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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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簡·瑪麗·考克斯·馮内古特,她死的時候叫簡·瑪麗·考克斯·雅莫林斯基。

     簡在斯沃思摩爾時是優等生,獲得芝加哥大學俄文系的全額獎學金。

    她懷上了馬克之後,決定放棄獎學金。

    我們在大學的圖書館找到了俄文系主任,一位從斯大林統治下逃亡的神情憂郁的人。

    我記得我妻子告訴他,她不得不退學,因為她有了後代的負擔。

     即使沒有電腦做記錄,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他對簡說的話:“親愛的馮内古特太太,懷孕是生活的開始,而不是終結。

    ” 然而,我想說明的是另一門課,要求我們閱讀現已進天堂的英國曆史學家阿諾德·湯因比①的著作《曆史研究》,并做好讨論的準備。

    他寫到挑戰和對挑戰做出的反應。

    他認為各種不同的文明,或生存,或淘汰,關鍵在于他們面對的挑戰是否超過他們的應付能力。

    他舉了一些實例。

     這樣的解釋也适用于那些想表現出英雄主義的人,尤其适用于二○○一年二月十三日那天下午自由意志闖入時基爾戈·特勞特面對的情況。

    如果他在時代廣場那一段地區,或在某一主要橋梁或隧道的出入口,或在飛機場——飛行員們在重播期間已經習慣讓飛機安全地自動起飛和降落——那麼,這種挑戰就是特勞特,或者其他任何人都難以應付的了。

     特勞特聽到隔壁碰撞聲後走出住宿營,看到的場面雖然可怕,但卷入其中的人員不多。

    死亡的、垂死的人零星地散布在各處,而不是疊成一堆或囚禁在燃燒的或撞壞的飛機和車輛中。

    這裡的傷亡者仍然是個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都仍然具有個性,從他們的臉上和衣服上都能看出許多故事來。

     在遠離市區通向地獄的西一百五十五大街那一段,由于偏僻,一天中的任何時候幾乎都沒有車輛。

    這就使得隆隆作響的雲梯消防車成了獨家表演。

    特勞特眼看着地球的引力拖着它屁股朝下向哈得孫河滑去。

    其他繁忙街道上傳來一陣喧嚷嘈雜,但他并不受幹擾,思考着那輛不幸的消防車的各方面細節,并冷靜地得出結論。

    他在離宮告訴我說,車輛失控,肯定是由于三個原因之一:要麼離合器處在倒車或空擋,要麼驅動杆折斷,要麼踏闆脫落。

     他沒有驚慌失措。

    在部隊為炮兵當前鋒偵察兵的經驗告訴他,驚慌于事無補,隻會适得其反。

    他後來在離宮說:“在真實生活中,就像在大劇院的演出一樣,情緒激動隻能把本來已不妙的處境搞得更加不堪收拾。

    ” 真是這樣。

    他一點沒有驚慌。

    但他在此時卻還投有意識到,隻有他一個人在走動,頭腦清醒。

    他悟出了基本事實:宇宙先收縮,而後又膨脹了。

    這一點并不難。

    除了真實細節之外,所發生的事很可能同他多年前寫在紙上後又撕成碎片在汽車站廁所抽水馬桶中沖下去,或作其他處理的某篇小說構思相似。

     與達德雷·普林斯不同,特勞特甚至連中學同等學曆文憑也沒有,但他至少與我麻省理工學院獲物理化學博士的哥哥伯尼有一驚人的相似之處。

    伯尼和特勞特兩人都是從很小開始就玩起了頭腦遊戲,開始提出這樣的同題:“如果我們的環境中某某條件存在,那麼将會怎樣,會出現什麼結果?” 在西一百五十五大街最盡頭相對平靜的環境中,特勞特雖然做出了時震和重播的推斷,但卻未能意識到,方圓幾英裡人們都無法行動,不是死亡或者嚴重受傷,就是患了時震後麻木症。

    他等待年輕力壯的救護車工作人員、警察、更多的消防隊員和紅十字會和聯邦緊急事故處理部門派出的救災專家前來處理事故,浪費了寶貴的分分秒秒。

     看在上帝的分上,請别忘了,他已經八十他媽的四歲了!由于他每天刮臉,所以即使頭上不包嬰兒毯做的頭巾,别人也會錯把他當成撿破爛的老太太,而不是撿破爛的老頭。

    因此也從來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但至少他腳上的涼鞋很結實,是用麻制的。

    尼爾·阿姆斯特朗一九六九年就是穿着同樣材料制的鞋,由阿波羅十一号宇宙飛船送上月球,成為第一個在月球上行走的人。

     這種鞋是越南戰争的政府剩餘品。

    越戰是我們被打敗的惟一一場戰争,特勞特的獨生子裡昂也是在這場戰争中當逃兵的。

    在那場沖突中,美國士兵巡邏時,在他們的輕便叢林靴外面套的就是這種涼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敵人在叢林小道上插着頭朝上削尖的竹簽,在大糞中泡過,刺破皮膚會引起嚴重感染。

     在他那個年紀,特勞特已經不太願意與自由意志進行俄羅斯輪盤賭,尤其因為這是很多人性命攸關的時候。

    最後他意識到,無論如何,他必須采取行動。

    但該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