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琵琶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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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撫掌笑贊道: “二先生此曲感人之深,何異烏孫馬上,白傅江頭?不過其中豪放之韻特多,哀思之奏極少而已,尤其是在極度美妙關頭的那八九聲奇異音節,宛如畫龍點睛,加得恰到好處,高妙無比。

    ” 白二先生委實想不到淳于俊悟性如此之高,不由微愕問道: “聽老弟這等說法,是否對我這曲《琵琶行》,業已記熟?” 淳于俊含笑說道: “記熟雖則未必,但白二先生不妨暫借琵琶,容淳于俊效颦一試。

    ” 白二先生突然一陣仰天狂笑,把手中那面琵琶,遞與淳于俊,點頭說道: “好好好,良材難得,絕藝尚傳。

    我這曲《琵琶行》,今夜算是貨賣識家,老弟仔細潛心,包管你一生受用不盡。

    ” 但天下事機緣未至,往往無法強求,淳于俊這等聰明,居然不曾參透何以學會一曲琵琶,便終身受用不盡之理,正在詫然忖思,白二先生又複微笑說道: “濁世堆愁難得開,能歌能舞是多才!老弟試彈《琵琶行》,我則試作《琵琶舞》!” 淳于俊心頭忽然一動,暗想莫非白二先生在舞中有甚傳授?述依照适才記憶,手中緩撥琵琶,但同時聚精會神,細看白二先生起舞身法。

     琵琶一響,白二先生便即随聲起舞,淳于俊因禍至心靈,凝神注視以下,看出白二先生長袖飄飄,回旋進退之間,果然竟是一種從未罕見,神妙極高的武學身法。

     如此一來,淳于俊不禁大喜欲狂,悉心記憶,忘顧其他,手中琵琶,也彈到極端美妙之處,發出一聲奇異音節。

     這聲異音一發,正在翩翩作舞的白二先生,忽然被外物所擾,足下微一踉跄,大袖先行往左力擺,然後迅即回翻,虛空一拂,才又恢複了美妙身法,繼續起舞。

     淳于俊隻看出白二先生身法步法,蘊含奇奧,強記在心,對此卻未加理會,刹時間奇響三作,白二先生在每一聲奇響之後,均有一種極其奇異的手式與之配合。

     直到第五聲奇響過後,淳于俊才恍然頓悟,暗罵自己笨拙該死!原來他徹底悟出白二先生那種美妙無倫的回轉身法,隻是一種高明至極的守勢武學,而那每一聲奇異音節以後的奇異手式,才是奇豔奧絕,妙到毫崩的克敵制勝之道。

     那種奇異音節,共隻八聲,等淳于俊參透奧妙,獲得骊珠,惜已時機不再,僅僅記在最後三式。

     琵琶一停,白二先生收式含笑卓式,淳于俊卻懊悔不堪,滿面怅然若失的痛惜之色。

     白二先生見狀,詫然問道: “淳于老弟,我連番試你悟性資質,實是上乘之選,才以我近年所創的這套《琵琶行》相傳,你怎的這副神情?難道還有什麼參詳不透之處?” 淳于俊雙頰微紅,苦笑答道: “淳于俊承二先生錯愛,傳授琵琶行絕學,關于身法步法,均已勉強記下,但其中那八手奇絕招數,卻因愚昧弩鈍,錯過了起先五式。

    ” 白二先生聞言大笑道: “淳于老弟,不要貪心,你既記熟這套《琵琶行》的身法步法,以及其中暗藏鈞天八式的最後三招,縱目當世武林,除了神州四異因火候功力相差,尚難與抗衡以外,其他人物,大半均無足懼。

    今日因緣止此,十年以後,終南山玉柱峰頭,我再傳你鈞天五式。

    ” 說完,方一轉身,忽又止笑道: “這面琵琶,不是凡物,也舉以相贈老弟!可制一絲绶,挂在頸間,以便邊彈邊行。

    倘若僅采守勢,任何人物,均在百招之内,難得勝你。

    ” 淳于俊見這位白二先生,既傳授了自己一套中藏“鈞天八式”的奇絕武學《琵琶行》,又複将這面絲弦玉轸的極好琵琶舉以相贈,不禁感激得迷惘失神,癡癡伫立。

     等他被一陣風搖翠竹的切玉之聲,猛然驚醒,面前哪裡還有自稱白江州白二先生的蹤迹?隻是明月流天,清影在地,加上冬臘嚴寒,夜涼侵骨而已。

     白二先生既走,這等宛如天際神龍的絕世奇人,自然無迹可尋。

     淳于俊在驚喜而兼惆怅的情懷之中,解下自己的束腰絲绶,暫系琵琶,懸在頸間,遵照白二先生所說,邊彈邊和地,練習新學會的指法步法,以及那疏略大部,僅獲得一鱗半爪的“鈞天三式”。

