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惰中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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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用極其奸詐的手段謀取錢财,又以豐厚的錢财幫助其奸行的人,人們也将他無可奈何。

     景州人李露園說:在河北與山東交界的地方,有個财主,他的夫人不幸去世。

    這時,他看上了本村一位青年新娶的妻子。

     于是,這位财主暗地裡指派一個老婆子,在那新婚夫婦的鄰居家租了間房子住下來,乘機接近新媳婦的公婆,花言巧語千方百計地遊說他們,并用重金收買他們,讓他們以不孝的名義把兒媳婦趕回娘家;并約定:此事的内情決不能讓他們的兒子知道。

    那公婆二人貪圖錢财,真的應允了。

    财主又派遣一位與女方父母素有交往的老婆子去女方家遊說,也用重金收買他們,讓他們把女兒送還婆家。

    公婆家也假裝後悔,留兩位親家吃飯,并親自把兒媳叫進屋來,好言安慰一番。

    但酒席間,兩親家話不投機,逐漸争吵起來,以緻互相謾罵。

    公婆又将兒媳婦趕出家門,父母憤怒,将女兒重新帶走。

    兩家長輩各自被人收買,演了一場一陰一謀戲。

    但是他們之間卻互不通氣,并不知道幕後的導演是同一個人。

    最可憐的是那位新媳婦,她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這樣,那個财主利用奸詐的手段,像用金錢做買賣一樣,将這位少婦置于被休棄的困境,最後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對美滿的鴛鴦,卻絲毫沒有露出痕迹。

