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情中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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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到我們邂逅之地了,到了那裡我就得與你訣别。

    ”說完,滿臉淚水。

    第二天晚上,兩人分别的日子到了,張榉拉着她的手說:“我尚未娶妻,希望和你一道回家,拜見母親,以禮聘求你。

    ”女子說:“以後我會與你結為伉俪,隻是現在不行。

    您今年試場失利,明年将會結婚,到時候您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

    ”說完,看了一眼張榉就走了。

     張榉果然名落孫山,不久,便娶妻吳氏,妻子的容貌特别像畫卷中的美女,而排行也是第四。

    一天,張榉和妻子開玩笑說:“媒人在說親前,曾派畫工畫了你的容貌。

    ”妻子不信,張榉便打開箱子取出畫幅給妻子看,妻子驚訝不已,忙拿給娘家父兄看,大家異口同聲地說:“真是分毫不差,太像了。

    ” 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

     黃昌 《後漢書·黃昌傳》:黃昌,字聖真,是東漢會稽郡人。

     他當初任州文書時,他的妻子回娘家串門,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把她搶去賣了,後來輾轉流落到蜀地,重新嫁了人,并生了孩子。

     二十多年後,黃昌到蜀郡做了太守。

    一天,有位年輕人犯了法,由他母親帶着來找黃昌自首,黃昌聽那婦人說話不像蜀地人,便問她是從哪裡來的。

    婦人回答說:“我本是會稽郡餘姚地區戴次公的女兒,後來嫁給州文書黃昌為妻。

    有一次,我回娘家,路上被強盜搶去,幾經轉賣,後來賣到這裡。

    ”黃昌聽了這位婦人的話,十分驚訝,把她叫到前面問:“你怎麼能辨識出黃昌呢?”婦人回答說:“黃昌左腳心有塊黑痣,他常說這是吉相,将來能官至郡太守。

    ”黃昌當即把左腳伸給婦人看,腳心上果然有塊黑痣。

    于是,夫妻相認,抱頭痛哭,黃昌舊情難忘,又把妻子迎回家中。

     君欲一箭射雙雕耶 《摭青雜說》:在北宋都城汴京的孝感坊,住着一位姓邢的知縣和一位姓單的推官。

    邢單兩家相鄰而居,且又沾親帶故,邢知縣的妻子就是單推官的妹妹。

    單家有個兒子名叫符郎,邢家有個女兒名叫春娘,兩人年齡相仿。

    當他們還在襁褓中時,雙方的父母就為他們訂了娃娃親。

    宋徽宗宣和八年的夏天,邢帶着家眷到鄧州順一陽一縣去當縣令,單也舉家遷往揚州去等待補推官的缺。

    分手時兩家約好,等邢、單二人這一任官期滿了之後就回京城來給兒女完婚。

     這一年的冬天,金兵大舉南侵,邢知縣夫婦兩人都死于戰亂,春娘被土匪搶走,轉賣到金州的一家妓院。

    妓院的主人姓楊,春娘便改名叫楊玉。

    春娘自幼聰慧,十歲時就能背誦《論語》、《孟子)、《詩經》、《尚書),而且還能填詞。

    這時,鸨母教她唱歌、跳舞,凡是歌舞技藝、各種樂器,隻要稍加指點,便很快就能掌握。

    每逢王公貴族舉行宴會,都請她去獻藝,她還能應時就景地為舊曲填新詞。

    春娘的容貌清秀俊美,舉止也娴雅文靜,從不與人打情罵俏,很有大家閨秀的風度,所以不論是前任地方官還是現任地方官,對春娘都十分愛重。

     單推官自從攜帶家眷渡江南下之後,官運亨通,不斷地升遷,最後竟當上了尚書省郎官之職。

    由于北方淪陷,南北阻隔,他與邢家完全斷了音訊,不知道邢家現在何處。

     宋高宗紹興初年,單家的兒子單符郎沾父親的光,作了全州的司戶官。

    這時,他在本州一起共事的同僚中,算是最年輕的一位。

