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波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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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以内。

     淳于俊此行,自然是前赴萬妙山莊,去踐“百毒孫膑”軒蹬楚之約,他一路是否尚有其它遇合,暫時不提。

     如今先表達在洞庭君山,與群俠分手的西域酒神陶大杯及飄萍子林中逸二位。

     西域酒神陶大杯離卻洞庭君山,與飄萍子林中逸同奔西域,因限制自己飲酒的誓約已解,身邊又懷着一瓶罕世的“百花香雪”,更有林中逸這等脾胃性情,均極相投的酒友同行,自然逸興遄飛,眉開眼笑。

     所謂西域,古稱“鈎奴之西,烏孫之南”,其實也就是泛指如今的新疆及藏邊等地。

     陶大杯西行途中,向林中逸意味深長地微笑問道:“林兄,我看令嫒林凝碧姑娘,與淳于俊這段情緣,将來是澡愛海無波,月圓花好?” 林中逸長眉微蹙,一捋颔下銀須,應聲答道:“知女莫若父,何況林中逸還略能風鑒之術?淳于俊骨俊神情,将來可能非道即佛,決非塵俗中人!而我女兒不僅性情褊傲,福相亦薄,他們目前雖然兩意交換,但人生百變,世事無常,據我所料,卻未必便能得諧夙願。

    ” 陶大杯聞言,方自“哦”了一聲,林中逸又複笑道:“常言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用家翁做馬牛’。

    何況男女情愛一道,其趣萬端,哪怕一兩日的彼此心情交投,海誓山盟然後立即落花明月,萬古相思,也别有一種傷心融骨,蕩魂銷魄的犧牲滋味!所以陶兄邀我同遊西域,林中逸立即撒手随行,兒女之事,一任自然,成也好,敗也好,圓也好,缺也好。

    東坡居士不是曾有傳送千古的詞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麼?” 陶大杯默默聽完,突然向林中逸一翹右手拇指,縱聲笑道:“林兄這等豁達胸襟,委實古今罕睹,陶大杯願為浮一大白!” 林中逸搖頭微笑,各取懷中的“百花香雪”,相互傾杯,兩人一路嘯傲生風,見簾索酒,遇感吟詩,往西域從容行去。

     但他們才入新疆境内,便聽說飛龍寺“班嘉活佛”,怒傳從不輕發的“飛龍佛令”,命令所有藏派弟子,一遇西域酒神陶大杯,便邀他到“飛龍寺”内,一了十三史人耳舊債。

     陶大杯聽了這等傳言,不禁哈哈笑道:“我帶着十三隻人耳,參與‘神州四異’六盤大會之事,已逾三年,班鼓秃奴怎的直到如今,始行發作?莫非他又尋得什麼有力靠山不成?林兄你有無雅人,與我再到藏邊飛龍寺去,索性大大地攪他一個落花流水?” 林中逸目注陶大杯,搖頭笑道:“陶兄原忘了我們一路臨風縱目,詩酒流連,如今已是菊綻蟹肥的重陽時節,倘若再往藏邊,豈不耽誤‘百毒孫膑’軒轅楚的‘萬妙山莊’之約?不如……” 陶大懷不等林中逸話完,便即點頭大笑道:“對對對,不但我渴于想看看軒轅楚那萬妙山莊是怎樣的步步危機,寸寸死域,并且不能為了‘飛龍寺’中那群秃奴的妄自張緻,而誤了我持蟹對酒,大快朵頤之機!林兄,你知不知道,我每逢這籬邊菊綻,湖上蟹肥季節,都遠自西域趕赴中原,以圖大嚼,記得有次在無錫鼋頭渚上,面對太湖波濤,中天皓月,陶大杯曾一夜之間,盡酒百斤,啖蟹百隻!” 一夜之間,能盡酒百斤,已屬罕世奇聞,啖蟹百隻,更是從來未聽說過!林中逸對這位西域酒神的英雄豪氣,衷心欽佩,欲贊無辭! 陶大杯卻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幅上好薛濤箋,提筆濃墨寫道:“去聽姑蘇夜半鐘,醉随漁火共朦胧中意氣淩高月,腕底丹青書晚楓,對黃菊,嘯秋風,崂山萬妙總成空。

