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嶽陽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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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居然一見面下,便起殺心,危機已在眉睫!但他也不畏怯,從容不迫地,目光微掃東陽道長及淳于俊二人,“哦”了一聲說道:“尊駕既是‘鐵杖金鈎’,則這兩位定是‘醉洞賓’及‘玉面盂嘗’。

    想不到‘風塵三友’,齊集君山,今宵也算得上是一場意外的武林盛會。

    ” 焦天嘯自鼻中冷“哼”一聲,說道:“我們‘風塵三友’,班荊結契,肝膽論交,平生最敬佩的是光明磊落的血性男兒,最看不起的是為虎作伥的匹夫之輩。

    老賊不分正邪,叛義賣友,你拿命來吧!” 右手中的镔鐵拐杖,在語音未落之際,已先發“鞭屍平楚”,帶着懾人心魂的鋼環震響,疾劈“三才劍”蕭義左肩,左手中的七寸金鈎,也已猿臂長伸,一招“巧釣金鳌”,刺向老賊右臂。

     老賊“三才劍”蕭義,武功不弱,雖在促忙應變之下,肩頭長劍不及出鞘,但仍一面功凝左臂,翻腕以一式“隻手擎天”,硬接罩頭疾落的镔鐵拐杖,一面吸氣縮胸,準備使焦天嘯的左手金鈎夠不上部位,招數用老,身形略微搶進,然後再施展自己的“螳螂陰爪”,置敵于死。

     他這種打法,頗為毒辣,出手吸胸等動作,也快捷無倫,但卻不曾料到焦天嘯的這七寸金鈎,居然别具妙用。

     “三才劍”蕭義見對方那招“巧釣金鳌”,果然略差三寸,不曾夠上部位,招數用老,足下收不住勢,身形仿佛即将槍入自己懷中,不由哈哈一笑,左手疾揮,欲以“螳螂陰爪”,反抓焦天嘯的面門要害。

     但笑聲才發,竟瞥見焦天嘯左手那隻金鈎鈎柄以上,還扣有一根細鍊,老賊蕭義不禁心頭一懔,知道自己弄巧反拙,料敵未明,這條老命,大概即将斷送在對方的金鈎之下。

     果然焦天嘯這隻七寸金鈎,平時隻用來鎖奪對手兵刃,但鈎柄有一小孔,挂上袖中一條細鍊,即可出其不意地脫手傷人。

     如今既然在動手之先,便蓄意除去老賊,自然早巳準備停當,“巧釣金鳌”一空,順勢掌心外翻,内家真力發處,七寸金鈎,帶着一根袖鍊,即深深沒入“三才劍”蕭義的右肋。

     老賊痛徹心脾,一聲慘号。

    焦天嘯左手用力往後撤,金鈎帶着肝腸血肉,破腹而出,右手镔鐵拐杖再落,“三才劍”蕭義,使惡貫滿盈的腦裂腸流,橫屍在地。

     怪就怪在焦天嘯殺這“三才劍”蕭義之時,旁邊立的歐陽一缺,及“關東三煞”,不但無一人出手援助,直到老賊屍倒塵埃,依然默默地沒有任何人發話責問。

     焦天嘯心中暗暗起疑,深懷警戒地狂笑說道:“常言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何故你們……” 靠右邊站的“關東三煞”,一個道人裝束,一個是頭陀打扮。

    那道人打扮的,不等焦天嘯話完,便冷冷說道:“焦天嘯,殺了一個無用老鬼,哪裡值得賣狂?蕭義與林中逸,多年交好,居然被歐陽小寨主,許以一粒‘天香豆蔻’,便見利忘義,出賣老友,象這等喪心病狂的下流老賊,你不殺他,我也殺他,倒是我病純陽元元道人,久仰你們風塵三友之中的醉洞賓東陽道長盛名,請他出來,與我一會。

    ” 淳于俊及林凝碧聞言深自警惕,覺得為人之道,實應光明磊落,若象這“三才劍”蕭義,無恥賣友,直到屍橫就地,連對方那等惡寇,都加以蔑視,不予同情,豈非宛如豬狗,哪裡還象人類。

