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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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地去奪他手裡的如意珠,大罵:“笨蛋!你要把如意珠送還給雲煥?” 然而寒洲沒有反抗,任憑她輕松奪去了如意珠:“不。

    複國軍為了如意珠,已經犧牲了很多人,這些血不能白流……滄流帝國拿到了如意珠、必然會用于伽樓羅制造。

    一旦試飛成功,我們海國永無出頭之日——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的。

    ” 她在水裡看着右權使,忽然道:“那你準備就這樣回去送死?你并不能阻攔什麼。

    ” “便是沒有希望,還是要盡力。

    ”寒洲也停住了潛遊的腳步,懸浮在劇毒的水中靜靜看着她,雖然能力超出普通戰士,他的肌膚依然開始潰爛,“就算隻是贖罪也好。

    我沒能攔住你殺那個空桑女劍聖,這次我卻無法坐視…我真的無法坐視——不然,我和那些禽獸般的人有什麼區别?” 然後他掉轉了身形,逆水泅遊而去,深藍色的長發如同水藻。

     “寒洲!”她看着那個優柔善感的右權使離去,忽然間大叫了一聲。

     他停下來看着她。

     那個瞬間,她的手指摳入了自己的左眼,生生将眼球挖了出來! “湘!”那個瞬間寒洲驚呆了,迅速閃電般掠回來,看着鲛人紅色的血浮散在水裡,“你這是幹什麼!你瘋了?” 然而她捏着自己柔軟的眼球,忍着劇痛、迅速開始念動鲛人族最古老的咒語。

     凝聚了碧色的瞳孔忽然擴散了,那種綠色仿佛被攪拌開一樣、漸漸彌漫到整個眼球,将眼白部分掩蓋——随着幻術的進行、那枚被空桑人稱之為“凝碧珠”的鲛人眼睛,居然變成了一粒直徑寸許的純青色剔透珠子,閃着琉璃的光澤。

     寒洲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他已經明白了湘的意思。

     “帶它回去給雲煥——或許有一線生機。

    ”她忍着眼窩裡毒素入侵的劇痛,将施了法術的珠子塞到寒洲手裡,“雲浮幻術隻能維持十日,我已盡力。

    ” “湘……”看着面前同樣遍體潰爛的女子,寒洲卻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松開了手。

     “其實我也不想殺慕湮,更不希望曼爾戈人死,可對手太狠了……我們隻能比他更狠!海國,曼爾戈人,我們兩族…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偏偏有些人不讓……”眼裡流出的血似淚滴,然後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眼窩裡劇毒的刺痛,她猛然将另一隻手裡握着的如意珠塞入了空洞的眼眶,掉轉了頭,“希望你能活着回來,右權使。

    我和複國軍戰士,在鏡湖最深處的大營裡等着你——直到永遠。

    ” 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夥伴。

    她用盡全力在黑暗的水底遊着,直至筋疲力盡昏過去。

     如果不是亡國、如果不是奴役,他們的人生本來會完全不一樣吧?海國的子民,本來應該是海洋的寵兒、藍天下自由自在的長風。

    他們居住在鏡湖深處的珊瑚宮殿裡,在碧落海的七色海草裡歌唱和嬉戲,無憂無慮,有着千年的生命,隻為愛而長大。

    她和寒洲自小一起在鏡湖深處耳鬓斯磨的長大,成年後為誰而變身、都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是什麼讓一切都變了——是誰不讓蒼天下這些微小平凡的生命好好生活? 已經有了綠洲氣息的砂風中,她迎風微笑起來,眼角卻有淚水落下,化為珍珠。

    鲛人女子擡起手、去觸摸隐隐作痛的右眼——那枚如意珠如同生了根一般牢牢嵌在眼眶裡,阻擋了眼裡所有的光線。

     空寂城裡的夜風要比曠野裡和緩多了,然而雲煥走在風裡、依然覺得森冷。

     離開了将軍府,身後哭泣聲漸漸也消失,他隻聽到自己的靴子踩在砂石地上的聲音。

    他是來送死訊的,“南昭将軍不幸犧牲”,很簡單的一句話交代了就走。

    而門内,南昭的妻子抱着三個孩子痛哭——那三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歲吧?最小的還不懂事,不明白“死亡”的意義,隻是睜着眼睛看着母親和哥哥悲痛的表情,咿咿喔喔地表示肚子餓了。

     在帝國那樣嚴酷的門閥制度之下,講究家世和出身勝于一切,南昭本來就是出身于鐵城的平民之中,毫無背景可言,全靠自身奮鬥爬到鎮野軍團的少将地位,而不及調職回帝都,卻死于壯年之時。

    他這一死、餘下三個年幼的孩子必将面臨着更苛酷的人生之路。

     三個孩子中,有幾個可以出頭呢? 又有幾個,會如他童年之時那樣、被永遠的埋葬在這荒漠的黑暗裡? 他走在路上,砂風掠過他的發際。

     天地間終于又隻剩了他一個人。

    雲煥忽然間放聲大笑起來。

     空寂城上守夜的士兵驚懼地看着這個帝都來的少将,不明白這個日前剛提兵踏平蘇薩哈魯、立下大功的天之驕子為何如此失态,紛紛猜測大約是少将此行順利、因此内心喜悅。

    看到雲煥擺手命令開城,一排士兵連忙跑上去挪開了沉重的門闩。

     巨大的城門緩緩洞開,那位破軍少将、就這樣仰天大笑出城而去。

     他回到了那片石頭曠野中,長久的凝望那一座被玄武岩嚴密封起的古墓。

    巨大的石條将它封閉得猶如一座堡壘。

    雲煥遠遠站在那裡看着,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