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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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巨室,不到一禮拜,就奉到調署順天府尹的電旨,還注明【新撫未到任以前,着該省藩司護理】的字樣。

    雖然知道是這件事的禍水,究竟君命難違,隻得勉強接了順天府尹的印。

    不到幾日,他就乞休回裡。

    由此更是一味的徜徉山水,迷信神權,每日同一班倚佛穿衣、賴佛吃飯的東西在一處鬼混。

    又在本城創建了一所呂祖壇。

    那個押着遊街的老者,就是這呂祖壇上的總經理。

    因為他善于扶乩,為六舟中丞所賞識,就派了他這個執事。

    平日公館裡,無論大小人有病,都歸他請乩仙吃藥,竟有造化高醫好了的。

     “一日,也是冤家湊巧,陳中丞得了個傷寒症,就叫一名家丁到壇上求藥。

    那位總經理也不問清病源,意謂年老的人都是氣血雙虧的症候居多,就架起乩筆,在沙盤裡胡裡胡塗的畫了一味獨參湯。

    公館裡的人也就胡裡胡塗的照方檢藥,煎出來把病人吃下去。

    你想,傷寒是個何等病,可是能服人參的?所以一下咽,就氣阻神昏,不到半日,早赴閻老五家裡去吃中飯了。

    當陳中丞未死之先,曾經同六太太談過說:【這呂祖壇上,是我一生的心血所成,經營締造,煞費苦功。

    倘我有個不測,要想我那兩個兒子照應,恐怕是萬萬做不到的。

    你可緊記着:千萬在喪費項下,減省一千兩銀子,送到壇上去做永遠得香火之用。

    】不意這句消息早被個跑上房的小斯傳到總經理耳朵裡去。

    兩個商議着,要想出個主意來騙這筆捐款,後來竟被他想着了。

    ” “那一日,借着敬吊為名,答讪着走到孝幔裡,笑成了一幅老太太的臉,對六太太道:【晚生有句話,要過來禀知】六太太見是乩壇上總經理,不好怠慢,忙叫人拉了一把椅子進來請他坐。

    他一面嘴裡答應着不敢,一面斜欠着屁股在椅子邊上坐下。

    用一隻手理着胡髭說道:【晚生替老太太回,恭喜老大人已經做了本省的都城隍了!】六太太笑道:【老先生,你怎麼知道的?】他又把身子欠了一欠道:【晚生平日承老大人的恩典,實在看得起。

    如今他老人家雖說歸了天,未免有人神之隔,然而他老人家雖死猶生,一靈不昧,迥非尋常人可比。

    再加這個呂祖壇又是他老人家心血組織的,正是交通人神的所在。

    所以昨日特地親自臨壇,,一切言語舉動,比平時待晚生還要好,說了許多陰陽暌隔,不能時常見面的話。

    又說有甚麼一千兩功德銀子已經同老太太說過了,吩咐晚生改一天進公館裡來領。

    當時晚生因為感恩無地,已自一個人哭胡塗了。

    還承老大人的情,說某人你不要難過了,我公事多,不能在這裡多耽擱,還要累你的步,替我到公館裡去走一趟,叫他們明天下午四五句鐘到壇上來,我有話要當面吩咐。

    老大人寫完了這幾句。

    那乩便不動了。

    晚生因此一夜都不睡覺,今天一大早,我趕忙過來,禀知老太太。

    】說着,他又立起身垂着手請了一個安道:【晚生還要請老太太一聲示,明天是幾點鐘同公館動身,好讓晚生一預備着過來伺候!】老太太聽了,連忙的擋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明日自已會來,你老人家請自便。

    】他又答應了幾個【是】,請了一個安,才退将出來。

    ” “其時衆人聽了這句話,大半将信将疑。

    惟有六太太心中,以為一個人出而将相,沒而星辰,本是古今常有的事,不足為怪。

    且那一千銀子這句話,隻有老夫妻兩人說過,餘外并無三個人知道,因此就把總經理的話,當為真實不虛。

    當晚吩咐管家婆,預備香燭犒賞一切。

    到了次日未牌時分,那位總經理已在公館門首候着老太太的素帷大轎子起身,他就一路扶着轎杠,直到呂祖壇的大殿上伺候下了轎,方才放手,反把老太太恭敬的十分不安,口中連連的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約莫停了一小時,他上來請老太太拈了香,故意的踏罡、步鬥、上表章、焚符◆,拿班做勢的忙碌了一大陣。

    後來忽然說【到了】,便扶着乩筆,先在沙盤裡畫了幾個大圈子,又寫了四句落壇詩是:誤學長門賣賦才,(《明皇實錄》載梅妃仿司馬相如長門體作《樓東賦》,以悟明皇。

    )漁陽鼙鼓實堪悲。

     君王情量楊妃妒,留與旁人判是非。

     下書:吾新授本省都城隍前順天府尹儀征陳某也,頃奉帝命,裁判梅妃遭妒事,數千年酸風醋浪,至此盡雪矣,故縱筆及之。

    唉!唉!  “六太太見真是老大人降壇,不由的毛發悚然,首先跪在地下,拿着小手巾擦眼淚。

    跟去的孫男弟侄,見六太太跪下了,也就挨着六太太跪了一條鞭,真是雅雀無聲,微風不動,隻聽見那枝乩筆,在沙盤裡,索索索的亂響。

    其時隻有老大人的大少爺,由湖北鹽法道任上丁憂趕回的,聽說他老子是因誤服乩方緻命,白白地送了一個現任道台,已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

    如今又見這樣的弄神弄鬼,看看六太太要把白花花的一千銀子送與别人用他未免心中又是不服,又是不信。

    隻礙着死老子骨肉未寒,母親又活跳跳的站在面前,不便顯違遺命,無故得罪先人的舊友,所以今日隻有他一個人,背着手立在乩盤旁邊,用心伺察。

    忽又見那沙盤裡寫出一句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