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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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五年前被自己稱為小孩的他,已長成英姿煥發的翩翩美少年,不禁心中頓起遐思,何況在她心目之中,這怪手少年和她還有極深的淵源。

     霓裳仙子一瞰來人之後,發覺那俊美書生已脫出自己劍風之外,忙不疊的又狠命攻上,霎眼之間,又将他包裹在重重劍影之中。

     燕北雙雄與那壯漢鐵牛,經這白發老人與美豔少女入場一攬,忽地驚覺,若不乘早溜走,難道在這裡等死不成,相互一施眼色,慢慢退至林邊,閃電般轉身越林而适。

     由于惠蘭姑娘這一聲怪手,“怪手書手”之名,立即傳出江湖。

     他雖眼見三人逃走,但為了要應付婉姐姐的攻招,又要想向無極老人祖孫打探一下鐵笛之謎,另外惠姑娘那一雙懾人的雙眸和宜嗔宜喜的櫻桃小口,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使他不忍遽離,所以眼睜睜的看着三人遁去,而在心中又存下一個被人追蹤的謎。

     白發老公公曾兩次出手救他,而惠姑娘是第一個闖進他心涕的人,而且此中說不定還有其他原因存在,所以就難怪他了。

     婉姑娘此際钗橫發亂,狀類瘋狂,一臉凄厲怨毒之色,着着不離要害大穴。

     公羊惠蘭自己心目中的人兒,隻一味的閃避,決不還手,雖然竊喜心上人五年之中,居然練就了一身絕學,但女人終究是女人,心中大是不憤,手按劍柄,就想…… 無極老人不愧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見紅衣女子不類邪派人物,如此的排命狠攻,其中定有極大的蹊跷,見狀忙伸手止住孫女,不使出手。

     “婉姐姐,可否讓小弟……” “呸!” 劍勢反而更形加緊。

     老人微微搖頭,知道事情決不尋常。

     這一聲婉姐姐聽到惠姑娘耳朵裡,可滿不是滋味,一股酸溜溜的感覺,直沖心門,暗自把牙咬得緊緊。

     哼!沒來由,讓他們去拚命吧!與我什麼相幹,把頭轉向别處,但一種說不出的力量,又使她不得不回過頭來,注視着心上人。

     無極老人看着他怪異飄忽的身法,眉頭緊皺,頻頻搖頭,似乎十分困惑,從這少年的身法上看,與他心中的推想,大相徑庭,但看到他腰中的鐵笛又使他狐疑不已。

    良久之後,忽地一點頭,自言自語的道:“是了,必定是這麼一回事!” “公公,你說什麼?” 老人微笑不語。

     其實無極老人這時心中所想,隻猜對了一半。

     司徒文越來越覺不是意思,對方不容許他解釋,也不容他緩手,像這樣一味的纏下去,如何了局。

     “公公,您說這怪手書生是師叔祖的傳人?” “他既身懷坎離鐵笛,很可能是!” “但他的身法……” “我也在懷疑這點,但也許有其他原因!” “那我該叫他什麼呢?” “應該是你的師叔!” “哼!我才不呢!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公羊惠蘭,小嘴一噘,滿臉的不高興。

