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年代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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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歎 我們是短暫過客。

     我們隻是樂意千變萬化的河水,流過白天、黑夜、洞穴和教堂,我們卻忙忙碌碌,渴求永存。

     我們填補,填補,永不休慈,卻沒有故土,快樂的或貧困的,我們永遠在途中,在作客,沒有田也沒有犁,我們沒有收獲。

     我們不知道,上帝要我們怎樣,上帝把我們當作掌上的粘土,可以塑造,不會笑、哭和出聲,上帝捏揉,卻從不用火鍛煉。

     有朝一日凝為堅石! 永恒長在! 我們為此而永恒渴求,然而留給我們的隻有恐懼,我們永遠在途中,永無休憩。

     讓步 永恒深信不疑和單純的人當然不容忍我們的永恒質疑。

     世界是平的,他們簡單斷言,所謂深隻是瞎編的神話。

     倘若在兩種熟悉的尺度之外,果真還存在另一種尺度,一個人怎能穩當活着? 怎能不擔心末日即将來臨? 為了獲得和平安靜,讓我們抹去一種尺度吧! 倘若深信不疑的單純者果然正确,凡是目光深邃者果真危險,那麼就把第三種尺度也抹去吧。

     但我們暗暗地渴望…… 優雅、富于靈性、雍容華貴,我們的生活像仙女繞着虛無旋轉,為了這柔美的舞蹈,我們奉獻出當前和生存。

     我們的夢美麗,遊戲可愛,這裡的氣息芬芳,音調和諧,而晴朗外表的深處微燃着渴望黑夜、鮮血和野性之火。

     我們在虛空中旋轉,無災無難,我們自在生活,時刻準備遊戲,但我們暗暗地渴望現實,渴望生育、繁殖,渴望受苦、死亡。

     字母 有時候我們拿起筆在白紙上寫下一些符号,人人都懂得符号在說什麼,我們的遊戲有自己的規則。

     倘若來了個野人或者月球人,拿到這古體文耕耘的紙張,好奇地放在眼皮底下考察,一個奇異的陌生世界便迎向他,一座滿列着稀世圖景的魔術大廳。

     他會把A和B看成人和獸,看成活動着的眼睛、舌頭和四肢,他時而駐足遲疑,時而步履匆匆,好似烏鴉在雪地上跳躍行走,他奔跑、他滞留,他随着符号飛舞,透過凝固凍結的黑色符号,好似看見造化的一切形象; 透過字母組成的裝飾花樣,好似看見愛在燃燒,痛苦在顫抖。

     他也許會驚訝,大笑,哭泣和震驚,因為在這片文字組成的栅欄後面,他看到全世界都屈從于它們的壓力,世界在縮小,在符号間變矮變形,字母像逃犯般死命奔跑,看起來每一個都互相相像,因為生與死,欲望和苦惱,已成為難以區分的親兄弟…… 讀一位古哲人時的遐想 昨天,千百年前的思想果實,還光彩奪目,令人敬畏,今天突然褪色、凋萎、全無意義,好似藤蔓上飄落的一片枯葉。

     人們已經抹盡一切記号。

     魔力的重心便從房中逃逸,屋子轟隆隆坍塌,朽爛,和諧的樂音已成永恒的回響。

     我們曾經敬愛的智慧老人,他的臉也會皺縮變形,智慧之光消失在臨終時刻,唯有迷途的遊戲顫巍巍留剩。

     即或在意氣風發的時刻我們也會不自覺地快快不樂,就像心裡早已踞坐神人,預知一切總将腐爛、凋萎、死亡。

     即或在這可惡的死亡之谷,向往不朽精神的烽火不息,我們雖然痛苦,卻不可摧毀,制服死神,讓自己屬于不朽。

     最後一個玻璃球遊戲者 他彎身坐着,手握彩色玻璃球,他的玩具。

     他周圍的土地被戰火和災難蹂躏,一片荒蕪,廢墟上常春藤繁茂,蜜蜂嗡嗡。

     一首柔美的聖歌穿透昏沉沉的和平,響遍世界,那靜谧的老邁世界。

     一個老人坐着玩他的彩色球,這裡用藍色,那邊配白色,選一顆大的,又挑一顆小的,玻璃球遊戲就是選配得當。

     他曾是符号遊戲的偉大勝利者,學得多種藝術,掌握多種語言,讓他走遍世界,熟悉世界,讓他聲名遠揚,直到地球兩極,學生和同事簇擁在身邊,從不間斷。

     如今他老朽、伶仃,成了多餘的人,再沒有年輕人來祈求祝福,也沒有同事邀請,參與辯論。

     一切已成過去,連同神殿,圖書館,卡斯塔裡的學校,一切都不再存在… 老人歇息在廢墟上,手握玻璃球,象形符号啊,曾經光輝奪目,如今卻隻是彩色的玻璃碎片。

     玻璃球從衰老的雙手滾落,無聲無息在沙中消失不見…… 聽巴赫的托卡他 沉寂凝固…… 黑暗統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