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回 念切民生 尊榮成敝屣 居安樂土 憂患驚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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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江小妹、江明姊弟,同了阮菡、阮蓮姊妹,四人一路,受了小菱洲長老異人龍九公指教,去往盤蛇谷黑風頂尋訪壺公老人。

    中途誤走錦春坪幽蘭谷,小妹誤中瘴毒,巧遇李玉琪等少年英俠。

    因在當地耽擱一夜,小妹惟恐誤事被賊黨搶先,又想試黃精精的功力,意欲連夜起身。

    到了小盤谷并未停留,也不等候後面三人,便往谷中前途探路。

    不料當地形勢奇險,日落西山便有大風大霧。

    小妹為想求快,便于觀察,改由崖頂行走,反倒弄巧成拙。

    最後到了谷中形勢最險的小螺彎九十三天梯絕頂之上,正在進退兩難,忽然發現谷中火箭和兩團銀光,知是後面三人尋來,用蚊珠照路并發流星信号,忙即趕去。

    無奈峰崖高險,谷底深黑,上下壁立,呼喊不應,更恐雙方錯過,惶急之中,忽然發現崖壁上現出一道“之”字形的棧道崖坡,仿佛直通下面,忙由黑暗中趕下。

     剛走了一小半,谷中珠光忽隐,跟着發現兩隻飛鳥投入下面崖洞之内,随聽鳥語人言由内傳出。

    聽出下面洞内有異人隐居,正想去往洞口窺探,忽一醜女迎出,才知洞主乃昔年西南四女俠之一百鳥山人,和門人葛孤同隐在此。

    江明恰巧趕到,便同入内拜見。

    那百鳥山人是一個紅顔自發、身材瘦小、手臂特長的老人,年紀雖有一百多歲,如非滿頭銀發,看去仍似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美婦。

