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波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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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俊如此講法,本是以為東瀛妙道既知風雷道長闵守拙培有“千年雪芝”,彼此必具相當交情,等對方出現見面之後,再說明真實來意,随機應變。

     淳于俊的這一着棋,居然下對。

    話音剛落,無憂道觀的觀門,又複大開,那位身材魁梧,百如青解,虬髯盈腮的風雷道長闵守拙,帶着修明、修慧,迎出觀外,向淳于俊稽首為禮,哈哈笑道: “闵守拙這無憂觀地處邊陲,平素極少與江湖人物往還接觸,加上不知淳于俊朋友是奉了洞玄真人所命而來,緻有怠慢,尚望海量相寬,請進觀内待茶謝罪!” 對方态度前倨後恭,既然如此說法,淳于俊怎好意思立即直陳來意。

    隻得硬得頭皮,抱拳還禮,由風雷道長闵守拙陪同,進入觀内。

     修明、修慧獻上雪水香茗以後,風雷道長闵守拙遂舉杯敬客,含笑說: “淳于俊朋友來意,闵守拙可以揣知,是不是為了那本‘千年雪芝’?” 風雷道長這一問,幾乎把淳于俊驚得自座中跳起來,因為由伏牛山至此,雖然數千裡漫漫長途,但從未對任何人談及此來用意,這位無憂觀主,卻是如何一口便猜出? 淳于俊心疑未已,風雷道長闵守拙又複笑道:“當年闵守拙深山采藥,忽被七隻守藥猛獸金毛吼環攻,勢孤不敵,情況極其危殆!幸遇洞玄真人,伏以相救,大恩大德,未敢稍忘,但我‘風雷八劍’,雖已練成,‘風雷神功’卻尚需光年光陰,才到火候。

    屆時我師徒分食‘千年雪芝’,定當如言親到東海‘極樂島’,奉敬三片芝葉,尚望淳于朋友特此情轉禀真人,以免誤會守拙食言背信!” 淳于俊由對方這番話中,聽出當年之事,心頭疑團頓釋,暗想自己若索性乘機編造謊言,說是東瀛妙道在“天外之天”以内,與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相互硬拼,身受極重内傷,非這“千年雪芝”不救,或許風雷道長會感于昔日恩情,把這本罕世靈藥,慨然相贈? 但自己一來不善慌言,二來也不願使用欺騙手段,所以聽完風雷道長話後,反而窘得傻臉通紅,不知怎樣啟齒才好。

     風雷道長闵守拙雖也看出淳于俊神情有異,但仍未想到别處,舉茶待客,含笑問道:“淳于朋友雙目神光朗徹,精氣内含,分明獲得真傳,身負極高武學,闵守拙冒昧動問,洞玄真人是否尊師?” 淳于俊搖搖頭,風雷道長闵守拙“哦”了一聲,說道:“難道真人折節下交,與你是忘年之友?” 淳于俊暗想自己既不欲以欺騙手法,獲得“千年雪芝”,更不必再事隐瞞.劍眉雙桃,朗聲答道:“觀主此言,略有未當!東瀛妙道雖名列‘神州四異’,威震江湖,但所行未必端方。

    就算他肯折節下交,淳于俊未必肯高攀附會!” 方才風雷道長閏守拙的一句問話,差點把淳于俊驚得自座中跳起來,但如今淳于俊這幾句答話,卻真個把風雷道長闵守拙,驚得自座中跳了起來,既感詫異又感憤怒,觸殼似的青臉之上,環眼圓睜,獰視着淳于俊,厲聲喝道:“聽你之言,與東瀛妙道洞玄真人,既非師徒,又非好友,卻冒他的名頭,來找我無憂觀做甚?” 淳于俊神色鎮定,朗聲答道:“我聽東瀛妙道說得闵觀主培有一株功能生死的‘千年雪芝’,故而不辭千裡遠來,想表闵觀主慨然見贈,好救一位身受重傷的武林奇人性命!” 這幾句話,報得風雷道長闵守掘怒無可遏,狂吼一聲:“大膽小賊,居然敢打洞玄真人旗号,觊觎我無憂觀的鎮觀靈藥?” 随着狂吼,大袖猛拂一股疾風勁氣,便随座向淳于俊當胸卷到。