    啖盡無腸公子美,再來西域戰飛龍!” 不但字臨漢魏,古樸遒勁,寫完并信手畫了一隻巨杯,勾勒之間,盎然古趣,筆意亦複極高。

     林中逸先隻認為陶大杯酒量無雙,武學絕世,經過千裡向行,才知他居然能詩,如今又看出這好畫佳,不由欽服已極。

     陶大杯寫完以後,向林中逸微微一笑,說道:“林兄少待,我去把這張紙柬,貼在當地一處‘飛龍下院’的佛像額上,便陪你共赴中原,去踐‘萬妙山莊’之約,并大啖無腸公子的尖圓豪指,以快朵頤!” 陶大杯話完,身形微晃,人蹤便杳,約莫頓飯時光過後轉歸,便與林中逸一同折向東反。

     林中逸忽似想起什麼事,向陶大杯含笑說道:“陶兄恕我冒昧,林中逸久參懷中,意欲動問!” 陶大杯縱聲笑道:“林兄,陶大杯與你一見投契,便是固你胸襟豁達,豪邁如雲。

    怎的忽然又這樣吞吞吐吐起來?你無論什麼話,盡管請剛陶大杯是‘酒有未曾經我口。

    事無不可對人言’,件件照實奉告!” 林中逸聽他這等說法,便含笑問道:“四異的品德如何?” 陶大杯看了林中逸—眼,縱聲狂笑道:“江湖中早有定評,東瀛妙道、南荒唾尼、西域酒神、北邙鬼叟四人,依序得了,淫、怪、豪、狠’四字!但東瀛妙道有‘非處女不淫,非出自願不淫,非事後接受他相當報酬不淫’之限,惡迹雖有,向算無事,因而聲名似數北邙鬼叟豐秋最劣。

    ” 林中逸點頭笑道:“小弟所疑之點,就在此處!北邙鬼叟奉秋兇狠之名震世,則在他弄來一顆‘濁世狂生’司馬藻的人頭,壓倒其餘‘神州三異’,并替你們加上‘天外之天’、‘人上之人’、‘酒中之酒’的誓言限制,應該毫無習憚地為所欲才是,怎的這三年多來,反而聽不見北邙鬼叟肆虐江湖的兇狠惡迹?” 西域酒神陶大杯從來未想到此處,如今聽飄萍子林中逸這樣一提,也自深為詫異地“咦”了一聲,皺眉說道:“林兄這話極有道理,難道限狠兇毒無倫的北邙鬼叟豐秋,竟會悚然頓悟,歸入正途,不再在江湖為惡麼?” 兩位武林奇俠,再三忖度,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順抵中原以後,因距離萬妙山莊大會臘月十九之期,尚有月餘光陰,遂一路詩酒流連,持蟹賞菊,吃喝得好不痛快。

     一日,兩人行到魯亦交界的微山湖畔,買舟煮蟹,一面相互傾杯,一面并略為讨論赴約萬妙山莊之時,怎樣防範百毒孫膑軒轅楚殺人無聲無色的詭謀毒計,才較穩妥。

     陶大杯持着一隻毛茸茸的蟹雄巨蟹,搖頭說道:“我陶大杯數十年來,不知鬥過多少江湖怪傑,武林高手,但象百毒孫膑軒轅楚這等不會武功,雙腿又斷,卻能使黑白兩道,無不畏如蛇蠍,不敢招惹,确是生平罕見!洞庭君山之會,他向我繞身三匝,問話三句的那手段,太已陰辣出奇。

