,用刀割開傷痕,好容易取出彈子,彈形尖小,似系新式手槍所用。

    宋呼痛不止,再由醫生注射止痛藥水,望他安睡。

    他仍宛轉呻吟,不能安枕,勉強挨到黎明,黃興等統至病室探問,宋教仁欷歔道:“我要死了。

    但我死後,諸公總要往前做去。

    ”熱誠耿耿。

    黃興向他點頭,宋複令黃報告中央,略述己意。

    由黃代拟電文,語雲: 北京袁大總統鑒:仁本夜乘滬甯車赴京,敬谒鈞座,十時四十五分,在車站突被奸人自背後施槍,彈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勢必至死。

    竊思仁自受教以來,即束身自愛,雖寡過之未獲,從未結怨于私人。

    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一毫權利之見存。

    今國基未固,民福不增,遽爾撒手,死有餘恨。

    伏冀大總統開誠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權,俾國家得确定不拔之憲法,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臨死哀言,尚祈鑒納! 稿已拟定,黃興即出病室,着人發電去了。

    嗣是滬上各同志,陸續至病院探望,宋皺眉與語道:“我不怕死,但苦痛哩。

    出生入死,我幾成為習慣,若醫生能止我痛苦,我就死罷。

    ”各同志再三勸慰,宋複瞋目道:“罷了罷了,可惜兇手在逃,不曉得什麼人,與我挾着這等深仇?”是極痛語。

    各人聞言,統覺得酸楚不堪,遂與醫士熟商,請多延良醫,共同研究。

    于是用電話徧召,來了西醫三四人,相與考驗,共言腸已受傷,必須剖驗補修,或可望生。

    于右任乃語同人道:“宋君病已至此,與其不剖而死,徒增後悔,何如從醫剖治罷。

    ”各人躊躇一番,多主開割,于是再舁宋至第二層割診室,集醫生五人,共施手術。

    醫生隻許于右任一人臨視,先用迷藥撲面,繼乃用刀解剖,取出大腸,細視有血塊瘀積,當場洗去,再看腸上已有小穴,急忙用藥線縫補,安放原處,然後将創口兜合,一律縫固,複将迷藥解去。

    宋徐徐醒來,仍是号痛,醫生屢用嗎啡針注射,冀令神經略靜,終歸乏效,且大小便流血不止,又經醫生檢視,查得内腎亦已受傷,防有他變;延至夜間,果然病勢加重,兩手熱度漸低,兩目辄向上視。

    黃興、于右任等均已到來,問宋痛楚,宋轉答言不痛,旋複語同人道:“我所欲言,已盡與于君說過,諸公可問明于君。

    ”語至此,氣喘交作,幾不成聲。

    繼而兩手作合十形,似與同人作訣别狀; 忽又回抱胸際,似有說不盡的苦況。

    黃興用手撫摩,手足已冰,按脈亦已沉伏,問諸醫生,統雲無救,惟顧宋面目,尚有依依不舍的狀态。

    極力描寫死狀。

    黃興乃附宋耳與語道:“遯初遯初,你放心去罷,後事總歸我等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