     淳于俊如此答話,自然早有準備,故見風雷道長袖一拂,也自右掌猛推,兩股内家真力,淩空一對,人隻相互後退半步,“砰”然巨震,罡風狂排之下,卻把茶風座椅,以及幾上杯盤,一齊撞得粉碎,磁片木屑,四散飛舞。

     在淳于俊忖度之中,雙方既已破睑,自然立即就是一番石破天驚的龍争虎鬥,故而微退半步以後,左掌當胸一立,“蕭何問路”,護往中宮,右手輕攏肩頭的“龍淵寶劍”劍柄,目觑對方師徒三人,氣靜神閑,巍如山嶽。

     哪知這位風雷道長闵守拙,性情着實怪得可以,明明看見幾椅杯盤,紛紛碎折之後,怒氣不僅未長,後似略為幹息,隻是一陣厲聲狂笑,環眼中炯炯精光,盯在淳于俊臉上,點頭說道: “無怪你有膽妄闖我無憂道觀,能以單掌之力,接住闵守拙一招‘拂袖風雷’,便定然是當世江湖有名有姓的傑了人物!你想要我鎮觀靈藥‘千年雪芝’,去救哪位武林奇人?趕快老老實實地說将出來,也許闵守拙聞名生敬,慨然相贈!” 淳于俊劍眉一桃,應聲答道:“我要救的是當世武林第一奇女,廣西勾魂山天魔寨主無相鈎魂女鐘素文!” “鐘素文”三字一出口,卻換來闵守拙後的一陣“哼哼”冷笑。

     淳于俊被對方笑得莫名其妙,愕然問道:“淳于俊據實以陳,闵觀主為何發笑?” 闵守拙換了一副鄙薄目光,漠然神色,冷冷說道:“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淫兇蓋世,狠毒無雙,天下武林人物,幾乎莫不恨極此女,誰想她身受重傷之下,竟會有人不辭艱辛,為鐘素文覓尋靈藥!” 淳于俊與文非姐姐相識以來,毫無發現她半絲輕淫薄逸,或虛僞惡劣之處,故一聽闵守拙對鐘素文如此鄙視,大大不以為然。

     淳于俊反唇譏道:“闵觀主自稱久居此處,不涉江湖,你是怎樣看見鐘素文的淫兇狠毒行狀?” 風雷道長闵守掘哈哈一笑答道:“闵守拙雖未目睹,難道就不會耳聞?……” 淳于俊不等他話完,叱道:“凡事必須目睹,才是真實,江湖傳說,類多虛言!闵觀主最好自己尊重,勿效世俗蜚語傷人的那等悠悠之口!” 闵守拙“哦”了一聲,目光在淳于俊身上上下一掃,越發冷漠鄙薄地說道:“你既替鐘素文妖婦,這等洗刷大白,再加上年齡相貌,倒讓闵守拙猜出了你的來曆!” 淳于俊昂然答道:“淳于俊外号人稱‘玉面孟嘗’,名列‘風塵三友’,在中原俠義道上,小有微名!何勞觀主猜測?” 風雷道長闵守拙目光一冷,哂然說道;“你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中原俠義道中,會有無相勾魂天魔女系在裙帶間的面夔,濫竽充數!” 這幾句話,刻薄挖苦,簡直傷人太甚!淳于俊劍眉倒豎玉面飛紅,“倉”一陣清越龍吟,肩頭龍淵寶劍,已自精芒奪目,橫在手中,怒視風雷道長闵守拙,厲聲叱道: “闵觀主,淳于俊萬裡遠來,隻為求藥教人,不願輕易結怨。

