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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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輕拍了一下桌子,陰聲道:“醉書生,你以為裝醉就可以卯過?起來!” 醉書生抽出一隻手臂揮了揮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有……什麼話,等在下……灑醒了再說。

    ” 中年人冷森森地道:“醉書生,你聽好,區區在城外小河邊柳林候駕。

    ”一擺頭,與六名手下揚長出門而去。

     座間又恢複了喧嚷。

     小二走了過來,喘口氣才開口道:“客官,你真的醉了?” 醉書生擡起頭,半睜着朦胧醉眼道:“沒醉,沒醉,剛才……是鬧什麼?事大如天醉亦休,呃!還是不要清醒的好,逍遙醉鄉無煩惱。

    小二哥,一共……多少錢?” “一兩二錢三!” “嗯!”從錦囊裡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

    “夠麼?”手扶桌站了起來。

     “還有多!” “多的……賞你!” “謝公子!”小二換上笑臉,哈腰,連稱時都改了。

     醉書生搖搖晃晃地步了出去,望着大街深深吐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城外小河邊,這小河邊……” 突地,一個吃語般的聲音道:“冷面無常洪昌,哼!竟然不拿老要飯的……當人看,總有一天,你這……忘八羔子會碰上對頭克星,以為憑着……低頭錦背弩;幾根臭箭就可可目中無人,揚威耀武,呸!” 醉書生不看也知道發話的是準。

     老酒蟲已醉倒在店外的窗邊牆腳。

     醉書生微瞥一眼,點點頭,一路歪斜地走了。

     小河邊。

     野風拂柳楊花鬧。

     醉書生踏着悠閑但略帶浮跄的步子穿行在柳林中,充分表現了他那“但願長醉不願醒” 的人生哲學。

     醉裡念南無, 壺中見彌陀。

     君不見太白醉卧長安市, 他又放聲高歌起來。

     “醉書生,你來得還真快!”話聲中,那在英雄酒店裡找碴約會的中年人從一株彎腰老柳之後幽然出現。

     六名大漢也從不同方位現象,形成包圍之勢。

     醉書生止步,住了歌聲。

     “冷面無常!”醉書生酒意未消,醉态依然。

     “你竟然也知道區區的外号!” “不止此也!”醉書生晃晃頭。

    “還知道閣下的大名,上洪下昌對不對?這是他從老酒蟲口裡聽來的。

    ” 冷面無常陰冷的臉孔變了色。

     “區區從來不對人提名道姓,你是怎麼知道的?” “道聽途說,嘿嘿,道聽途說!你閣下約在下來這小河邊柳林來是以詩會友麼?嗯!此地風景不俗……” “醉書生,少裝瘋賣傻,你既然知道區區來路,應該也明白區區跟開封大少的關系,他是區區同門師弟。

    ” “噢!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哼!”冷面無常獰色乍現。

    “欠債還債,欠血還血,你在‘春之鄉’門外毀了他,區區要讨回公道。

    ” “啊!原來如此,這是個誤會,在下自從出道以來還不曾流過别人的血,一向和平處世,最不喜歡動粗,是誰告訴閣下是在下殺了開封大少?”醉書生似乎清醒了些,話說得一本正經。

     “狡辯無益,拔劍!” “在下說過不喜歡動粗。

    ” “你自願放棄保命的機會?” “你閣下要殺人?”醉書生作出很意外的樣子。

     “可是……在下背上的劍隻是代表一種風度,不管用的,既然你閣下立意要殺人就動手吧,反正生死有命,在下對這一點是很看得開的。

    ” “嗆!”地一聲,冷面無常亮出了長劍。

     “慢着,你閣下這把劍是不是也一樣會劍尖飛脫?” “區區不作興這個。

    ” “那就表示另有門道了!” 冷面無常的臉色又變了變。

     “醉書生,反正是要你死,怎麼個死法就不也計較了?”劍揚起、劃出,較之開封大少還要厲辣三分。

     醉書生輕巧地避過。

     冷面無常的劍法相當詭異,變化多端,式中有式,招中套招,每一劍出手,至少同時攻向三個部位,而且都是指向要害大穴,劍刃嘶風、“絲絲”之聲不絕于耳,仿佛同時拔動了數很琴弦,如果是一般高手,很難走出三招。

    攻勢愈來愈緊密,劍芒織成了網,涵蓋了每一寸空間,劍氣激蕩回旋,兩丈之内柳條急遽飛舞。

     醉書生也變成了柳條,在光網中連搖急晃。

     驚人的場面約莫待續了兩刻光景。

     冷面無常突然收劍後退。

     “怎麼,不打了?”醉書生安閑如故。

     “醉書生,你方才說區區師弟被殺是個誤會!” “然也!” “看來你的确不類動辄殺人之輩,區區失禮了!”說着,躬下身去。

    就在他低頭躬身的瞬間,一絲線影閃電般射向醉書生,八尺之隔,即發即中。

    這比開封大少的飛劍還要阻損,因為劍尖飛出必須長劍前指,而這種暗器卻是在很自然的動作之中發出,毫無征兆,令人防不勝防,也可以說根本無從防起。

     “啊!”醉書生驚叫一聲,雙手捂胸。

     “嘿嘿嘿嘿!醉書生,你從此可以長醉不醒了。

    ” “低頭錦背弩?” “你竟然對區區了解得這麼……”話說到一半突然刹住,他發覺情況不對,這“低頭錦背弩”等于是一支大鋼針,是由彈簧發射,勁道極強,射中要害沒有不立即倒地的,而醉書生神色不變,白衫上也不見血迹滲出。