    拜見之後,便被老人拉向身前。

    正和江氏姊弟談說問答,兩隻白鹦鹉忽然飛報:崖下兒個老賊已往上面尋來。

    二人想起阮氏姊妹尚在下洞,心方不安。

    葛孤已大怒趕去,行時老人再三嚴命:不是萬不得已不許出手。

    二人方覺此老多年盛名,對這幾個賊黨為何不肯動手,容他猖狂?老人忽舍前事不談,轉問二人可知本身來曆和真實姓名。

     江明想起幼遭家難逃亡在外,為了年紀大小,母親師長不肯明言。

    隻知身世慘痛,父親全家連同幾家親友均為仇敵所殺。

    以前向人打聽,連黑摩勒那樣好友都不肯說。

    新近才知仇人隐居芙蓉坪。

    昔年父親為想起義,多年辛苦經營而成的大片基業均被強占了去。

    至于父親全家遇害經過,連老賊的姓名來曆仍不知底細,便是芙蓉坪,也隻知道是在靠近四川的深山之中,有的說在川、湘交界,有的又說是在長江上遊一帶。

    這次請問青笠老人和龍九公,一個說:“時機未到。

    仇人手下的死黨身邊均有一面銀牌,極易分辨。

    這些全是極惡窮兇,一旦相遇,隻管下手,去掉一個好一個。

    至于芙蓉坪的地名,乃令尊昔年所取,不是原有,地在萬山之中,外人不知,老賊防備甚嚴,便知道,外人也進不去。

    如知途向和仇人名姓,想起悲憤,難免仗着血氣之勇去往犯險。

    事關重大,你們師長既未明言,可見不到時候。

    隻把後洞埋伏看清,記住今日之言。

    隔不多久,司空老人定必詳言。

    此時照我所說行事,不必多問。

    ”一個雖然稍微多說幾句,也未詳言,後經力請,方說:“你姊弟不必性急,等往黑風頂尋見壺公,回轉黃山自然知道。

    ”回憶二老先後所說,仇敵虛實雖然知道不少,而仇人的名姓和住處以及自家遭難經過仍未告知。

    小妹平日最是孝順。

    江母知她不會背母行事,曾告小妹,在未奉母命以前,不可對人吐露一字。

    小妹知道兄弟性情剛烈,始終未吐一字。

    江明人最聰明機警,因聽師長平日口氣,料知受禍必慘,日常悲憤,偏是問不出來。

    這次黃山路上,本就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探明底細,尋往芙蓉坪賊巢一探。

    後遇龍九公,領了機宜,知道報仇殺賊時機快到,心中略慰,遇事也更情急,每一想到便心如刀割。

    及聽老人一問,正合心意,忙即拜謝。

    老人略談幾句,便将朱、白諸家受難真情一一說出。

    江氏姊弟聽還沒有一半,已是萬分悲痛,淚流不止。

     原來明朝末年,官貪吏惡,加上許多土豪惡霸互相勾結,民不聊生,而宮廷之中連同許多皇親國戚,享受已慣。

    盡管國庫空虛,民窮财盡,水旱災荒,刀兵四起,從上到下照樣恒舞酣歌,揮金如土,日夜荒淫,把人民視如草芥。

    最厲害是一班執政太監,從劉瑾起,一個比一個來得貪酷殘忍,無惡不作。

    未年有兩個皇帝,又不問事,不是宮妃環繞,肉林酒地,多少年不升一次殿,一切朝政均由這些為首閹宦假傳君命任意橫行,便是一燈相對,終老深宮,不見朝臣的面,任憑這類太監殘害忠良,荼毒生靈。

    休說尋常百姓,便是朝中大臣,稍微有點骨氣,不肯同流合污,觸怒了這班閹黨,立時便被專給太監禦用的特務機關錦衣衛抓去。

    好了,死在廷杖之下,沒有連累家屬,或者九死一生,落個殘疾,丢官回去,算是造化;一個不巧,或是閹黨恨得厲害,還要累及親友受那慘禍,滅門九族之外,再饒上許多無辜。

     到了未年,魏忠賢當政,更是殘酷到了極點。

    錦衣衛的缇騎日夜四出,遍于天下,到處捉人,所過之處,吓得兒啼女号,雞飛狗跳。

    人民休說稍微冒犯,便是一個被他看不順眼,當時捉住,打個半死,沒有立斃杖下,就算天大便宜。

     明末紳權特重,随便一封信或是一張名帖送往官府,便使許多安善良民有家敗人亡之慘。

    自來治國家的第一要義,便是使人民能夠安居樂業,民無疾苦,各有所業,自然安分畏法。

    身家所關,但分得已,誰也不肯铤而走險。

    荒年尚多盜賊,何況上下貪污,巨-肆虐;土豪惡紳到處魚肉人民,無所不為;皇帝又是那麼昏庸荒淫,不理朝政。

    别的限于篇幅,這裡也說不完。

     據清初官私記載和明宮廷的檔案,單是太監、宮女一項,就有十萬人之多。

    因為人數太多,管理的太監又都作弊,每日飯食供給不周或是顧不過來,那些沒有權力、最低級的太監、宮女,往往一日之中餓死好幾十個。

    皇宮以内日有餓鬼擡出掩埋,豈非笑話?照這樣的形勢,無論人民有多老實善良,也要被激起怒火。

    始而隻是一些違反人心不平之事激發人民公憤,發生暴動。

    如蘇州五義民号召群衆打死廠衛、吓走巡撫毛一鹭這一類的事件,在全國各地或大或小不時發生,終至人民忍無可忍,紛紛揭竿而起。

     固然内裡也有極惡窮兇的巨賊大盜乘機起事,大部分還是民怨沸騰,民氣所集。

    因為君主暴虐,隻知自己窮奢極欲,把億萬人民的性命看得連豬狗都不如,任憑權閹巨好、貪官污吏随意屠殺,殘酷淩虐,壓迫得氣都不能透。

    本已無法苟延殘喘,還要無故受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