     自月光流水,一直練到曙色微明,淳于俊總算把一曲《琵琶行》舞,練得指法純熟,并能與身法步法,互相配合。

     但越是練得純熟,便越是發現那“鈞天三式”,神奇無比,妙用無方,也便越發懊悔竟把先前五式,輕輕放過。

     雖然白二先生曾說過十年後終南山玉柱峰頭,仍将補授這“鈞天五式”,但一個愛武成癖之人,已窺一斑,未見全豹一心情,幾乎比毫無所得,更覺難忍煎熬,懊喪難過。

     這時已是臘月十八清晨,淳于俊緩步走出竹林,恰好一輪紅日,自海拔東升,極目之處,明霞散绮,晴彩浮空,萬裡雲開,乾坤一朗,麗景無邊,委實壯人襟抱,連自己的滿腹懊喪情懷,也仿佛為之消融不少。

     蓦然身後一聲朗笑,淳于俊左手抱定琵琶,右手凝足功力,立掌護胸,回頭看時,隻見十來丈外的山道以上,站着兩人,正是虬髯盈腮,豹頭虎額的“西域酒神”陶大杯,與白發垂垂,清癯神朗的“飄萍子”林中逸。

     淳于俊趕緊縱到兩位前輩面前,躬身施禮。

     陶大杯眼光稍注他身上所佩“龍淵寶劍”,尚未開言,林中逸卻因不見愛女林凝碧與淳于俊同來,先行訝然問道: “淳于老弟,君山别後,瞬眼一年,你都陽山不開谷之行如何?碧兒怎的未見?現在何處?” 淳于俊聽林中逸一見面,就問到林凝碧,着實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以至于口中期期艾艾,俊臉通紅,臉呈窘色。

     林中逸何等江湖經驗?一看淳于俊這種神色,便知其中大有文章,不禁眉頭暗蹙,但仍含笑說道: “碧兒平素被我嬌養放縱,情性不好,賢侄盡管直說無妨,她是否與你負氣而别,今在何處?” 飄萍子林中逸越是這等說法,淳于俊便越是覺得難以為情。

     因那片竹林,甚為僻靜,遂又把陶大杯、林中逸兩位前輩,請到林中,細将都陽山不開谷求劍求鈎,并蒙南荒睡尼傳授“天罡三十六鈎”,“地煞七十二劍”,訂約明年五月端陽,鈎劍比賽大會,以及天外之天奇遇,林凝碧莫明其妙負氣而行,自己祁連覓藥,荒山夜話等情,由頭至尾詳述一遍。

     知女莫若父,淳于俊雖然莫明其妙,但林中逸卻早自話中了然,愛女林凝碧負氣之因,是吃了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的一口飛醋。

     何況淳于俊事事照實陳述,光明磊落,不知不覺中,在叙述祁連山尋藥及荒山夜話中,流露出對鐘素文确有相當情意。

     林中逸雖為人父,但對于這種兒女私情,卻無法置口,聽完以後,隻得淡淡一笑說道: “碧兒性嬌福薄,自作自受,究竟如今何往,賢侄也不必憂心,此事與你無關。

    我們還是研究研究,怎樣應付這場萬妙山莊大會吧。

    ” 陶大杯對于林中逸這等絲毫不袒護愛女的正大作風,好生欽佩,淳于俊則臉上始終自覺有點讪讪的無以為情,一眼看見石上尚有自己和白二先生未曾飲完的十來斤美酒,遂斟了兩杯,遞與陶大杯、林中逸,借以改變話題,含笑說道: “兩位老前輩,請嘗一嘗這種仿造的百花香雪。

    ” 陶大杯、林中逸聞言均覺愕然,各盡一杯以後,淳于俊才把巧遇白二先生之事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