     “什麼話!禮不可廢!” “但願他不是……”她天真的說。

     “淘氣,這麼大的姑娘,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面上一紅,泫然欲泣。

     司徒文此時,又氣又急,恨不能有以前追截他的魔頭現身,痛快的大殺一陣,方才能消這一口氣,不時的望着老人苦笑。

     “老朽無極老人公羊明,姑娘可否暫時停手,容我一問情由?”無極老人忍耐不住,出聲向霓裳仙子道。

    霓裳仙子一聽老人之名,知他是武林前輩,不忍拂逆他的意思,當下一停手叫了一聲:“老前輩,請恕後輩無禮!”口雖說話,眼卻注定司徒文,生怕他溜走。

     司徒文這才有空向無極老人恭施一禮,口尊老前輩,稱謝上次援手之德,然後向惠蘭姑娘點首為禮。

     惠姑娘嫣然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春到人間,司徒文不禁為之動容。

     無極老人聽他這一聲稱呼“老前輩”,不啻又否定了他的推斷,正想啟口追詢…… “前輩有何事指教?”霓裳仙子突然發問。

     “姑娘好像心懷極大怨毒,究竟因何……” 霓裳仙子面色一凄,淚流滿面,悲聲道:“今晚輩父兄及老仆,均遭這賊子毒手!”說完怒目切齒的注定司徒文。

     “不!老前輩,這是絕大的誤會,她婉……” 他急着分辯,但慕容婉心切父兄之仇,不共戴天,不等他說完,長劍刷的一聲,又分心刺去。

     他一閃避過,長歎一聲,立施“天馬行空”輕功身法,如經天長虹,電閃而去。

     三人不約而同的飛身尾追,僅一步之差,頓失他的身影。

    這種輕功身法,無極老人以數十年修為,也自歎不如。

     婉姑娘對這“怪手書生”的絕世風标,和出類拔萃的武功,未嘗不動心,隻是父兄之仇,豈能容她多想。

     他展開身形一陣疾馳,怕婉姐姐追上,又是糾纏不清,改道偏西而行,一口氣飛馳了近三十裡,才緩下身形,心中的悲憤痛苦,簡直無可言喻。

     他此刻的功力,十丈以内,飛花落葉,都瞞不過他,突聞身後,十丈以外,似有衣袂飄風之聲,心知又有人追蹑上了他。

     暗哼一聲,故意放快腳程,甯神一聽,果然他快人家也快,走了片刻,蓦地回身,疾逾閃電飚風的向來道射去,追蹤的人,不虞他有這一着,欲避無及,瞬眼之間,已成面對面之勢,雙方一停身,相距不及一丈。

     追蹤的竟是一老者,三中年。

     四人同時驚咦一聲,近了一步,蓄勢戒備。

     “四位追蹑在下,意欲何為?” 那虬髯老者,目射精芒,顯然功力不弱,哈哈一笑道:“你斷定我們是追蹤你的?” “嗯!”他嗯了一聲之後,面上殺機立現,目中精光暴射,令人不敢逼視。

     “你怪手書生,未免太過張狂!” 他心裡一動,自己怎麼被安上了怪手書生這一個名号,他下意識的伸出隻剩拇食二指的右手,凄然一笑。

     “你們四人究竟是被何人差遣?” 三個勁裝疾眼中年,似是一切都以那老者為主,并不吭聲,那老者陰恻恻的一笑道: “這個麼,不勞動問!” “你到底說是不說?”蓦然欺進兩步。

     “不說你又待怎樣?” 他滿腹的積怨,此時正好找到發洩的對象,冷笑一聲,右手似迅雷疾電般猛然向那老者揮去,勢如狂濤掠岸,巨瀑猛瀉,銳不可當。

     那老者見對方手下一揚,一股強狂絕倫的掌風,已自臨體,剛勁快捷,生平僅見。

    心頭一凜,疾以雙掌迎上,一聲轟然巨響,慘号随之而起,兩手齊腕而折,鮮血如泉湧,噔噔噎!直跌坐五尺之外。

     三個中年面色遽變,驚叫一聲,連退三步,背脊骨裡,寒氣直冒,以老者的身手,擋不住對方一招半式,自己三人齊上,也是白費。

     看來武林傳言不假,這“怪手書生”的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境地。

     三個勁裝中年,棄受傷的老者于不顧,轉身就想開溜。

     “且慢,看你三人決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棄受傷的同伴于不顧!” 三人被這一聲“且慢”釘在當地,不敢稍動。

     “我問你們的話,到底答是不答?” 他的話,似具有無上的威嚴,三人欲言又止,面上現出極端為難的神色。

     “念在你們是些替人跑腿的小腳色,小爺真不屑動手,不然,哼,哼!……”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說好,還是不說好,走是走不脫,打嗎,更是以卵擊石,休想了。

