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回 無計托微波 一往癡情投大藥 孤身懸絕壁 千重彩霧湧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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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江小妹同了阮蓮,一半是因龍九公行時再三叮囑,不問途中如何艱難危險、有無事故,必須照着路單地圖而行,不可改變;一半是見江明、阮菡近日形迹親密,似已發生情愛,均想成就這段好姻緣,故意避開,另走一路,好使二人親近一點,以為異日求婚之計。

    以為山徑崎岖,隻隔一條長嶺,翻越過去,走不多遠便可尋見原路。

    過嶺一看,才知中間阻隔甚多,明見原路相隔不遠,就在前面,等人趕到,不是絕壑前橫,無法飛渡,便是中隔危峰峭壁,難于攀援。

    想由來路繞回,一則太遠,又恐二人先到,久候不至,心焦驚疑,隻得随地繞越,一路查看形勢,上下攀援,相機前進,于是越繞越遠。

    費了許多心力,好容易才繞到正路,仔細一看,離開先前去往嶺南的岔道隻兩三裡,二女想起好笑。

     小妹見阮蓮性情比乃姊還要聰明溫婉,連說“難姊難妹”,贊不絕口。

    阮氏姊妹本對小妹姊弟愛重,親同骨肉,無話不談。

    小妹看出阮蓮和自己一樣心思,正想設詞探詢乃姊對于兄弟背後言論,托她作合,忽然瞥見左側面一條幽谷之中彩光隐隐,映着斜陽,奇麗奪目。

    初走長路深山,都無什麼經曆,因見那谷地勢頗低,形如口袋,并無通路,内裡奇花盛開,偏在一旁,相隔不遠,二女又均愛花,阮蓮首先提議,說雲霞怎會起自谷底,初次看見,又有許多從未見到的奇花,欲往便道一觀。

    小妹正有事托她,自己是大姊,耽擱不多時候,一看就走,未便拒絕,便同了去。

     剛到谷口,忽然聞到一股桂花香味,甚是濃烈,方說“好香”,忽然想起南方深山大澤之中常有各種瘴氣,其毒無比,這片彩霞下面都是污泥,浮懸谷底,離地甚低,與尋常山川出雲、晚霞流輝迥不相同,谷中形勢低濕污穢,偏生着許多奇怪的花,莫要中了瘴毒?心念才動,便覺有些頭暈,急喊:“三妹快退!此是毒瘴。

    ” 阮蓮身有蛟珠,中毒雖然不重,但也覺着頭有點暈,同時瞥見谷中蛇虺伏竄,為數甚多,那些奇花,遠看十分美豔,這一臨近,多半根幹醜惡,無什生意,并有父親說過的好些毒菌在内,聞言大驚,忙往後退,小妹已自暈倒,身軟如綿,立腳不住,這一驚真非小可,忙伸雙手抱起,情急萬分,忘了向前,反往回跑,心慌意亂,不覺把路走錯,岔入歧途。

    當時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一看手上所捧小妹,人已周身火熱,昏迷不醒,面色卻比桃花還要鮮豔。

    心正悲苦,忽聽左側山腰上有人急呼:“你那同伴想是中了瘴毒,至多六七個時辰必死無救。

    我朋友家中制有解藥,不消多時便可痊愈。

    此時毒氣甚重,你切不可挨近她的頭,須防傳染。

    恐怕你也中毒,也許較輕,再要染了病人口中毒氣,一同昏倒,我隻一人,身又有病,今日正要服藥,勢難兼顧。

    你們都是年輕女子,許多不便,最好将人托遠一點。

    ” 阮蓮回顧,乃是一個英俊少年,邊喊邊跑,腳底甚快,轉眼已到二女身前,一面說話,一面朝二女面上細看,說完笑道:“還好,你和她同在一起,你又抱了病人走了這遠,居然沒有昏倒,隻稍微中了一點毒氣,真乃幸事。

    如能支持,快些随我走吧。

    ”阮蓮早已頭昏眼花,四肢無力,隻是神志未迷,此時托着小妹,覺着重有千斤,不能再進,急難之中,見那少年辭色溫雅,甚是誠懇,似頗正派,心中一喜,又聽說毒氣如此厲害,少女天真,脫口說道:“這位大哥真好,請你幫我一幫,我再也支持不住了。

    ”說罷,雙手發軟,朝前一撲。

     少年躲避不及,又知形勢危急,惟恐跌倒,雙手一伸便接了過去,覺着觸手之處溫軟異常,猛想起對方是個少女,如何捧抱人家?雙手已将小妹捧住,同時,阮蓮整個身子也随同雙手往前撲到。

