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九指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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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烈火之人,适才被迫退五六步,不由暴怒,蒜瓣似的大闆牙咬得“格格”作響,正欲撲身再上,一聲清嘯之中,梅雪樓已如大鶴臨空般地一掠而下。

     “九指天王”馬延林正自驚疑不定,驟見梅雪樓電掠而下,心中涼了半截,當場驚退三步。

     但梅雪樓連看也未看他一眼,電目一掃,朗聲道:“何方高人?鬼鬼崇祟,藏頭露尾,若為梅某而來,何不出來相見!” 一陣朗朗笑聲,亂石中走出一個中年文士,此人一襲紫色羅衫,風度潇灑,步履如行雲流水,轉眼工夫已到達梅雪樓面前。

     中年文土向梅雪樓略一抱拳,道:“在下董平,适才路過此地,發現飛雲山莊之人圖謀不軌,手段卑劣,乃出手将他們數十人制住,正欲出來相見,不意少俠果然了得,已經發現在下行蹤,佩服,佩服!” “毒玫瑰”驚“咦”一聲,道:“‘千手書生’!”說畢,立即向梅雪樓作了個極含深意的眼色。

     梅雪樓乃是冰雪聰明之人,心知這些獨霸一方的人物,突然現身飛魂峽,絕非偶然,雖尚不知他們觊觎自己原因何在,但自己确為衆矢之的絕無疑問,恐怕連着對自己表示善意的“毒玫瑰”也不例外。

     “千手書生”董平果然不愧為三大書生之一,除了潇灑英挺的風度之外,不亢不卑的神态,令人立生景慕之感。

     梅雪樓雖知這“千手書生”也是有為而來,但仍然抱拳當胸道:“董大俠折節援手,在下十分感激,待在下此地事情作一了斷,再向大俠請益。

    ” 說畢,閃身電目一掃“九指天王”馬延林,不由劍眉微挑,冷峻地道:“梅某出道不足半載,自信與人無忤,就是飛雲山莊也是第一次聽說,更說不上有何過節,不料你這自認為不可一世的人物,竟是口蜜腹劍,處心積慮,對在下連施辣手,現在當着董大俠和這位姑娘之面,梅某說句狂妄的話,二十招内叫你濺血飛魂峽中,為武林除一大害,你就亮招吧!” “九指天王”馬延林也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心中雖然知道今夜是兇多吉少,但也不能太過示弱。

     當下八字胡一噘,一陣凄厲刺耳的笑聲,劃破峽谷中的長空,道:“‘鬼府’絕學雖然了得,卻也吓不倒飛雲山莊之人,小子,你就亮家夥吧!” 說着,自衣下取出一個奇型外門兵刃,長僅尺餘,非筆非劍,尖端分成兩叉,叉端各有一個外傾的圓圈。

     梅雪樓出自名門,知道這種外門兵刃叫兩儀筆劍。

    可當跨虎攔、劍、點穴镢、鈎鐮槍等數種兵刃之用,用此兵刃者,大都是輕功較佳,小巧功夫高人一等。

     梅雪樓冷笑一聲,道:“梅某在董大俠面前自屬後生末學,但對付你這等三四流腳色的江湖敗類,僅憑兩掌已綽綽有餘。

    ” 突然一陣破竹似的笑聲來自梅雪樓背後,直震得空谷暴響,曆久不絕。

     梅雪樓不必回頭,即聽出乃是“辣手無鹽”柳遇春所發。

     接着,破竹嗓音發話道:“馬老兒認命吧!這飛魂峽就是你埋骨之地,你如果學乖一點,向我們姑娘叩幾個響頭,求她向這位少俠求個人情,或能……” “九指天王”馬延林尖喝一聲,道:“你這潑婦少逞口舌之利,有一天,老夫會叫你知道厲害!” 害字甫自出口,兩儀筆劍已帶着銳嘯之聲,疾點梅雪樓的結喉穴。

