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月七日柳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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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舊瞪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卻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說:“不怕這位秦先生笑話,我這九香樓就是路上校出錢蓋的。

    想嫁到路公館的上海灘小姐們,幾乎都來過這裡。

    連上海灘最漂亮的名媛虞湘湘都來同路少爺相過親。

    可是路少爺根本連臉都沒露。

    他這是看上葉小姐了,你一個窮教書的來湊什麼熱鬧?” “金姑娘,你的話太多了——”路星舊一邊輕聲呵斥,臉上露的卻是滿意的笑容。

    那金姑娘果然是路少爺的心腹,她抛了個媚眼,婀娜多姿的撥開珠簾出去了。

    我的臉上竄起一把火,仿佛那些奚落秦時月的話都落在我的心上,燙得發疼。

     “秦先生,金姑娘心直口快,我這就替她陪個不是。

    ”路星舊優雅的抱了抱拳。

     “我秦時月原本就是一個窮教書匠,那金姑娘卻也沒說錯。

    ”秦時月不卑不亢的還了個禮,兩個男子像是暗自較勁般。

    原本隻是想讓路星舊和秦時月因為我而激起矛盾來,這樣看來,似乎他們本來就有矛盾。

    我如坐針氈,仿佛看到自己被一個巨大的旋渦卷了進去。

     晚上回到家,我還在為秦時月揪心,他匆匆的離開廟會,像是故意逃離一般。

    我坐在銅鏡前看自己的臉,略顯得蒼白的巴掌臉,花瓣一樣小巧的唇,黑色瀑布傾斜在肩頭。

    隻是雙眉微簇着,說不出的愧疚,惹得人心煩意亂。

     七月七日敬德之變 七月七日是七夕節,嶽小滿和餘子漾去看電影,隻剩下我一個孤家寡人。

    中午路過潑墨齋進去買了文房四寶。

    一出門就看見大批的士兵朝城南學校的方向湧過去,許多人在旁邊指指點點說,聽說是敬德高中的學生娃娃們犯了事。

     我急忙叫了輛黃包車趕回學校,軍隊已經将敬德高中包圍。

    與上次搜查夜心女中的情形很相似,許多女學生們都好奇的朝男校張望。

    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槍戳着脊梁骨的餘子漾和嶽小滿。

    餘子漾的嘴角流着血,将前襟都染出一朵妖娆的玫瑰。

    嶽小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心急的要沖過去,卻被士兵攔住。

     “放開葉二小姐——”順着聲音的來源,我看到穿着筆挺的軍裝,嘴角挂着戲谑的笑的路星舊。

     我已經忘記了裝出天真愚蠢的樣子,氣呼呼的揚起下巴:“路星舊,你這是做什麼?” 路星舊也揚揚下巴:“我隻是例行公事,抓兩個叛黨回去而已。

    ” “他們不是叛黨,小滿已經被你父親放回來了,這說明她是清白你。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去告訴路伯伯——”我又想賣起乖巧。

     路星舊又開始笑:“冰清,你錯了,不是我父親放的嶽小滿。

    是我放的。

    秦時月去跟我的父親講什麼七月七日柳橋邊,說什麼叛黨另有其人。

    我父親相信他,我可不相信。

    但是我還是将嶽小滿放了。

    這叫放長線掉大魚。

    那封信上的字迹是餘子漾的。

    我派人跟蹤過他,前幾日,他去秦時月的公寓跟他道謝,謝他救出了他的情人。

    好一個七月七日柳橋邊,難道要我們封鎖上海灘所有的有柳樹的橋不成?” 面前的男子并不是外界傳說的油頭粉面,不成器。

    路大胖子每次安排他和有錢人家的小姐們相親都是在九香樓。

    而他總是躲在簾子後面,讓那個看起來油頭粉面娘娘腔的唱戲的男人代替他。

     他讨厭那些做作的小姐們。

    他譴人到葉家送了新出爐的糕點,還留了字條,希望下次不要在九香樓看見你。

     我一時間啞然,眼睜睜的看見秦時月被五花大綁的從學校裡押出來。

     路星舊優雅的抱拳:“秦先生,你并不是個窮教書匠,是在下小看你了。

    你竟然可以打入我們内部做特務,這是天下的本事了。

    ” 秦時月的嘴巴被綁得緊緊的,他狠狠的盯着我,像是在控訴。

    我隻覺得全身冰冷,連呼吸都需要很大的勇氣。

    路星舊斜睨着我,透出一股邪氣:“我的小冰清,你不要替他申辯什麼。

    你的父親現在應該被我的人請到路公館做客了。

    他學校裡的學生和老師犯了事,他也逃不了幹系。

    ” 路星舊完全是個瘋子,我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似乎在一瞬間,什麼都變了。

    平靜的表面裡潛伏的危機爆發,我們都像蠶一樣被緊緊的束縛住,無力掙脫。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麼。

    ”他走過來輕佻的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仔細的欣賞:“不過,我現在有點想要你了。

    ” 我吓得後退一步。

    我知道路星舊不是在開玩笑的,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想要的女子一定要得到。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