    到了全州,在一次酒宴上,他見到了當地的名妓楊玉,他根本沒想到這是春娘。

    符郎對楊玉一見傾心,十分愛慕,但是他雖然有心,卻沒有合适的機會。

    州司理與符郎的關系極好,他想給符郎提供方便,但又害怕本州太守,因為太守有令,州官吏不得與妓一女交往。

    所以,符郎的願望一直未能實現。

     兩年後,太守任職期滿,卸任歸鄉,又來了一位新太守,這新太守與司理是故知。

    于是,司理設置酒宴請符郎,隻讓楊玉一人陪酒侍候。

    等到酒喝到一半的時候,符郎便假裝喝醉了,嘔吐不止,司理便請他到裡屋休息,并讓楊玉在身邊負責照料。

     符郎乘此機會得以與楊玉一諧歡好,實現了多年的願望。

    欣喜之餘,符郎問起了楊玉的身世經曆,因為符郎從她的言談舉止中看出她不像是娼家出身的人。

    楊玉聽符郎問她的身世,很羞澀為難。

    過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說:“我其實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并非楊氏婦人所生。

    ”符郎便問她父親的姓名官職,楊玉哭着告訴符郎:“我本姓邢,住在京城的孝感坊,幼年時便與舅舅的兒子訂了婚。

    後來,我父親調任鄧州順一陽一縣令,全家也都跟着他到了順一陽一。

    可是到那兒不久,便遇戰亂,我父母都被金兵殺死,我卻被虜掠到了這兒。

    ”符郎聽了她的叙述,心中暗暗吃驚,忙又急急地追問她舅舅家的情形。

    楊玉說:“我舅舅姓單,當時任揚州推官,他的兒子名叫符郎,現在也都不知道在哪兒。

    ”說完,放聲大哭。

    符郎到此時完全确認了眼前這個楊玉就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春娘。

    便假裝安慰她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算了,現在你穿的很漂亮,吃的也很好,又為人所看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楊玉說:“哪個女人不想有個自己的家呀,一個女人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個好男人和和睦睦地過日子,即使是嫁個平民百姓,每天穿着布衣短褂,吃糠咽萊,心裡也高興,那她畢竟是個良家婦女,哪像我現在在這裡迎新送舊,以賣笑為生,這心裡是什麼滋味?”符郎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但事情來得太突然,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便沒有告訴楊玉他是誰。

     符郎回到家中将發生的事情反複思考了一番:楊玉與他自幼青梅竹馬,又是他的表妹,現在她雖然淪落風塵,也是不得已。

    她心中苦楚甚多,卻對她的符郎懷有一片深情。

    所以,符郎決定竭盡全力把他的春娘解救出來。

    打定主意後,第三天他便擺酒席回敬司理,也隻叫楊玉一人陪酒。

    這天,他不再與楊玉調情,而是神情莊重地問楊玉:“你前天說嫁個平民百姓也心甘情願,我現在妻子正好去世,家中沒有妻室,你能跟我嗎? “楊玉聽了司戶的話,覺得太突然了,遂思忖片刻說:“能夠脫離風塵,是我最大的願望,但我有一點擔心,像我這樣的風塵女子,您娶了我會不會給你帶來難堪?再說,你将來帶我回家,您父母是否會容納我?請您寫信先問問父母,再做決定吧! “符郎見她說得有道理,便給父母寫了封信,把他怎樣遇到春娘,以及想贖出春娘娶她為妻的想法告訴了父母。

     春娘有個叔父,人稱四承務,北宋末年,他渡江南下寓居臨安,與單家時有往來。

    當符郎父母接到兒子的信後,便急忙來到四承務家,把春娘的遭遇告訴他,讓他以春娘叔父的身分給朝廷寫一張狀子,說明春娘淪落娼家的情況,要求皇上開恩注銷春娘的娼籍,讓她從良與符郎結婚。