    洞庭君山之會,幸虧我不該丢人現眼,福至心靈地給他來了個酒徒本色‘一杯解千愁’,否則身入黃泉,還不知道白鬼鬥關是怎樣過的,豈不逸枉到了極點?” 說到此處,剝去蟹殼,蘸了—些香醋,入口大嚼,并連盡三巨觥上佳洋河高粱,舉袖胡亂一抹嘴唇,又複揀了幾隻肥蟹腿,持在手中,微笑道: “所以萬妙山莊之會,百毒孫膑既占地利,又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從容安排,我們委實站在極端不利地位!更令人煩惱的是,對方不會武功,使自己一身所學,無法搶先施展,處處被動,豈不注定倒黴?看來禍福之門,但随天定,我們無法預測這位神出鬼沒的厲害對手,有些什麼手段,隻得到時各憑自己的聰明才智,相機應付罷了!” 飄萍子林中逸也自洞庭君山一會之後,便深深心情百毒孫膑軒轄楚詭妙心機,狠辣毒計的厲害,聞言眉梢略蹙,待杯就唇,默然沉思不語。

     這微山湖是由山東騰縣,江蘇沛縣的諸水所彙,為圓千裡,水光接天,有“昭楊”、“山陽”、“在陽”等名别稱,雖然難與“清庭”、“具區”比拟,但也風帆沙鳥,濱崖蘆洲,景色頗為不俗。

     林中逸持杯沉思之際,目光偶然一偏,瞥見十來丈以外的水面上,輕飄飄地蕩來一葉扁舟,舟尾插着一面白布,布上寫着兩行字迹,右邊一行,字呈黑色,寫的是:“鬼怨神愁,晨鐘暮鼓!”左邊一行字迹,則系用淡墨雄勾,故而字呈白色,寫的是“藝降魔女,計服孫膑!” 舟中是位駝背白發老叟,獨自操槳,但目光側望水雲,背對自己,看不出是何等容貌。

     這時西域酒神陶大杯,因見林中逸突然目光旁注,遂随同望去,他倒看不出那“鬼怨神愁,晨鐘暮鼓”八個黑字,意義何在;隻是那“藝降魔女,計服孫膑”八字分明是這操舟白發老叟,有心要向“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及“百毒孫膑”軒轅楚挑戰! 兩舟本來是平行并進,但陶大杯,林中逸這一注意白發駝背老叟,自然命舟子移船相向,林中逸站在船頭,舉杯笑道:“彼此武林一脈,這位老丈上姓高名,可否請過船末,同欽一杯?” 白發駝背老叟聞得林中逸相邀,慢慢回頭,兩隻魚尾紋密布的眼角一翻,看了看林中逸,微笑道: “你們要請我喝酒,當然可以,不過老頭子有個毛病,就是生平不喝劣酒!” 陶大杯覺得這老叟頗為風趣,遂也接口笑道:“這船中尚有二十來斤好洋河高梁,未曾喝完,林中逸兄囊内,還有他自釀的半瓶絕世美酒,‘百花香雪’!” 自發駝背老叟饞相十足地咽了一咽涎沫,笑道:“上好洋河高梁,吸引力已不小,尤其那‘百花香雪’,僅僅聽在耳内,已是解饞,你們真舍得請我喝麼?” 一面說話,一面用條纜繩,系住小舟,飄身縱過大船,把手中纜繩,交給舟子,走進艙内。

     林中逸含笑伸手讓那老叟就坐,并替他斟了一巨觥洋河高梁,微笑道:“老丈上姓高名,還未見告,你先請飲用這洋河高梁,等到酒興半酣,我請你喝那‘百花香雪’!” 白發駝背老叟引觥一傾而盡,哈哈笑道:“我如今叫‘蓋四異’,将來準備名叫‘蓋四海’,我方才聽說你叫林中逸,這一位大概就是以酒成名的西域酒神陶大杯吧?” 陶大杯因自己名列‘神州四導”,雖然聽出蓋四異的姓名含意,頗覺刺耳,但仍佯作未知,微笑說道:“蓋兄船尾所插的那面白布小旗之上,兩行淡墨字迹中的‘魔女’、‘孫膑’,是不是指‘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以及‘百毒孫膑’軒轅楚?” 蓋四異此時已毫不客氣,又複連盡兩巨觥醇香無比的洋河高梁,并塞了一塊蟹黃,入口大嚼以後,才看着陶大杯,哈哈笑道:“陶兄,你為什麼隻問我‘藝降魔女,計服孫膑’之意?難道你已經知道我另外那‘鬼怨神愁,晨鐘暮鼓’八字,作何解釋麼” 陶大杯被他問得一愣,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