     冷哂不屑之聲來自場外,尤其是一直全神貫注着梅雪樓的“毒玫瑰”,更是呸了一聲,罵了一聲卑鄙的老賊。

     說時遲,那時快,梅雪樓冷曬一聲,未見晃肩作勢,已經快逾電掣地橫跨一步,素手疾揮,眨眼工夫劈出二十餘掌,反将“九指天王”馬延林逼退三步。

     “千手書生”微微一凜,立即朗聲道:“第三招……第四、第五、第八……第十一……咳!‘無極黑風爪’,躺下吧!” 果然,在梅雪樓的十一招之後,“九指天王”馬延林心膽皆裂,右手“兩儀筆劍”一式“餘汝偕亡”,輔以左掌“赤砂手”絕招“爍金千裡”,分向梅雪樓中、下兩盤招呼之際,已引起梅雪樓的殺機,身形卓立如山,右掌倏伸,五指一抓一彈,“九指天王”馬延林手中“兩儀筆劍”立即“嗡”地一聲脫手飛去。

    瘦小的身軀也踉跄退出—匕八步,連打兩個“寒雞步”,仍未拿穩樁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登時面如死灰。

     這不過是眨眼的工夫,“毒玫瑰”在“九指天王”筆掌齊施之時,正自暗吃一驚,因為她深深知道這是“九指天王”拿手絕活,自問自己絕對接不下來,誰知梅雪樓竟視若未睹,舉手之下,竟将這個成名達數十年之久的黑道枭雄,一舉挫敗,而且看樣子已受嚴重内傷。

     因她自從暗暗跟蹤轎車之後,已洞悉“九指天王”的陰謀,正欲下手之際,哪知梅雪樓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十二個大漢制服,湧身掠下飛魂峽。

     俗語說:姊兒愛俏。

    像梅雪樓這樣俊朗潇酒的年輕人,不用說一個少女見了會芳心忡忡,惟恐他人捷足,就是男人乍見他那濁世風範之下,也不由大歎造物傑作,愛才之念,油然而生。

     “千手書生”董平即為一例,此番暗中蹑蹤,當然亦有所圖,但當他看到梅雪樓的超凡身手,懾人豪氣,和那卓世風範之後,初衷大變,在他潛意識之中,頓時泛起一種自卑和羞愧之感,他覺得自己哪一樣也不如這少年人,尤其是他那一臉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

     因此,在這一刹那之間,他已徹底了解正與邪,善與惡的分野,靈台之間一片淨明,臉上神色也變得祥和起來。

     梅雪樓自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出手傷人,對于一舉挫敗“九指天王”馬延林,固然頗為驚喜自己大有進境,一記“無極黑風爪”,較之“三心書生”衛天璈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本性善良,眼見馬延林重傷當場,亦不由微生自責之心。

     突然一陣破竹似的笑聲,“辣手無鹽”柳遇春已經躍至“九指天王”馬延林面前,兩手叉腰,極盡調侃之能事。

     而此刻“毒玫瑰”成筠卻是笑靥如花,姗姗走到梅雪樓的面前。

     梅雪樓立即與“千手書生”董平,和“毒玫瑰”成筠重行見禮,并要求“毒玫瑰”成筠莫為已甚,放過“九指天王”馬延林,予以自新的機會。

     兩人對梅雪樓的俠士胸襟,都不由暗暗心折。

     梅雪樓與“千手書生”董平談得十分投契,正是惺惺相惜,恰巧董平也有意一遊杭州,可與梅雪樓結伴同行。

     “千手書生”董平乃自動解開“九指天王”馬延林手下數十人的穴道,并告訴他們懸崖上尚有十二個大漢被制,速行處理。

     梅雪樓這才知道,自己一路上的行動皆落在人家眼裡。

     夜霧籠罩峽谷,晨風帶來無限的涼意,天色即将黎明。

     梅雪樓再次對“毒玫瑰”成筠表示謝意,與“千手書生”相偕躍向谷口。

     蓦地,一聲裂竹似的大喝,道:“梅公子就這樣走了嗎?” 梅雪樓止步回頭,隻見“辣手無鹽”幾個虎跳,躍将過來,一臉恚然之色。

     她本是十分醜陋之人,這一動怒,更顯得猙獰可怖。

     梅雪樓不解地道:“此地事情已了,梅某尚有要事在身,難道不能走嗎?” “辣手無鹽”血盆大嘴一咧,露出一口蒜瓣似的黃牙,恚聲道:“我家小姐為了你的安全,曾暗中跟蹤數日,受盡了風吹日曬之苦,媽格巴子,難道有豬頭送不上廟門不成。

