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雨漲千村地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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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入水中。

    水底的淤泥濺起,他全身都濕透了,狼狽不堪。

     相思盈盈一笑,伸出手給他,要拉他上馬。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感到一陣冰冷。

     仿佛有什麼極為銳利的東西,瞬間随着血液侵入内髒。

    劇烈的痛楚傳來,一瞬間,仿佛世界都隻剩下一陣痙攣。

     他震驚地望着相思,卻從她眸子中看到一絲陌生。

     她仍然是那麼柔婉,清絕,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慌亂。

     她不是相思。

     絕不是。

     他咳着血,倒在泥濘中。

     他一直想問,卻說不出話來。

     相思、相思究竟在哪裡? 馬上的女子靜靜看着他。

    她的儀态,相貌,如果不是相思,還會是誰?楊逸之望着她,就仿佛隔着輪回。

     他的血浸在衣衫上,幾乎已将全身浸濕。

    但他卻顧不上這些。

    他隻想知道一件事:她在哪裡? 女子淡淡笑了。

     楊逸之心中閃過一絲悔恨,他早就該看出來了,相思從來不穿綠色的衣服。

    她的顔色是水紅,如洇在水中一般的嫣紅。

    綠與菊,并不适合她,她從來不是個幽靜的人。

     女子的笑容逐漸變為傲岸。

    那更不像相思的風格。

    等到她說出第一句話來後,楊逸之最後一絲期盼徹底斷絕: “我佩服你。

    ” 這句話普通至極,無論語調還是其中的含義,都沒有任何特别之處。

    但楊逸之豁然明白了這個人是誰。

    他吃驚地凝視着“她”。

     他早就知道“她”有這種奇特的能力,知道“她”化身千億,不敗不滅,但他并沒有懷疑“相思”就是“她”。

    如果沒有聽到這句話,他至死都不會相信。

     易容術和忍術或許會改變一個人的相貌,但絕不可能将一個男人變成女人,而且相似到連楊逸之這樣的人,都看不破。

     就算此時看去,這個女子與相思的相似度也在九成九之上。

    唯一的區别,就是語氣。

    這句話早普通,但隐然透出一股雄霸天下、舍我其誰的氣勢,隻有一代枭雄,才會有這樣不經意間流露的語氣。

     如果“相思”早一點說話,說不定楊逸之早就認出“她”來了。

    他忽然意識到,“她”還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莫非“她”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因此才緘默的嗎? 楊逸之的心又開始痛了起來。

     顯然,這個女子,是日出之國的太閣,平秀吉。

     “她”,不是相思。

     不是! 楊逸之跪在泥水中,握緊了雙手。

     水平如鏡,淡淡的皺紋化成圓圈,向外擴展而去。

    一枚圓圈的中心,是楊逸之,另一枚,是那女子。

    圓形的波紋在水面上互相交織,碰撞,融合,彼此滲透。

     正如互相凝視着的兩個人。

     “想不到我派遣日出之國第一流的四位忍者,仍然困不住你。

    ” 這句話,坐實了“她”的身份。

    不是親眼看到,絕沒有人能夠相信,平秀吉竟然能夠易容成一位女子,如此惟妙惟肖,沒有半分破綻。

     這,難道就是忍術的最高境界,鬼藏? 這種忍術,真是可怕至極! “可惜的是,你幾個時辰之内隻能用一劍,如今的你,已無法再脫逃了。

    ” 楊逸之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她在那裡?” 平秀吉臉上浮起一抹戲谑的冷笑:“她?她在天守閣。

    ” 捕捉着楊逸之臉上的失望和懊悔,平秀吉淡淡道:“你知道嗎?這是她定出的計策。

    ” 楊逸之臉色頓時蒼白。

     平秀吉更加愉悅:“如果沒有她的配合與建議,你覺得我能夠模仿得這麼像嗎?” 水面的波紋驟然增多,一道道穿過平秀吉的馬蹄。

    他凝視着楊逸之,一字一字道:“她不想跟你走,她厭惡你。

    ” 水面的波紋猛然晃動起來。

    楊逸之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掙紮着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他的喉嚨似乎已被鮮血灌滿,連呼吸都已被堵塞,一個字都無法講出。

     平秀吉的目的完美的達到了。

    每一個字,都對他造成了可怕的傷害,幾乎将他的心擊碎。

     或許,這是他最恐懼、最害怕的結果。

     如果有一天,她選擇離開他,他會怎樣? 楊逸之急速地喘息着,咳出最後一口血來。

     身體已經空了,連血都已幹涸。

     眼前那極為相似的容顔,恍惚之間已經看不清楚,不能分辨是真實還是虛幻。

     悠悠地,“她”說出了最後的話:“她不屬于你。

    ” “從不屬于。

    ” 心驟然間不痛了。

    是的。

    從不屬于。

     簡單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