     東陽道長聽這“關東三煞”中的元元道長,竟向自己挑戰,便緩步走前,微笑說道: “焦兄,你且讓我一陣,我叫‘醉洞賓’,這位元元道長,卻叫‘病純陽’,實在可算巧合。

    ” “呂仙金丹道就,黃鶴高飛,遊戲人間,遍傳佳話。

    如今居然一醉一病,雙見君山,互相若不留下一點雪泥雞爪,豈不有虛今夜之會?” 元元道人也自冷冷說道:“你我不但外号相合,并同屬三清教下,關東三煞,馳名黑水白山,‘風塵三友’,飲譽三湘七澤,不管論哪一樣,也應領教領教。

    你是不是用劍?” 東陽道長含笑答道:“既以洞賓為号,自然用的是三尺青鋒。

    道長關外遠來,請先亮劍。

    ” 元元道人聞言也不再謙遜,伸手肩頭,輕握劍柄,撤出自己的喪門長劍。

     東陽道人則自道袍内,解下一柄寬僅指半,柔若靈蛇的奇形長劍,但微凝真力,長劍便即堅挺,左手一捏劍訣,宛若流水行雲般的,活開步眼。

     元元道人認得這種奇形長劍,名叫“柳葉劍”,雖然剛柔并濟,威力頗強,但若無絕頂内功之人,根本不敢輕易動用。

     遂絲毫不敢怠慢,把喪門劍當胸一橫,也自靜氣凝神,采取與東陽道長相反的方向,盤旋遊走。

     兩位關内外名字,這一互相撤劍,分明龍争虎鬥,立起俄頃。

    淳于俊,焦天嘯,林凝碧,以及對方的歐陽小賊等,全部往後微退,讓出了一片空地,并各自凝神,為己方掠陣。

     東陽道人與元元道人,各處遊走三圈以後,身形往中一合,竟是東陽道長先采攻勢。

     東陽道長知道“關東三煞”是關外綠林道中一流人物,身懷技藝,必定不同,所以一上手就施展自己“降龍八劍”中的極稱神妙的連環三式:“飛鴻印雪”“渴骥奔泉”“酒醉嶽陽”。

    頓時劍風飒飒,劍影飄飄,一片漩光,裹着萬點劍尖,向元元道人,急攻而至。

     元元道人也是用劍名家,深悉對方這三劍連環并發之中,定系二虛一實,前二招看來淩厲絕倫,隻是虛張聲勢,用來惑亂自己心神,後面那一招腳步踉跄,手中劍東指四歪,似乎慢無章法的“酒醉嶽陽”,才是真正威力所聚,變化無方。

     元元道人既已識得對方招數,本可就勢發動反擊,以虛避實,但因震于“風塵三友”盛名,不敢躁急,遂也佯用一式“法雨充倫”,喪門長劍舞成一座劍山似的,迎向東陽道長的連環三劍,足下暗使七星繞步,一邊即退,橫飄丈二。

     武功火候,在這等地方,最容易顯露。

    因為東陽道長起手三劍,粗看上去确是兩實一虛,但連環用,虛實相生,變化萬端,幾乎無窮無盡。

    他見元元道人震劍凝光,似欲硬接,正待發動變化,以虛化實,以實化虛的傷敵之際,突又發現對方微進即退,不等自己變招,已橫飄一丈有餘,不由頗為佩服元元道人的經驗見識,也暗暗警惕這位關外豪強,确實不大好鬥。

     果然就在東陽道長收劍停手,微一怔神的刹那間,元元道人去如電掣,回似雲飄,一柄喪門長劍,業已連身飛起半空,化作千條劍影,照準東陽道人,蓋頭灑落。

     東陽道人清嘯一聲,手中“柳葉劍”凝成一片光牆,飛迎而上,絲絲火星迸處,兩人無分軒轾的一接而開,但身形卻不再分,丈許方圓以内,兩團光影,互相騰躍擊刺,卷起陣陣銳嘯驚風,迫得四周那些翠筠斑竹,紛紛落葉。

     淳于俊靜看得多時,已确定了“醉洞賓”及“病純陽”之間,難分強弱。

    除非拼上四五百招以後,看誰耐戰真力稍強,才能較量出勝負生死。

     他不禁心頭暗忖,一來東陽道長并無絕對取勝把握,二來今夜的重頭好戲,是在“西域酒神”陶大杯,對抗“百毒孫膑”軒轅楚一場,目前何必如此硬拼?遂氣聚丹田揚聲叫道: “二位道長的劍術,均極精妙,何妨讓我一場?淳于俊想會會名馳關外的歐陽寨主。