    ” “毒玫瑰”成筠喝一聲,道:“柳嬷嬷,你胡說些甚麼,還不快些回來!” “千手書生”董平一聽“辣手無鹽”的口音,敢情還是個山東佬,不禁莞爾。

     但他乃是過來人,看“毒玫瑰”成筠含情脈脈之态,以為他們兩人,也許早已認識,就因年輕人面嫩,當着自己的面不願表露而已。

     他連忙對梅雪樓道:“梅老弟如有未了之事,不妨留下,好在我們總要去杭州,在那裡再見面不遲。

    ” 梅雪樓心知“千手書生”董平誤會了,連忙搖搖手道:“董大哥切莫誤會,小弟确無留此必要!” 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形之下,他感覺空氣十分沉悶,不由一攤手,聳聳肩,作了個不可名狀的苦笑。

     但他聽出“辣手無鹽”話中之意,不管此事是否屬實,但适才“毒玫瑰”現身時的态度,确是站在自己的一邊,情義可感,随即又遙遙抱拳當胸,朗聲道:“姑娘情義,在下十分感激,梅某謹此再緻謝意。

    ” 說畢,回身招呼“千手書生”即欲離去。

     “辣手無鹽”出言相激對方之時,“毒玫瑰”成筠焉能聽不到,但小妮子實是死心塌地愛上了梅雪樓,心知像他這樣俊朗的年輕人一入江湖,不久就會被别人捷足,因而心中像小鹿似的“蔔蔔”跳個不停,素來空有鋒利尖刻的口才,此刻卻一籌莫展,不由螓首低垂,人羞答答。

     繼而一聽梅雪樓再次申謝,芳心可可之下,不由自主地擡頭,含情脈脈地睨了梅雪樓一眼。

     但梅雪樓謝畢,仍是毫無情意地轉身就走,不由柳眉緊蹙,頗有愠意。

     “辣手無鹽”柳遇春乃是成筠的乳母,夫妻兩人都是自幼跟随成筠之父“金不換”成繼祖,結婚不久,丈夫因病死去,從此與“毒玫瑰”成筠更是形影不離,當真是情逾骨肉。

     “辣手無鹽”也深知“毒玫瑰”成筠眼光太高,一般年輕人她連多看一眼都不屑為,如有不睜眼的輕浮少年對她表示輕薄,輕者灰頭土臉,重者立下辣手,“毒玫瑰”之名即由此而起。

     此番自跟蹤梅雪樓之後,“辣手無鹽”雖然是個半渾之人,也看出小妮子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少年人。

    依她,早就要現身硬上,開門見山,但都被成筠呵斥一頓。

     此刻她内心的焦灼比成筠猶有過之,隻見成筠黯然神傷,登時又原形畢露,況她本是性如烈火,不由暴喝一聲,長身一掠,镔鐵闆橙已撤在手中,奮力一掄,“呼”的一聲,一式“吳剛伐桂”,向梅雪樓罩頭砸下。

     “千手書生”适才看梅雪樓哭笑不得的表情,知道他們之間确是初見,早已不耐,冷哼一聲,紫色羅袖拂處,發出一股奇深無匹的陰柔之力,硬将對方重逾千斤的一擊卸于一旁。

     “辣手無鹽”一擊不中,更是怪吼連連,镔鐵闆凳向地上一拄,身形趁勢倒懸而起,旋起一片腿影,向兩人中上盤掃去。

     梅雪樓此刻還真被“辣手無鹽”打出樂子來了,心道:這種事情,那有霸王硬上弓的道理,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深知此婦乃是渾人,自不必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