    單某此時為尚書省郎官,他把這個狀子轉奏給朝廷,不久,朝廷便發下公函,命令全州太守據此辦理。

    同時單郎官還給全州太守寫了一封親筆信,讓他幫忙。

     四承務帶着朝廷發給全州的公函和單郎官緻太守的信來到了全州,全州太守看了公函和信說:“這是好事,我怎敢不遵命辦理。

    ”可是日已過午,批準楊玉脫離娼籍的公文還沒下達。

    司戶疑有變故,便派人悄悄地去探聽消息,派去探聽消息的人回來告訴符郎:“太守家的廚子正在準備宴席。

    ”符郎明白太守的用心,氣憤地說:“這個老家夥,居然還想拈花惹草。

     “可轉念一想,春娘既已淪為風塵女子,早就沒什麼貞節可言,就讓這老家夥再風流一回吧,不然的話,他要從中作梗,也是麻煩的事。

    這樣一想,符郎也就忍下了這口氣。

     這天晚上,太守果然把楊玉召來陪酒,還請了通判赴宴,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太守色迷迷地斜着眼睛問楊玉:“你馬上就要做夫人了,拿什麼報答我?”楊玉回答說:“我的整個生命都是您賜給的,你對我的恩情就像使我死而複生,我怎麼也報答不了。

    ”太守便一把将她摟在懷裡,笑嘻嘻地說:“雖然是這樣,你總得給我點回報才行咽!”坐在桌旁的通判站了起來,正顔厲色地對太守說:“她過去是我們州的妓一女,您怎樣與她嬉鬧都可以,而她現在是司戶的妻子,您的所作所為當合于禮法。

    ”太守聽了通判的話,十分尴尬,嗫嚅着道歉說:“我不能忘記過去的情分,要不是通判提醒,我還不知道錯在哪裡?”于是,就讓楊玉進入内室,和他的女兒們住在一起。

    然後,他又派人把司戶、司郎叫來入席,四個人開懷暢飲,直到天亮才盡歡而散。

     宴席散後,太守便來到官府,給楊玉的養父母發了一封公函,命令他們放楊玉從良。

    楊氏夫婦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事,便跑到官府,嚎哭着對太守說:“我們養了她十幾年,在她身上費盡了心血,怎麼現在說走就走,連一句告别的話也不讓我們說一句呢?”這時,春娘出來對他們說:“我們夫妻相會,也是好事。

    我這十幾年來雖然得你們恩養,但我為你們所掙的錢也足夠你們養老用的。

    ”那楊老太太仍哭鬧不止,太守訓了他們一頓,讓人把他們轟出門外。

    随後,太守派州裡主事的人把楊玉從他家内宅擡到官府,司戶也一同召來,就在官衙為他們舉行了婚禮。

    司理做媒人,四承務為主婚人。

    成婚後,楊玉恢複了邢春娘的本名。

     婚後不久,符郎任職期滿,他準備帶着春娘返回臨安。

    春娘對他說:“我失身風塵十幾年,也蒙楊家夫婦養育關照,還有那些姐妹們與我情誼很深,現在我要離開此地遠去,怕是這一輩子很難見到了,我想擺桌酒席請他們來話别,怎麼樣?” 符郎說:“你的事,州裡的人都知道,也沒什麼可隐諱的,擺桌酒席有什麼不可!”于是,春娘就在勝會寺設了酒宴,邀請了楊氏夫婦及妓院的十幾個姐妹。

    酒喝到高興處,一個名叫李英的妓一女突然拉着春娘的手對她說:“姐姐今天置身青雲之上,而我還沉淪于糞土之中,沒有出頭的日期。

    ”說完,就放聲痛哭,春娘見她哭得凄凄慘慘,心裡也不是滋味,便也跟着哭了起來。

    這李英在妓院中與春娘齊名,其歌舞技藝都是春娘教她的,倆人關系最好,平時以姐妹相稱。

    春娘很了解李英,知道她針線活做得好,而且又有從良的打算,便說道:司戶正缺一位作“針線活”的人,你如果願意,我可以跟他商量,隻是平日裡我們姐妹身分相當,現在怎麼能居于我之下呢?”李英說:“我在衆姐妹中,總是比你差一些,況且現在更是天壤之别,我怎麼能不願意呢?如果姐姐能幫助我從羅網中解脫出去,那真是功德無量的事,我今生來世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假如司戶身邊要有一個做“針線活”的人,我去了,豈不比生人要好?咱們姐妹相知很深,絕不會有什麼麻煩。

    ”散宴後,春娘回到了家中,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符郎,符郎一聽,連連搖頭拒絕說:“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妓院中弄出來,怎麼能再來一個!”可是後來李英又不斷地派人來催促,符郎無奈,隻好厚着臉皮來找太守懇求。