     他面色陡然一凜,神目如電,直瞧着三人,三人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

     “我最後再說一遍,你們追蹤本少爺,系受何人的指使,還是有什麼企圖?” 右手兩指,在袖中輕彈三下,臉上同時升起一片殺機,然後,右掌緩緩上揚,如果三人不說,他準備一掌毀去他們。

     其中一個目光閃爍不定的中年人,瞥了同伴一眼之後,嗫嚅着道:“少俠,我說……我們是……是奉了……” 蓦然 數縷幾乎聽不出來的破風之聲傳處,連同地上受傷的老者,慘嗥半聲,倒地寂然不動,這破風之聲,如換别人決聽不出來。

     司徒文一怔之後,大喝一聲:“好狠毒的心腸!”人随聲起,向一株大樹頂上,電射而去。

     足踏葉梢,展眼一看,四外寂寂,哪有半絲人影,心知來人功力不弱,不願盲目追趕,疾瀉回原地。

     一看四人,業已氣絕多時。

     檢視死者身上,并無半點傷痕,大覺奇怪,自己分明聽見極微的暗器破空之聲,難道…… 忽見一具俯卧的屍身後腦“玉枕穴”上,微微有黑色血水滲出,心中已自了然一半。

     疾出右掌,“玄天神功”随意念而生,照正“玉枕穴”上方,淩空一吸,一根長逾兩寸,細如松針的泛着暗藍色的鋼針立現掌心之中,顯然是歹毒霸道的毒針。

     他看着這一根小小毒針,在揣想這出手的人,能在十丈之外,同時取四人的性命,勁力之強,識穴之準,手法之精,同時輕功之妙,皆已達到了頂尖地步,隻不知何以要殺人滅口。

     對了,這出手的人,即使不是幕後操縱追蹤自己的人,也必是同黨無疑,有了這一根鋼針線索,看來不難查個水落石出,随手把鋼針謹慎的藏入鐵笛卡簧之中。

     他逐一回憶與他照過面的一幹魔頭之中,誰能具此身手一莊二堡三谷主不可能。

     巫山三魔、白發仙娘、火德星君、紅須人屠不可能。

     覺空秃驢也不可能。

     幽冥秀才、黑白雙判、陰山五怪,也似不可能。

     五大門派已有約在先,同時也不會使此陰毒手段。

     鐵塔怪魔對,隻有這魔頭有可能性,在魏公古墓之前,這魔頭似專為替一莊二堡三谷撐腰,對付自己而來,追溯思源,一莊二堡三谷仍脫不了幹系。

     他同時聯想到,一莊二堡三谷苦苦追殺和斷指掌傷之恨,一股無名孽火,直透腦門,冷笑一聲,徑朝白雲莊方向馳去。

     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夾着女子的喝罵,突自路邊林空隙地。

    之内傳來。

     他一變勢,轉向路邊,蹈枝踏葉而行,“天馬行空”輕功身法,果然不愧蓋世絕學,如一縷淡煙,飄過樹梢,葉不動,枝不搖,輕如浮雲,捷逾星瀉。

     隻見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劍芒閃爍,劍風絲絲,一男一女正在拚鬥,那女的身着玄衣似已不支,招式散亂,而那男的卻一味的盡朝不便之處下手,口裡還不住的風言風語,輕薄陰損已極,玄衣女氣得不住口的叱罵。

     旁邊站了兩個文生裝束的甘許少年,不停的比手劃腳,喋喋不休,看來也是輕薄之徒。

     司徒文看得心頭火發,怒氣沖天,輕嘯一聲,殒星般飛去。

     那女的本已不支,隻是憑一口怒氣支撐,耳聞嘯聲,不由一怔神,嘶的一聲,前襟被劍尖劃開五寸長一道口子,露出粉紅胸衣,驚叫一聲,掩胸而退,三個少年不由同聲一陣得意的哈哈! 笑聲未止,場中已立定了一個豐神俊美的青衫書生,一隻手籠在袖中,面上煞氣隐隐,恍若從天而降,落地無聲,氣定神閑。

