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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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趙魏聯軍,斬魏兵十三萬,溺趙軍二萬于河。

     長平之戰,殺降趙軍四十五萬。

     天有眼,他注定不得好死。

    一切命數,在他望見戰場的那刻已然展開。

    天地廣袤無邊,風過,青草浮動,卷起一波波雄心起伏。

    人命不過草芥,推他至榮耀的最高處。

    他深知無情之害,亦明白絕情之妙。

     他心裡,蒼生終究是一堆白骨砌就,行屍走肉,早死一刻與碌碌終生沒有分别。

    且看那富貴榮華,且看那男歡女愛,轉頭,在這血淋淋的殺場,唯有強者值得奮鬥尊重。

     白起。

    他的名字,可止小兒夜哭,可令六國變色。

    天下,在他一念之間。

    萬民,生死任他取奪。

    他痛快大笑,這世上絕不會再有超越他的人,那麼他縱然死,也死得無比驕傲。

     也曾在燈火牙帳邊,細察地圖時默然失神。

    穿山越嶺,奔波萬裡,隻為把一個字,改成另一個字。

    但那猶豫僅一瞬。

    在戰場他有種野獸般的本能,撲食、滅敵是他唯一懂得的事。

    即便在六國臣民的心裡,刻的都是恨字,即便天下人恨不能生啖白起肉,他依然堅定地揮下令旗殺! 殺手的刀,最終,都要抹向自己的脖子。

     是天亡他,白起這樣以為。

     白起就這麼死了。

    他的故事除了殺戮,沒有其他留于曆史的記憶。

    提起他,秦人有長長的惋惜與遺憾,六國有深深的痛恨與恐懼。

    曆代的将帥,對他崇敬、仰視、鄙夷、畏懼而我們,習慣了好萊塢動辄上億大制作的視覺愛好者,對平庸的槍林彈雨不再感興趣,即使是夷平整座城市的原子彈,也不再刺激。

    吃着巧克力,啃着爆米花,電影院裡無論瞧見多麼血腥的場面,我們依然竊竊私語。

     然而,畢竟有一百六十五萬人的鮮血,淌紅白起這個名字。

    他是世人眼中的魔,不應該如此簡單。

    如果有詛咒,有鬼神,他許是最受人唾罵的一個。

    在因果報應的故事裡,他輪回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受無量痛苦。

    他錯了嗎?他沒錯嗎?我無從評判。

    我隻是于萬千個名字中,記住了他,同為武安君的他與蘇秦有天壤之别,卻異曲同工。

     那麼,我是否應該加一點别的?譬如,一段桃花運,一場忘情戀?他殺人如麻,是否因了童年悲劇?轉戰各地,是否曾有紅顔知己?當下令誘殺俘虜,是為了秦國統一大業,還是因了決絕個性?手下是絕對服從,還是心中恻然? 曆史不會在乎你愛過誰,曆史在乎的是你留下的印記。

    于蛛絲馬迹中,後人妄圖尋找真相,或者掩蓋真相。

    而我編造幻想,揭開塵封舊事,那灰撲撲的泥垢之後,有這青天白日裡看不到某種深刻。

    現實裡我觸不到它,唯有縱身跳進曆史之河,讓席卷而來的濤浪沙泥,湮沒我的呼吸。

     (七) 火生于木,禍發必克;奸生于國,時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