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燈下見江河(2)

關燈
謝骛清聽着外邊刀叉觸碰的細微聲響,約莫知道,她開始吃東西了。

     謝家隻有一個被衆人保護的角色,就是四姐,不是他。

    四姐認為這裡不像在六國飯店一樣被監聽,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反倒能解除那些人的戒心。

    謝骛清不一樣,他所說的每句話,都在心裡走上幾圈,因為曉得隔線有耳,隔牆同樣有耳。

    雖然牆外旁聽的人,對他來說還隻算個剛長大的女孩子。

     “那晚的女孩子是什麼來曆?”謝騁如轉而關心他的風流事,“父親若聽說了,我好知道如何替你讨饒。

    ” “不是很清楚,”他平靜道,如同也在聊着一段露水,“一夜的事,不會有下文。

    ” “人家若動了真心,再找你,你預備如何辦?”二姐聲音裡,夾雜着擔心。

     從這表露的語氣,他明白,那夜遇襲的險情,二姐已知曉了。

     他不大在意,說:“在我這裡動真心,都是有來無回。

    打發得十分幹淨,不值得二姐問。

    ” “是麼,”謝騁如略安心,“那便好。

    ” “二姐若關心我,”他說,“不如幫我接一個在天津女孩子,過去的同學,眼下在這裡做醫生。

    你見過一回,姓秦。

    ” “那位小姐?”二姐領會他想要找一位醫生上門,柔聲道,“這人我記得,後來單獨找她喝過茶……你啊,該收心了。

    風流要有度,這個度過了,會惹麻煩的。

    ” “隻是許久未見,難得來天津,聚一回。

    ”他說。

     …… 同學和姓氏都是随口講的,重點在醫生。

     他受傷的事必須壓下來,若被張揚出去,勢必讓人認為謝家不過是紙老虎,獨子一入京就差點斃命,那日後全要欺負到謝家頭上,家人再難安甯。

     此事沒讓四姐知道,是不想讓她認為弟弟為換她走,被困于險境,因此而傷心内疚。

    所以他瞞了幾日,以送姐登船為由來了天津,正想晚上找機會尋個醫生,既然二姐先知道了,省下他不少事。

     謝骛清挂斷電話,接着翻找籃筐裡的報紙,挑揀了四五份,在手裡掂了掂,最後減成一份。

    不能讓她坐太久,免得讓監看的人誤會兩人關系親密。

     但此刻讓人家走,怕她和小外甥一樣小孩子心性,多心多想。

    如果隻給她一份報,他在一旁陪坐,沒多會兒她必然覺得無趣,主動告辭。

     何未在外間,先領悟到電話那頭是他二姐。

     再聽,卻更料定,他完全不像謝四小姐說的那麼……純良。

     謝骛清拿着份報紙露面,兩人乍一對視,她臉熱起來。

    人果然不能做偷聽的事,心虛得慌:“我想起來,有兩位客人想換房間,他們這些人喜好不同,房間擺設都要換。

    還是要去看看,不然定不下心。

    ” 她拿起餐布,認真把茶幾上殘留的水迹擦了:“幫我和你四姐姐解釋。

    ” 全程都是她說,謝骛清看着她說。

    等她全部說完,他把報紙擱到茶幾上:“我會同她講。

    ”放完,一手斜插在長褲口袋裡,一手替她開了門。

     何未從他眼前過,擡眼欲告辭,見他低下頭來瞧自己。

     她想了想,說:“晚上有茂叔陪着我和蓮房,不會打擾你。

    ” 本想說你難得來天津,安心和朋友聚,但轉念一想,這不是坐實了自己在外頭聽了全程。

    當然,她在外聽,他必然知道,人家都沒想着要避諱。

     謝骛清不知怎地,被惹得笑了,那雙眼睛直視于她,笑着、低聲說:“好”。

     謝騁如顧念弟弟的身體,急着将事辦了。

     謝骛清洗完熱水澡,人便來了。

    他直接穿着白浴袍開門,見走廊燈光照着的一張格外漂亮的女孩子的臉,曉得“老同學”來了,于是問:“二姐派車送你來的?路上可遇到什麼麻煩了。

    ” “沒什麼,”女孩子以方言,輕柔道,“就是來前喝了兩口酒,怕要借住你這裡一晚。

    ” 他笑而不應,挪開身。

     人進來,門落了鎖。

     朱紅色窗簾早早被拉上,燈僅有一盞,被他挪到窗邊,不至将人影照到窗簾上。

    無風吹、無影映的窗簾,靜得讓人心慌,仿佛兩扇高聳的朱紅大門,随時要被人撞開似的。

     女醫生打開手袋,有條不紊掏東西,畢竟臨危受命,又是少将軍受了傷,很快額上便出了汗。

    方才她以目診病,他該在發燒。

     謝骛清坐進棕紅沙發裡,身子陷在裡頭,靠在那,眼前的景象已經不大清楚了。

    他在低暗的黃光裡,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