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留香閣挹香初觌面 護芳樓月素愈添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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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

    你想該也不該?才得到你處,你又叫我到别處去,豈不是又要推出來的?” 月素道:“你在此沒有什麼好處,還是到婉妹妹家去洗洗和合湯,飲飲和合酒好得多哩。

    ” 挹香聽了這句話,也不回答,倒身向床上一睡,将衣袖隻管拭淚,說道:“我為了你在婉妹妹處受了許多氣,特來告訴你,你又是冷言冷語。

    我從此情禅勘破,要去做和尚了。

    ” 月素見他發憤,亦将嬌軀斜靠在挹香身上,按着挹香笑道:“我與你頑頑,你倒認起真來。

    你敢做和尚麼?”說着便擰挹香。

    挹香連忙讨饒道:“好妹妹,饒了我罷,我不做和尚了。

    ”月素笑道:“你也會讨饒的麼?”挹香道:“妹妹,你要譏诮我,我自然要做和尚了。

    ”月素道:“你還敢說麼?”挹香發急道:“不說了,不說了。

    ”月素道:“你既不說,我與你講,今日婉妹妹推了你出來,你可知他的心裡麼?”挹香道:“有甚不知?他無非懷梅而已。

    ”月素道:“你既知懷梅,今宵你必須過去,不然我倒做難人了。

    ”挹香道:“我不去,我不去。

    我若去,他做洩柳閉門而不納,教我焉能投石沖開水底天耶?”月素道:“包在我身上。

    他若閉門不納,明日你來向我說就是了。

    ”挹香無奈,隻得重至林婉卿家。

    正是: 半生憔悴因花累,兩地周全為醋忙。

     卻說挹香到了婉卿家,叩門入内,來看婉卿,見婉卿睡在榻上,在那裡涔涔下淚。

    見挹香到來,便說道,“你到月姐家去,又到這裡做甚?”挹香道:“好妹妹,你不要提了。

    方才對你說去拿件東西就要來的,你倒忘了麼?”婉卿道:“誰要你來?”挹香道:“好妹妹,你不要這等說。

    我若真個不來,你又要打聽,又要說我到底無情;如今我來了,你倒說這些閑話。

    我金挹香不要說有你們二十幾位美人,就是二百幾十位美人,總是一樣看待,雨露均調的。

    ” 婉卿聽他一番軟款溫存的言語,不覺已有幾分憐愛,因說道:“虧你說得出。

    你有多大本領,誇此大口。

    ”挹香笑道:“隻消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當止耳。

    ” 婉卿聽了他一番癡不癡颠不颠的言語,又好笑又好氣,隻得任他住下。

     兩人閑談片晌,已是上燈時候。

    吃了夜膳,共倚亞字闌幹,見月色穿簾,瑤窗明潔。

    俄而垂髫小婢攜香茗至,二人品月品茗,又酌冰雪佳釀數盞,以鮮菱雪藕嚼之,芬流齒頰。

    婉卿桃腮薄醉,挽了挹香,起履于留香之座,芳徑漫穿;牽裾于響屦之廊,花陰浸拂。

    攜輕羅小扇,戲撲流螢一二,以寄芳懷。

    既而玉免漸升,銅龍響滴,漏将三下。

    婉卿薄酲未醒,頰暈紅潮,秋波慵轉,鬟松钗亂,疲倦不堪。

    便向挹香道:“夜涼深矣,濕露侵階,我們到房中去罷。

    ”便低垂粉頸,斜倚在挹香肩上,緩款而行。

     歸房後,即傍着妝台,開了芙蓉鏡奁,卸卻鬓鬟,重挽雲髻,酩酊默坐,天然妩媚。

    挹香又替他簪了些珠蘭茉莉花朵,解秋羅衫,微聞芗澤,露出雙腕,滑膩如脂。

    穿了一件時花的夏背褡,束一個猩紅抹胸,換了一條皂色纨褲,宜嗔宜喜,斜倚紗櫥。

    解羅襪,去鴛鴦履,穿好了軟底睡鞋,喚侍兒捧了一盞涼茶飲畢,向檀幾剔起銀燈,手持绛紗纨扇,向挹香回眸一笑,先入香帏。

     挹香本來看得心蕩神迷,那經得對他一笑,自然更生出無限柔情,即解衣就寝。

    正是: 一種蘭閨佳趣事,不銷魂處也銷魂。

     明日清晨,挹香與婉卿起身後,吃了些蓮子湯,挹香告别歸家。

    父母問他昨宵住在何處,挹香托言在友人處飲酒。

    原來挹香一則父母溺愛,二則道他總在這幾個通家好友處會文講賦,所以也不十分窮究。

    且說挹香到了書房,忽然又想起前日遇着的那位鈕愛卿小姐,欲想就去看他,因昨日未歸,到底有些過不去,隻得在書房中坐了半天。

    欲想做兩首詩去贈他,又想他是一個才女,這些腐儒之詞,他必然看厭,必須做幾首新詩方好。

    正想間,忽見案頭置有《疑雨集》在,挹香想道:“《疑雨集》乃豔體之詩,不如集他成語,倒也新鮮。

    ”于是翻閱了一回,集成四絕。

    詩曰: 寫得梅花絕代姿,一回蹤迹幾回思。

     由來心醉傾城處,天遣情多莫諱癡。

     其二 雲作雙鬟雪作肌,蕙蘭心性玉豐姿。

     閣中碧玉人誰識,畫出娉婷賴有詩。

     其三 燈邊調笑酒邊嗔,色韻詳看已醉心。

     隻為姣癡偏泥我,意中言語意中人。

    其四  玉人風格照秋明,單占名花第一名。

     随意梳勻皆入畫,偶然迷惑為卿卿。

     吟罷,入内庭與父母閑講了一回,天色已晚,吃了夜膳,又看了一回書,然後歸寝。

    次日起身,即往愛卿家來。

    正是: 開到名花人盡愛,蝶蜂不必妒人忙。

     亘古以來,為人有了這鐘情之癖,任憑素性簡默的,也要靜變為動,方變為圓。

    即如挹香,有了許多美麗,蝶愛花憐,亦然十分勞碌。

    幸而姐妹行中都是羨慕他的,是以挹香雖日尋花柳,不與狂徒選色者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