     于是,财主又派兩個老婆子,一個到自己家,另一個到那被休棄的新媳婦的娘家,進行所謂的說媒撮合。

    财主又故作姿态,說是女方因不孝而被夫家休棄,不宜與她結這門婚姻;女方的娘家父母也假意以貧富懸殊,門戶不相當的理由來推辭。

     這麼一來,财主從中謀娶新婦的罪惡意圖又被掩蓋起來,真是安排得天衣無縫啊! 不久,那财主又唆使幾家親友出面,公開地為他們兩家進行說合。

    女方接受了财主的聘禮。

    這樁謀娶的一陰一謀宣告成功。

     那位少婦的原配丈夫家中雖然貧困,但他的家庭也是士族出身。

    他迫于父母之命,無緣無故地休棄了新婚的妻子,已經是憂郁成玻起初,他還抱有希望,渴求有一天父母回心轉意,夫妻可以破鏡重圓。

    後來,他聽說女方再嫁的日期已定,于是又悲又憤,病情加重,郁郁地離開了人世。

     他死後,鬼魂便來找那财主算賬。

    那一天,正是财主與他那被搶占的妻子的新婚之夜。

    忽然,在新房内,财主和新婦見青年死者的形象影影綽綽地出現,擾亂門庭,二人吓得不敢同床。

    這樣一連攪擾了好幾夜。

    那财主忍耐不住欲火,要求白日同床。

    新婦惱恨非常,堅決拒辭說:“哪有前夫守在一旁,就和後夫幹起那種事兒的!又哪有剛過門三天的媳婦大白天關起門來幹那種事,豈不讓人笑話?”說罷大哭大鬧起來。

    财主沒趣,無可奈何。

     财主又心生計謀,請術士來治鬼。

    那術士登上法壇,焚符作法,指揮神兵神将,真乃叱咤風雲。

    術士似乎看到了什麼,急忙收拾法器,忽然起身向财主告辭說:“我能為您驅除邪魔鬼道,沒有辦法為您驅趕冤魂。

    ”說罷便離去了。

    财主又請來僧衆,做忏悔道場,超度亡魂,也毫無效果。

    财主忽然想起那死者非常孝敬父母,故而迫于父母之命忍痛将新婚妻子體棄;于是,财主再次用金錢買通了死者的父母,讓他們不斷地禱念,阻止兒子的亡靈去攪擾财主的房帏。

    那兩個貪心的父母雖然心痛兒子,卻禁不起金錢的誘惑,竟一同禱咒責罵起兒子的亡靈來。

    可憐的亡魂哭泣道:“既然父母出面幹預,孩兒我就再也不去擾亂了。

    我隻有到一陰一曹地府去控告,請閻王爺來公斷了! ”從此,财主家便不再鬧鬼了。

    但沒過半年,财主便暴病而死。

     這大概是冤魂在一陰一曹地府的訴訟奏效了吧! 那财主所設的一整套一陰一謀詭計,即便是讓鄧思賢來起訴,也難以告倒他;即便是讓包龍圖來斷案,也很難判決他。

    他仗着錢能通神,以為有錢能買鬼推磨,就恣意橫行,暗算他人。

     他的心計可算是巧中之巧了!然而,他終究還是逃脫不了冥間業鏡照攝,落得個暴死的下常據說,那财主為謀娶新婦,花費了數千金。

    但是,他又赢得了幾多歡樂呢?反而因此丢了性命,值得嗎?這種人,說他是個大笨蛋,是再合适不過了;若要說他巧,那他又巧在何處呢? 奸殺 唐仲冕《六如居士外集》:怕虎到南都應考,偶然有次出外遊玩時,看到樓上有位美人用眼神來挑逗他,便也向那美人表示欽慕心許之意。