    ” 東陽道人與元元道人,也均覺展盡一身所學,而絲毫不得奈何對方,聽淳于俊這樣一叫,遂趁機下台,漫天劍氣一收,雙雙跳出圈外。

     歐陽一缺見淳于俊指名叫陣,日月雙輪一攏,正待下場,他身旁那位披發頭陀,卻聲若洪鐘地發話說道:“少寨主留點力氣,少時快意刃仇,這位‘玉面孟嘗’,交給我風火頭陀,替你打發。

    ” 淳于俊久知關東三煞之中,各有所長,“病純陽”元元道人,劍術最高,“風火頭陀” 法悟硬功内氣最強,另一位“聖手仙猿”金伯起,則暗器輕功,最為靈妙。

    如今見“風火頭陀”法悟,緩步下場,遂抱拳含笑道:“法悟大師一手鷹爪神功,及混元真力,馳譽關東。

     淳于俊不才,就請大師在内功真力,加以指教。

    ” 風火頭陀法悟,也知道休看“玉面孟嘗”淳于俊,在風塵三友之中年紀最輕,但決不好鬥,就是從一見面的這幾句話上看來,外表禮貌雖極謙和,但骨子裡高傲絕倫,先叫出自己的成名絕學,然後指明就在自己最擅長的内功真力方面較量,豈不在無形之中,氣概業已壓人一着! 法悟雖已為淳于俊的氣宇神情所驚,但他成名多載,威震關東,怎肯在嘴皮子上便被對方較短?于是濃眉一軒,也自傲然答道:“法悟這兩手‘鷹爪功’‘混元力’,雖然未足以當‘玉面盂嘗’淳于俊大俠法眼,但尚不願恃此欺人。

    我換你一樣别的功力,比劃比劃,你意如何?” 淳于俊一陣仰天長笑,說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淳于俊憑雙肉事,會盡天下豪雄,怎麼大師竟輕視這段萍水因緣,竟然吝惜你的成名絕藝?” 淳于俊岸然卓立,侃侃陳言,音若金聲玉震,英挺潇灑,惆傥風流,隻看得一旁觀陣的林凝碧姑娘不住點頭,芳心可可。

     風火頭陀法悟,被淳于俊這幾句話激得火發胸頭,伸手懷中,摸出兩粒鐵膽,分了一料,淩空抛給淳于俊,獰笑道:“淳大俠既然這等說法,法悟隻好不揣鄙陋,弄斧班門。

    但淳大俠萬一不能照我所練做來,法悟卻要請你退出君山,避開這場歐陽寨主向林中逸父女的尋仇,你可否答應?” 淳于俊聞言,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傲然笑道:“倘若淳于俊僥幸能夠學步,大師又當如何?” 風火頭陀法悟,突然一陣桀桀厲笑,驚得林間草内的宿鳥亂飛。

    獰聲道:“關東三煞訂有一種不大合情理的規矩,就是倘若淳于大俠真若伸手攬事,則把你也當作所覓深仇,一般看待。

    ” 淳于俊聽了,神色反而平靜下來,微笑說道:“風塵三友生平豐金例囊,一劍誅仇,隻論是非,不懼威勢。

    慢說‘關東三煞’四字,尚吓不倒人,就是如今尚在湖中裝模作樣的‘百毒孫膑’軒轅楚,淳于俊也不害怕,也敢為林老前輩父女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四字方出,洞庭湖中,那隻上插引魂魄,頭尖尾翹,其形若鷹的大船以上,突然傳來一種陰森森、冷冰冰地奇異語音說道:“歐陽賢侄,你代老夫約這位‘玉面盂嘗’淳于俊,于一年以後,到我崂山腳下的‘萬妙山莊’一遊。

    ” 淳于俊聞言不由好生驚訝,因為那隻大船停泊在離岸三丈以外,此時夜風狂吹,若不是凝聚真力,語言頗難及遠。

     這位“百毒孫膑”軒轅楚,傳聞不會武功,怎的聽得見岸上問答?而語音傳來,卻又如此清晰?他心中起疑,仍舊丹田提足同家真氣,遙向湖中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