     三人齊齊驚憶一聲,面現不豫之色,似乎怪他大膽沖犯,那女的也不由一愕,呆呆地看着這書生。

     “怪手書生!”方才交手的少年脫口驚呼,另兩人面色倏變,退了一步,而那交手的少年頓時面如死灰,籁籁而抖。

     司徒文先朝那玄衣女子看去,隻見她年在二十上下,滿臉惶然之色,額際汗漬俨然,嬌喘不止,但仍掩不住她的國色天姿。

     他隻覺得這女的面上似乎有一種魔力,使他不自禁的生出親切之感,又覺得這女子似乎在哪兒見過,但自思生平所見女子,又沒有這麼個人。

     那玄衣女子也是直着明如秋水的雙眸,怔怔地看着他,面現驚疑之色。

     “姑娘傷着哪裡沒有?” “謝謝你援手,我……我沒有事。

    ”說完,感激的一笑。

     “如此姑娘少憩,待我先收拾這三個小子。

    ” 頭一轉,與那三少年一對面,不由血脈贲張,怒氣填胸,新仇舊恨,齊湧心頭,眼中射出駭人棱芒,殺氣滿面,一個身形也激動得微微發抖。

     原來方才動手的那少年,正是白雲莊少莊主遊蜂蔣樹芳,五年前削斷他右手三指的仇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目眦欲裂,數年積憤,化作無邊怒火,緩緩自袖中伸出僅餘兩指的右手,發出一陣刺耳欲聾的長笑,笑聲中,包含了怨、恨、怒、仇、悲、哀。

     遊蜂蔣樹芳,做夢也想不到五年前,逞一時之快,割斷了對方三指,現在,對方居然練就一身絕藝,還是傳說中,一代鬼才鐵笛主人的傳人,怎不令他喪魂失魄。

     雖然他仗着五年來的苦心勤練,武功已增進不少,但看對方适才的身法,他就望塵莫及。

     另兩個少年雖震于怪手書生的威名,但未曾見識過,心裡倒不怎樣懼怕,仗着一身不算弱的家傳武學,倒很想會一會這新出道即名噪一時的人物,同時見對方年齡,最少比自己還小上三歲,膽氣頓豪。

     其中一個面無血色的一撇嘴道:“喂!用不着直眉瞪眼的,我鬼王陰司書生方崇武倒想領教一二!” 另一個斜眼鈎鼻的也不甘示弱的道:“哼!我離心堡西門傑,也想會一會閣下,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能耐!” 司徒文一聽,心裡想道:“好哇,全是狐鼠的後代今天算是碰上了,宰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面。

    ”從鼻孔裡不屑的哼了一聲。

     依然盯着蔣樹芳,右手向空連搖,怨毒已極的道:“在下五年前蒙兄台一劍之賜,不敢稍忘,特來讨還公道。

    ” “你……你……待怎樣?”白雲莊少莊主蔣樹芳道。

    “嘿嘿,不怎麼樣,本利一起收。

    ” 嗖的一聲,“兩儀靈匕”已自掣在左手中。

     遊蜂蔣樹芳,平日驕縱作惡已慣,哪裡會聽任人家宰割,陰司書生方崇武與西門傑更是桀骛不馴之輩,尤其當着玄衣女之前,明知不敵,場面上也得敷衍一下。

     三隻劍,如靈蛇出洞,齊齊攻向司徒文。

     司徒文冷笑一聲,身形怪異的一旋,徑自穿入劍影之中,慘号起處,他已捷如鬼魅的飄身圈外。

     隻聽嗆嘟一聲,長劍墜地,白雲莊少莊主兩手鮮血淋漓,各斷去了三指,痛得他慘哼不止。

     陰司書生與西門傑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