    那位美人是某指揮使的女兒。

    她仰慕怕虎的才名,暗地裡托人送給怕虎一封親筆信,約定八月十五日,待怕虎考試完畢後,當夜前去幽會。

    伯虎帶着信出外遊玩。

    他的一位朋友偶然翻看怕虎的匣子,忽然見到這封密信,于是偷偷取出藏在身上。

    等到考試完畢那天,伯虎的這位朋友找來很多人,陪怕虎喝酒宴樂。

    衆人用大杯勸酒,怕虎堅辭不得,頹然大醉。

    這位朋友立即冒名頂替,前去赴約。

    那指揮使的女兒在黑暗裡也辨認不清來者何人,以為真是伯虎。

    于是二人極盡歡洽。

    但很快被指揮使發覺,将這男女二人一同殺死了。

    待到伯虎酒醒時分,已是漏下四鼓(四更天)。

    他記起約會之事,便急忙趕赴那美女處,走到中途,聽街上人鬧嚷嚷地傳說,某指揮使家裡因發現奸情而殺人了。

    怕虎大驚失色,趕快逃離,慶幸自己幸免于殺身之禍。

    噫,真是件奇事啊! 郵亭一夜眠 周輝《清波雜志》:陶穀尚書,奉命出使江南。

    他仗着自己有才華,目空一切,談判時左右逢源,舌戰群臣。

    江南有位謀士,設計挫其鋒芒。

    這位謀士命人挑選一名美豔的妓一女,裝做一位驿卒的寡女,穿着布裙,戴着荊钗,每天在陶穀所住的驿館裡幹掃地的粗活。

    陶穀一見到這位喬裝打扮的妓一女,便看中了她,與她暗地裡同床共枕,并還寫下一首詞贈給她。

    此後有一天,江南國主設宴款待陶穀,叫來那名妓一女,讓她歌唱陶穀所贈的那首《郵亭一夜眠》詞。

    陶穀羞慚得無地自容,神情沮喪,隻得大杯飲酒,掩飾羞态,以緻酪配大醉,頓然失去從前的倨傲态度。

    後來,陶穀回到朝廷後,因此事件而被治罪。

     文潞公在成都做軍事長官時,有人向朝廷說他的壞話。

    朝廷便委派禦史何郯前來調查。

    文潞公感到不能等閑視之,于是詢問衆幕僚,有誰與那位禦史關系親密。

    有個叫張俞字少愚的人說他認識禦史。

    文潞公便命張俞前往漢州迎接禦史,并讓他帶上一名叫王宮花的軍妓前往。

    在漢州,張俞讓王宮花裝作是張家家姬,上前獻舞,給禦史敬酒。

    禦史被灌醉,迷糊間,他取下王宮花的領巾,在上面題詩一首說:按撤梁州更六麼,西台禦史惜妖娆。

     從今改作王宮柳,舞盡春風萬萬條。

     禦史一行到了成都。

    文潞公叫出王宮花出來迎接,說明她的身分。

    那禦史被弄得措手不及,滿懷羞愧,草草辦完事便回朝去了。

    文潞公也太平無事了。

     這兩件事相類似。

    有人說王宮花一名一陽一台柳。

    禦史何郯所題詩的首句,一說為“蜀國佳人号細腰”。

    何郯,字聖從,也是蜀地人。

     忍冷 《東軒筆錄》:宋子京學問廣博,會寫文章。

    他天姿蘊藉,喜好遊宴,為人矜持自喜。

    他晚年在成都做知府時,帶着《唐書》在任上刊修。

    每次宴會後盥漱完畢,他必須打開寝室門,垂下簾子,點燃起兩根又粗又長的蠟燭,讓婢妾夾侍在身旁,和墨展紙書寫起來。

    這時,大家一看便知來尚書在撰修《唐書》了。

    遠遠望去,宋子京像個神仙一樣。

    宋府中寵姬頗多。

    曾有一次在錦江邊設宴歡樂,宋子京微感寒冷,要加穿一件短袖衣。

     衆婢妾各自取來一件送上。

    一共送來了十多件。

    宋子京看着這堆短袖衣,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擔心惹上厚此薄彼之嫌疑,穿哪件都不合适,最後,竟然一件也不敢穿,忍受着寒冷回府去了。