    太守一聽笑了,說:“你這是想一箭雙雕埃我再成全你一回,來贖以前我對春娘不恭之罪。

    ” 後來,符郎帶着春娘、李英回到了臨安。

    公婆見了春娘,相對痛哭。

    随之,他們又問符郎李英是怎麼回事,符郎如實地告訴了父母。

    父母聽後很不高興地責備兒子說:“春娘是我們家的至親骨肉,流落他鄉,且又與你訂有婚約,我們把她解救回來,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你又把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從妓院裡領回家,這是不應該的。

    ”符郎見父母責怪他,很惶恐,便想讓李英改嫁。

    但住了一段時間之後,符郎的母親見李英性格柔順,做事利落勤快,竟喜歡上了她,便讓她留了下來。

    一年後,李英生了個男孩,春娘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來看護他,符郎給他取名為飛英,字騰實。

     等符郎全州司戶任滿後,又做過郡令縣丞,每當他辦事不如上司意,上司要責怪他時,一聽說邢春娘和李英的事,上司就原諒了他,因為他們認為他懂得義禮。

     宋高宗紹興二十五年,符郎從夔州副太守的職位上退了下來,寄居在武陵。

    邢春娘和李英都在他的身邊,每當對士大夫們談起自己的家世,對邢、李二人的身世從不隐諱,人們都稱贊他這是義舉。

     雄已将雌胡不知 《情史類略》:明宣宗宣德年間,在運河邊的西河務鎮上住着一對劉氏老夫婦,兩人開了一家小酒館,生活上可稱得上小康之家,但有一點不盡人意,老兩口六十多歲了,還沒個孩子。

     一個冬日裡,下了一天的大雪,傍晚時分有一老一少父子倆來酒館投宿,那少年模樣俊秀。

    據老者自己介紹,姓方,本是京城禁衛軍中的士卒,他的兒子乳名申兒,今年十二歲,他們父子是要回山東濟甯老家,現在天下大雪,無法行走,不得不來這裡借宿。

    劉公聽後就讓他們住了下來,還用酒食招待他們。

     不料方公年邁體弱,在路上又受了些風寒,當天夜裡就病倒了。

    申兒想為父親請個郎中診治,但盤纏已用完,拿不出錢來,申兒急得直哭。

    劉公見此情景,安慰了申兒幾句,便親自到鎮上請來郎中,為方公把脈。

    方公吃了郎中開的藥,并不見好,過了沒幾天,便死了。

    劉公為他置辦了棺木,把他安葬在屋後的空地上。

    安葬了方公,劉公對申兒說:“我本想讓你回鄉找個親戚把你父親的棺柩運回山東老家,但又覺得你年紀太小,不方便,所以讓你暫時在我家住着,等有人往濟甯府走時你再一塊回去怎麼樣?”申兒聽了劉公的話,嗵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哭着說:“您老對我們父子的恩德,我今生來世都報答不盡,怎麼能說離去的話,正好您老沒有孩子,如果您不嫌棄,就讓我作您的兒子吧!”劉公夫婦早有收養一個兒子的打算,現在聽申兒這樣一說,喜出望外,忙扶起申兒,以兒子相稱,改姓為劉。

    劉公不忍沒其本姓,就以他的原姓“方”作為名。

     劉方對劉公夫婦克盡孝道,髒活累活搶着幹,好吃的東西留給父母吃,劉公夫婦也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他,三口之家和和睦睦地過着舒心的日子。

     就這樣過了兩年,突然有一天,天降暴雨。

    運河洪水猛漲,來往船隻多被洪水吞沒,人們在洪水裡撈上來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雖然已經氣息奄奄,但手裡還死死地抓住一個竹箱子,劉公把他背回家中,給他換上了幹爽的衣褲,然後問他是哪裡人氏,為什麼到了這兒?那少年說:“我叫劉奇,是山東人,三年前随父親進京趕考,不幸京城流行傳染病,父母都染病身亡,父母死後,我無依無靠,沒有能力把父母的遺體送回老家,隻好将他們火化,帶着骨灰回鄉。

    現在我乘坐的小船被洪水沖沒,我的行李也蕩然無存,已經沒有回鄉的辦法了。

    ”劉公聽完劉奇的話,心中深表同情,便給了他一些盤纏,讓他上路了。

     劉奇走了一個多月後,突然有一天他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