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舊事已非還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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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嘶聲打斷他:“你撒謊!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卓王孫看着她,眼中最後一縷溫度也在冷卻。

     他在撒謊? 原來,他甯可選擇相信這個白衣男子,而不是他。

     他一字字道:“我現在,命令你去完成這場交易。

    ” 他頓了頓,眼中充滿了嘲諷:“用你最擅長的方式。

    ” 相思全身一顫,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已失去,她深深跪了下去,心髒似乎都能碰觸到冰冷的地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卓王孫冷冷微笑:“你會去的,是嗎?” “再一次投入他的懷抱,祈求他的呵護。

    ” 就像你每次離開我一樣。

     說出這句話,卓王孫久久沉默了。

     你們之間若真的沒有隐情,就不要答應。

     隻要你投入我的懷抱,我就會立即原諒你。

     相思慢慢站了起來:“這是你想要的嗎?” 那一刻,如冰雪一樣凄豔,讓卓王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靈堂中飄着的白幡。

     他驟然一驚。

     他忽然意識到,他絕不能答應,如果答應了,他将會永遠失去她。

     但,他如果收回這句話,就如同收回了自己的尊嚴。

     他忽然暴怒了起來。

     為什麼,你不肯撲入我的懷裡,大聲說我和那些從你生命中走過的王者絕不相同?說你留在我身邊不是為了任何事,隻是愛我?說你忘記楊逸之是一場錯,你心底深處隻深愛過我? 或者,僅僅一句我愛你? 為什麼,每次都選擇離開,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 “是的,是我想要的。

    ”他毫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卻感到無比疲倦。

     那一瞬間,他痛恨自己。

     “好,那我去。

    ”相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沖出了屋子。

     卓王孫望着她的背影,那抹水紅倏然就消失在他的視野。

    他想要沖出去阻止她,告訴她這其實不是他的真實想法。

     但,他一動都沒有動。

     “怕什麼,他一定會回來的。

    ” 他這樣對自己說,就像以前那麼多次一樣。

     冰冷的黑暗包圍住了他,他堅信她會回來,就像黎明一定會到來一樣。

    朝陽塗着血會從雲層裡破出。

     他忽然發覺,他不知道那時候會怎樣。

     雷聲撕破沉黑的天幕,大雨傾盆而下。

     蒼天也在為十數萬人的陣亡放聲悲哭,下起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雨。

    暴雨在天地間肆意沖突着,宣洩着憤怒與悲傷,将大地化為一片汪洋。

     平壤城就仿佛汪洋中的一座孤島。

     牡丹峰突兀地伫立在平壤城邊,也被暴雨震得瑟瑟顫抖。

    在連天的風雷中,那高聳的峰巒也顯得那麼脆弱。

    城中的燈火完全暗淡,化為一座死城。

    唯有峰頂的靈堂上還閃耀着隐約的火光,再大的狂暴風雨也無法澆滅。

     靈堂内,燭光搖曳,風雨鑽過究棂的間隙,在室内彌散開淡淡水霧。

    被折斷的靈幡已重新挂好,那道深深的溝壑橫亘在地面上,像是一道傷痕。

    滿地紙錢被水汽打濕,貼在青郁的地磚上,留下斑駁而頹敗的色澤。

     楊逸之依舊跪在靈柩前,一動不動。

     這已是第三天,他跪在冰冷的地上,沒有喝過一滴水,也沒有一刻合過眼。

    燭光照出他憔悴的面容,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仿佛在想很多事,又仿佛什麼也沒有想。

     夜風吹過靈幡,門突然開了。

     楊逸之霍然擡頭,就看到了相思。

     她靜靜地站在門口,身上盡是雨水的痕迹,但透過搖曳的燭光,依然可以看出,她穿着那身繡滿蓮花的水紅色的嫁衣。

     楊逸之微微苦笑,又夢到她了麼? 又有哪一日不夢到? 隻是,最近的夢境中,她并不快樂,總是穿着這身水紅的嫁衣,透過漫天喜幛看着自己,無聲垂淚。

     每一次,他都心如刀割,無無可奈何。

     但今天,她與以往夢境中的不一樣。

    她滿身雨水,倚在門口,靜靜地看着他,她鬓邊散發濡濕,緊緊貼在蒼白的雙頰上,嘴角卻含着一絲笑意。

     那笑容中不再是如蓮花般溫婉,而是帶着一絲冷漠、一絲妩媚。

     這實在不像她,但的确又是她,是夢境中的相思。

     他依舊沒有動。

    他知道,每當他想站起身,走向她的時候,美夢就會醒來。

     這世界已風雨飄搖,這場夢,就是其中唯餘的一點溫暖,若可以,他甯願永生這樣默默凝視着她的笑顔,沉醉不醒。

     夢并沒有驚醒,恍惚中,相思輕輕走到了他面前。

     她躬下身,輕輕解開領口的絲帶。

     被雨水浸濕的嫁衣滑落在地上,仿佛脫下了一身沉生的蝶蛻。

     燭光照亮了她如玉的肌膚,反射出溫暖的光芒,卻讓他的雙眼都感到了刺痛。

     即便是夢境,這樣的夢也來得太荒唐。

    若在往日,他一定會掙紮着強迫自己醒來。

    但這一刻,他心力交瘁,已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窗外風雷隐動,堂上靈幡紙錢,這個世界是那麼荒涼,仿佛已沉陷到了地獄盡頭。

    而她,則是冰冷中唯一的溫暖;是地獄深處,他唯一能仰望的光芒。

     如果他錯過,那麼就将淪入永遠的黑暗中去。

     楊逸之終于沒有動,一直以來,為了謙謙君子之風,為了朋友之誼。

    為了父親的諄諄教誨,他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多少年來,他擔負起所有的道德,漠視着自己的欲望,躲避着她的溫暖。

    每一天都在掙紮,直到筋疲力盡。

    而如今,當那些風度、友誼、道德都失去了的時候,他已兩手空空,又何不在夢境中放縱一瞬? 衣衫一件件落下,就仿佛紅蓮凋殘的花瓣。

    她站在遍地水紅中,是滿塘枯荷中最後那枝孤獨的殘蓮。

     燭光之下,她已寸縷不着。

     她和他,隻隔着一個擁抱的距離。

    恍惚之中,他甚至能感到她身上傳來的暖香。

     難道這并不是一場夢?楊逸之有些驚覺,猶豫是是否要起身,相思卻在他面前跪下,輕輕抱住了他,冰冷的臉頰觸到了他的胸膛。

     “你一直都想要的,拿走吧……讓我再也不欠你。

    也再也不欠任何人。

    ” 風雷聲掩住了她的話,他沒有完整地聽清她的意思。

     但他很想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這絕不是他一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