     作《紅繡鞋》曲被劾 黃雪蓑《青樓集》:金莺兒是山東有名的美人兒。

    她不僅姿色美,而且還善于談笑,又會彈筝唱曲,很少有人能和她相比拟。

    賈伯堅任山東佥憲官時,一見金莺兒便對她十分傾心,兩人非常親呢。

    後來,賈伯堅做了西台禦史,不能忘情于金莺兒。

    酒醉之時,他作了一首《紅繡鞋》曲子,自己引吭高歌了一番,并把這首曲子寄給了金莺兒。

    那曲子是這樣寫的:樂心兒比目連枝,肯意兒新婚燕爾。

    畫船開抛閃的人,獨自遙望關西店兒。

    黃河水流不盡事,中條山隔不斷相思。

    常記得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

    來時節兩三句話,去時節一篇詩,記在人窩兒裡直到死。

     這件事被人告發,禦史台長官大為惱怒。

    賈伯堅遭到彈劾而罷職,被趕出了朝廷。

    但直今山東人還将此事傳作美談。

     楚兒 孫棨《北裡志》:楚兒,字潤娘,素有妓中之冠的美名。

     她生性聰慧,能言善辯,會寫詩,往往有佳句。

    近來,楚兒“退隐”風月場了,晚年時被萬年縣捕賊官郭鍛納為妾。

    郭鍛為她專門安置了一處住所。

     楚兒在妓院時,驕傲自狂,非同凡響。

    等到被郭鍛收納,如同被拘囚起來。

    但她并不甘心。

    郭鍛事務繁忙,家中又有正妻,因此很少去楚兒那裡過夜。

    楚兒很寂寞。

    每每有舊相識從門前經過,她便到窗前門前呼喊;或者托人詢問,或将繡巾與書箋贈送給那些舊日情人。

    郭鍛乃是親仁諸裔孫子,生性兇惡暴毒。

    每次得知楚兒與舊情人聯絡,他便對她大加鞭靼辱罵。

     楚兒雖然被打得遍體鱗傷,又痛又惱,但并不就此收斂。

     有一天,楚兒跟着郭鍛在曲江邊乘轎出行,兩人前後隔有十多步距離。

    這時,同版使鄭光業(昌國),當時為補衮道,與楚兒的轎子相遇。

    楚兒将頭探出簾子,招呼鄭光業。

    鄭光業也随後派人給楚兒傳話。

    郭鍛得知後,立刻将楚兒拖到大街上,用馬鞭抽打。

    楚兒痛得叫喊起來,聲音甚是冤楚。

    鄭光業遠遠望見這慘景,很是吃驚和後悔,并擔心楚兒忍受不住這頓打。

     第二天,鄭光業特地路過楚兒的居所,想偵探一下動靜,卻見楚兒正在臨街的窗戶下彈琵琶。

    鄭光業停下馬,托人給楚兒傳話撫慰。

    楚兒很快送來一份彩箋,上面題詩一首說:應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令世惡姻緣。

     蛾眉欲碎巨靈掌,雞肋難勝子路拳。

     隻拟吓人傳鐵券,來應教我蹈金蓮。

     曲江昨日君相遇,當下遭他數十鞭。

     鄭光業即在馬背上取筆答詩一首說: 大開眼界莫稱冤,畢世甘他也是緣。

     無計不煩乾偃蹇,有門須是疾連拳。

     據論當道加嚴箠,便合披缁念法蓮。

     如此興情殊不減,始知昨日是蒲鞭。

     鄭光業生性疏狂放縱,無所畏懼,不拘小節,因而膽敢駐馬答詩,并托人将答詩送給楚兒。

    知道這事的人無不吓得禁若寒蟬,像縮頭烏龜。

    郭鍛當時主管兩縣的捕賊事務,那些不法之徒,流氓無賴,大都為他效命。

    因此,人們都對郭鍛怕得要死。

     圈文章 《履園叢話》:我家鄉有個叫王榮世的人,其父是個牛販子,大字不識一個。

    而王榮世從小就聰明,喜讀書,後來動筆寫起詩文來。

    每到作業批閱完畢,其父必定索要兒子的文卷翻閱一番,了數上面的圈點,見到圈點多,就喜形于色;圈點少,則打罵兒子一頓。

    不幾年時間,王榮世果然考進了縣學。

     昔年趙青藜先生館選為官後,掌教于徽州紫一陽一書院。

    這位先生娶有兩妾,各生一子,都生于同一天。

    後來,這兩個兒子都長大了,能寫文章了。

    趙先生親自為兒子們批閱文稿,兩個妾也各自批閱自己兒子的文稿,然後再交互比對。

    如果其中一妾發現趙先生在另一妾所生兒子的文稿上圈點多,必定整日吵罵,甚至鬧絕食。

    趙先生萬分不得已,隻好在每次批閱之時,在案頭上放置一把算盤經常要計算對兩個兒子的文稿的圈點,數目是否相等。

    他以此方法來平息兩妾的吵鬧。

    後來,趙先生的兩個兒子都考中了。

     并華 《潇湘錄》:唐代有個叫并華的人,是襄一陽一地面上的一個舞刀弄棒之徒。

    他常常出外遊春,醉卧于漢水之濱。

    有位老叟,對他的奇怪相貌很感興趣,便将他從地上喝叱起來,贈送他一柄斧頭,并囑咐他說:“你隻要用這把斧頭制造器物,就必定巧妙通神。

    但以後你千萬要謹慎,不要被女人迷住,惹一身的麻煩。

    ”并華拜謝,接受了老叟的饋贈。

    從此以後,并華用這把斧頭砍削制作器物,可以做成如意飛行器;至于修建樓宇高閣,斧到即成,不費餘力。

    後來,并華浪遊到安陸,寓居在當地一位叫王枚的富人家裡。

    王枚知道并華機巧有絕技,便請他在水邊建造一座獨柱亭。

    工程完畢,王枚叫出家裡人出來觀看。

     王枚有個女兒,喪夫住在娘家,長得姿色絕美。

    并華一見她便深為戀慕。

    那天夜裡,并華翻牆進入王家寡女的卧室。

    王家女甚是驚恐,并華逼迫說:“如若不從,我就殺了你!”王家女無奈,隻得應允了。

    此後,并華每夜跑到王家女房中歡會。

    這事終于被王枚知曉了。

    為了不将家醜外揚,王枚隻得贈予并華豐厚的資費,請他離開王家。

    井華明白了王枚的用意,于是對王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