     後退三步,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閣下這一禮實在個人承擔不起!”醉書生搖搖頭。

     “醉書生,你……”他還是說不下去。

     “沒什麼!”醉書生放開手裡一根三寸長的鋼針夾在指縫間。

    “你這種暗器太過陰損,在下幼讀聖賢之書,注重的是‘仁’‘德’二字,任你今江湖殘害他人是謂不仁,見惡不除是謂無德,不仁不德,有虧大道……” “你想怎麼樣?”劍又揚起。

     “在下不輕言殺人,隻要你交出武功!” 冷面無常臉皮子抽動了幾下,暴喝一聲“上!”手中劍作出準備攻擊之勢。

     六名大漢各各亮出兵刃,虎撲而上。

     “哇!畦!慘号之聲疊起,刀光閃爍中,六名大漢在不同位置栽了下去,沒有一個進入圈子。

     場中多了一個英俊的武士。

     冷面無常轉易要逃。

     英俊武士已攔在他的身前。

     冷面無常臉孔起了抽扭。

     “你……流雲刀客?” “不錯!” “為何橫岔一枝?” “開封大少是本人殺的,不能連累别人。

    ” 醉書生站在原地沒動,也沒開口。

    聽話音流雲刀客早已隐身一側,是以能一口道出冷面無常找上醉行生的原因。

     “人……是你殺的?” “這還能假?” “你很夠種!” “廢話少說,準備保命!” 蓦在此刻,一乘小黑轎像一團黑霧飄俺而至,停在三丈之外,轎門是密閉的。

    擡轎的是兩名巨無霸型的黑衣漢子,仿佛兩頭人立的大黑熊,轎子停下之後立即退到矯後,原本後随一名紫衣女子超前到矯門邊。

    這紫衣女子體态妖燒,臉形的輪廓很美,隻可惜右邊頰上有一個大疤,整張臉被破壞了,否則還可算是一個尤物。

     醉書生偏頭掃了一眼,又回顧場中。

     流雲刀客隻用眼角列了掃,眼睛不離當面的敵人。

     冷面無常挺了挺胸,神色不但完全回複正常,氣勢電在利那之間昂揚起來,看樣子他與轎中人是一路的。

     沒有任何聲音,氣氛立時變得詭滿。

     流雲刀客雙腳一叉,身形微蹲,刀斜撒向下,姿勢極其古怪,但無表的氣勢卻相當逼人。

    冷面無常突然一低頭,身子還未及弓下。

     精芒一閃,流雲刀客姿勢改變,下撇的刀變成斜向右上,太快,看不清動作,仿佛他的姿勢本來如此。

     冷面無常擡頭厲叫:“仙子,你……”紅光進現,由右腰到左肩一道大血槽,血水登時染紅了下半身,再灑落地面,臉孔扭曲成了怪形,圓睜的雙目光彩消失,“砰”地一聲仆倒地面。

     這種刀法的确令人不寒而栗,四個字可以形容,殘忍、恐怖。

     醉書生皺了皺眉。

     冷面無常一見這頂神秘的黑轎來到,立即表現出有恃無恐的樣子,這證明雙方有某種密切的關系,乃至挨了刀,又聽川“仙子”,仙子是何許人物,為什麼見死不救,坐視冷面無常被殺。

     轎門邊的緊衣疤面女面無表情。

     這到底是什麼蹊跷? 流雲刀客從容收刀,轉對醉書生。

     “兄台怎不到‘春之鄉’作客?”态度又變好了。

     “我說過志不在此!”醉書生淡淡回答。

     “前些日小弟一時任性,望兄台海涵。

    ” “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 “這頂轎子……”目光掃了過去,“怎麼回事?” 醉書生搖搖頭。

     突地,一個嬌嫩柔膩的聲音從轎子裡傳了出來:“餘公子,你的刀法美極了!” 醉書生與流雲刀客同時感到心弦一顫。

     聲音之悅耳,你可能一輩子也沒聽過,就像是纖纖玉指滑過你心靈的琴弦,使你的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震顫。

    天底下竟然會有這麼美妙的聲音!一般人常常以“仙音”來形容極悅耳的聲音,而轎中人曾被冷面無常稱為“仙子”,仙子所發的聲音當然就是仙音,足以使任何人的心身熨帖。

     醉書生呆了。

     流雲刀客也呆了。

     尤其轎中人稱贊流雲刀客的刀法,不說高超,不說卓越,而說“美極了”,這更是不同流俗的一種詞句。

     如果說,玩刀弄劍也是一種藝術,那流雲刀客的刀法當是這一門藝術中的極緻,那能發出這種美妙聲音的轎中人呢?也是無上的精品麼? 現場有七具屍體,然而聲音卻把人帶到另一個境地。

     沉寂了好一會。

     流雲刀客舉步向轎子走去。

     醉書生一定心神道:“餘老弟,你想做什麼?” 流雲刀客恍若未聞,直走到轎前八尺之處。

     “餘公子!”紫衣疤面女開了口,聲音也相當嬌脆悅耳。

    如果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