    求不求在我,贈不贈在你。

    闵觀主若如此妄肆雌黃,随口輕薄,休怪淳于俊要使你這無憂道觀之中,流血五步!” 淳于俊“龍淵寶劍”出鞘以後,吸引住了風雷道長闵守拙的目光,濃眉幾度連軒,竟自怒色全消地哈哈笑道: “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與我風馬牛互不相及,她究竟是否如江湖傳言那等淫兇狠毒,更屬漠不相幹,你既不願聽,我們不必再去談她!但闵守拙要請教淳于朋友,那本‘千年雪芝’,經我師徒多年苦心培植守護,難道你就想這樣平白取走?” 淳于俊聞言眉頭略皺,他因生長江南豪富世家,身邊所帶珍奇之物頗多,遂伸手入懷,取出一塊通體碧綠,雕刻極工的雙龍翡翠玉佩何用?” 淳于俊聽出風雷道長闵守拙的話中含意,眉頭一蹙,朗然答道:“闵現主是否看中淳于俊掌中這柄長劍?” 風雷道長闵守拙突然震天狂笑道:“闵守拙所創‘風雷八劍’,練成以後,早想與當世豪雄,切磋長短!唯一為憾的,就是缺少一把好劍,無法充分發揮我‘風雷八劍’的梢微奧妙,淳于朋友手中這柄長劍,精芒騰彩,看去甚為不俗……” 淳于俊截斷對方話頭說道:“這是春秋神物,‘龍淵寶劍’!” 風雷道長闵守拙聽見“龍淵寶劍”四字,不由神色一驚,但立即哈哈笑道:“淳于朋友既然萬裡間關,替人求藥,可見義氣如山!闵守拙樂于成全,我就以辛苦護植多年的千年雪芝,換取你這柄春秋神物‘龍淵寶劍’!” 淳于俊苦笑道:“這柄‘龍淵寶劍’,若是淳于俊之物,與觀主交換‘千年雪芝’,原無不可,但我系向人借用……” 話猶未了,闵守拙沉聲叱道:“誰肯把這種罕世神物,借給你用?” 淳于俊朗然答道:“淳于俊并無半句虛言,這柄‘龍淵寶劍’,是南荒睡尼老前輩,借我暫用!” 闵守拙聞言越發激怒,環眼中神光四射地,厲聲叱道:“你休仗着‘神州四異’名頭,懾壓江湖!須知闵守拙若非當年曾受洞玄真人解圍之德,對他‘東瀛妙道’四字,一樣毫無所怯!” 淳于俊見對方不信自己的話,隻得把求借“龍淵寶劍”、“吳越金鈎”經過,以及南荒睡尼與“北嶽雙仙”訂約明年五月端陽,在都陽山不開谷口,舉行“劍鈎比賽大會”,與會群雄全用竹木鈎劍,比劍奪劍,比鈎奪鈎之事,向闵守拙細說一遍。

     風雷道長闵守拙自練“風雷八劍”,以為劍術之中的翹楚絕學,天下無雙,聽得竟是如此良機,自然不覺喜在心頭,眉飛色舞。

     略為思忖之後,向淳于俊縱聲笑道:“既然如此,我暫時也不想你的‘龍淵寶劍’,你暫時也休想我的‘千年雪芝’!且等明年五月端陽,我親攜‘千年雪芝’前往都陽山不開谷口,參與南荒睡尼所訂的劍鈎比賽大會。

    倘若淳于朋友,真能憑借劍術稱尊,盡敗天下豪雄,則闵守拙便以這本‘千年雪芝’作為賀禮!” 淳于俊聽得方自眉頭一蹙,風雷道長闵守拙又複繼續笑道:“至于目前,闵守拙念你萬裡遠來,願意送你一片‘千年雪芝’之葉,足能使那無相勾魂天魔女鐘素文妖婦的性命,維持到明年端午,等待機緣就是。

    ” 淳于俊聞言暗忖,自己慢說并不見得有絕對把握,勝得過這風雷道長闵守拙師徒三人,即或能勝,憑自已平昔的行為胸襟,也不能恃強硬奪人家的鎮觀靈藥。

    好在鐘素文服食“天香豆蔻”,長睡“天外之天”,可保百年不朽,何不等到明年五月端陽?這段時間,自己還是注意歐陽一缺小賊,設法先弄到那一粒能使文非姐姐還魂的“天香豆蔻”才好! 念頭既然打定,便抱劍當胸,朗聲道:“但願現主言而有信,明年五月端陽,親攜‘千年雪芝’,到都陽山不開谷口踐約!至于目前這一片芝葉之賜,淳于俊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