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闌觀山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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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奉天和北平有如此相似的地方,恐怕源于滿清的薩滿教。

     電報簡短,外人瞧不出其中趣味,唯他二人樂在其中。

     送走縣長後,秘書送進新的電報。

     何未打開那張抄寫的電文:蓑衣胡同,這名字有趣。

     她一愣,他這說的是南鑼鼓巷? 謝骛清回北平了? 這一念起,被手邊的電話鈴聲驚斷。

     何未握着聽筒,放到臉旁。

     屬于謝骛清的那種呼吸聲,和旁人都不同。

    她說不出區别在哪裡,但猜得到是他。

     “剛才路過白塔,”謝骛清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想你是不是小時候常去那裡。

    ” 白塔?果然到北平了。

     她心不禁飄了,輕“嗯”了聲:“常去的。

    ” “後來車經過南鑼鼓巷,又想,你來過沒有。

    ” “嗯,也常去。

    ” 一個月未見的兩人,握着聽筒一起笑了。

     “我過去離開北平,常想你,但都覺得可以忍受。

    比起讓你承受颠沛流離的辛苦,住在北平對你更好。

    可這一次去奉天,”他略靜了會兒,說,“我好像不再這麼想了。

    ” 她看到書櫃玻璃上倒影着自己的臉,在笑。

     “認識你之前,我聽說了許多事,有關你和何二先生之間的父女情,”他說,“那時,總要壓抑帶你走的念頭,因為猜到你想盡孝道。

    如今何二先生故去,未未,你是否願意再考慮一下,随我南下?” 何未調轉身子,倚在書桌邊沿:“你已經到北平了?為什麼不當面說?” “是,我在北平。

    ” 謝骛清回答:“過去這些年,每次當面問你能不能和我南下,都被二小姐拒絕了。

    這一次想換個方式,或許,能有一絲希望。

    ” 她眼已有熱意。

     細想想,确實拒絕過許多次。

    她愛着謝骛清,可沒辦法跟他走。

     “上一次,我以半生功名,兩省重兵都沒辦法帶走你,”他說,“這一次,想再試試。

    ” 她斂着息。

     兩個同時在北平的人,已認定夫妻名分的人,竟于電話裡說着如此的話。

     從回北平,她等着在小院子裡嫁給他,從廂房嫁到正房。

    他總說還不是時候,不可如此草率。

    她想着成親,他卻籌謀着帶她南下。

     “我……從沒想過離開北平,從小住在這裡,太習慣了。

    ”她聲音微微抖着,難以平穩。

     那邊安靜着。

     “但這一次,不想再耽誤你了,”她柔聲說,“過去,每次都是你北上來見我。

    以後,我不想讓你再冒險,至少不要為了見我而冒險了。

    ” 跟着謝骛清,帶上斯年,以最精簡、最隐瞞的行程,舉家遷移。

     她竟為這一個想法,被心跳震得胸口疼。

     寂寂的一霎,像退回到恭王府的長廊内。

     他說,他說不得不走,她說她不得不留。

     謝骛清長久不語,久到她心裡慌:“怎麼不說話了?” “我在六國飯店。

    ”他答非所問。

     “接你的車在門外,”謝骛清又道,“航運公司門外。

    ” 聽筒長久握在她的手裡。

    難道現在就走?斯年還在學校,哪裡來得及。

     “我有親人到京了,想見你一面。

    ”他說。

     何未略放松,在白連衣裙外套上大衣,倉促而出。

     一輛黑色轎車等候多時。

    不曉得是什麼親人,他難得如此鄭重,派車接她。

     初秋的北平,滿目金黃。

     轎車駛過寬敞的大路,轉入東交民巷的入口。

     那裡攔着鐵栅欄,轎車将她放到東交民巷外,本想駛入,不知為何被攔下,說是今日東交民巷這條窄路上都不可過汽車。

    天将黑,有人步行走入,去德使領館的郵局給親人寄信,問剛下車的何未,德領事館在何處,她給指了地方。

     她走上通往六國飯店旋轉門的石路,穿過旋轉門。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毯裡,沒一點點聲響。

    玻璃門從她背後旋過。

     十幾步遠的地方,等着她的男人立在那兒,地毯盡頭,紅木樓梯下。

    軍褲軍靴,許久未上身的裝束。

    白襯衫是熨帖合身的,襯衫的立領沒系,微分開……他永遠都像初見那夜,像那個久負盛名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