    這一來越發不能松手,忽一轉念,事在危急,這樣好的兩個少女,眼看危在頃刻,事貴從權,救人要緊,不應再有嫌疑,忙将小妹捧好,急喊:“這位姊姊仔細!” 阮蓮總算中毒尚輕,身雖疲軟,頭昏心跳,還能勉強行走,不過抱了小妹,情急心慌,拼命奔馳,力已用盡,加以不知厲害,見小妹周身火熱人事不醒,不時用嘴去親前額,試驗寒熱,兩頭相隔太近,又染了一點毒氣,先還強提着氣,掙紮前進,見有好心人來,心雖略寬,說了兩句話氣便散了好些,當時手中一軟,驚慌中惟恐把小妹跌傷,也忘了對面是個少年男子,等到把人接過,忽然想起已自無及,本身跟着朝前撲去,也快暈倒,隻覺兩眼直冒金星,兩腿軟得發抖,心裡一急,雙手扶在小妹身上,晃了兩晃,方始立定。

    略一定神,忙看對面少年雙手平伸,雖将小妹頭頸腿腕托住,并未挨近身上,滿臉愁急之容,神态甚是莊重,心想:這人真好,事已至此,救人要緊,好在無人看見,且随他去,等人救醒再說。

     心方尋思,少年見她立定,面上微轉喜容,苦笑道:“小弟也在病中,不能太多用力,雖有朋友住在嶺南,相隔頗遠,隻好把病人送到我那養病之處,再往取藥,比較省力。

    姊姊如能勉強走動,扶着病人緩步走去才好呢。

    ”阮蓮忙道:“我姊妹誤中瘴毒,多蒙尊兄相救,感謝不盡,無不遵命。

    ”說罷,仍由少年捧着小妹,阮蓮扶着小妹,側身前行,一同走去。

     阮蓮暗中留意,見少年捧着小妹,老是伸向前面,手臂從未往回彎過一次,看去腳底堅實,精力頗強,方才偏說不能多用力,好生不解。

    先還當他恐染瘴毒,後來看出對方始終小心捧住,一面還要照顧自己,除偶然查看病人面色外,目不斜視,神态莊重而又誠懇,越知對方少年老成,心更放定,無奈頭昏眼花,又不願男子扶抱,隻得勉強掙紮,一步拖一步随同走去,行約一裡多路,越發吃力,方要探詢路還有多少遠,少年面色越來越紅,人也由一山谷小徑之中穿出,眼前豁然開朗,現出大片花林奇景,耳聽少年笑說:“到了!方才我真愁急,惟恐中途隻有一人力竭,就有救星也都艱險,居然走到,真乃運氣。

    前面便是荒居小樓,本有一人照料,偏又有事他出,請到林中暫時安卧,等我取了藥來,不消兩三個時辰,便痊愈了。

    ”說時,已同走往林内。

     阮蓮見林中繁花盛開,白如玉雪,中心空地上建有一幢小樓,樹上懸着一張軟床,對面還有竹榻、竹椅、石凳用具,旁邊并有荷池、小溪,境絕清麗。

    當時隻覺頭昏腿軟,行動艱難,隻是心裡明白。

    少年先把阮蓮送往對面竹榻,請其卧倒,再把小妹捧往樹下懸床之上放落,代她蓋上被頭,又取一被代阮蓮蓋好。

    阮蓮也實支持不住,隻得聽之。

     少年随往竹椅上坐下,将眼閉好,似在調神運氣,隔不一會,面上紅色漸退,依然面如冠玉,方去樓中取了兩粒藥丸,端了碗水,請阮蓮吃了一粒,将另一粒放在小妹口中,朝口内灌了點水,轉身笑道:“此是小弟平日救急所服,專能定神止痛,服後病人必要醒轉,身上熱痛也可稍減,想解瘴毒卻是不能。

    此類解毒靈藥乃我好友陳二兄所制,本來這裡還有一點,今早被我同伴帶去,隻好由我往取。

    這裡終年沒有外人來往,我去之後,如有一身材矮小的少年回來,可将前事告知。

    那人年紀比我小幾歲,名叫童一亨,我名李玉琪、如其口幹,石桌上放有涼開水,并煮得有茶,但須重燒。

    取藥要緊,往返還有十來裡,不及奉陪,我先去了。

    ” 阮蓮見玉琪端水送藥,甚是謹細,自己伸手去接,立即放下,毫不冒失,後為小妹喂藥更是小心,先用竹筷将嘴撥開,把丸藥輕輕放落,再拿起水壺灌了一點,雙手始終不曾沾身,心想:江家姊姊貌美如仙,人又溫柔謙和,無論是誰,一見就愛,不舍與之離開,我們女子尚且如此愛她,何況男子。

    以前為了婚姻之事,還鬧過兩次亂子,至今仇恨未消。

    此人少年英俊,竟會如此老成,所居深山之中,風景這樣好法,定是一位隐居山中的高人。

    方才見他腳底頗有功夫,人也并非弱者,快到以前并未見他吃力,雙目黑白分明,英氣内斂,分明内功頗有根底,不知何故面色忽轉通紅,到後閉目調神方始複原,又是獨居在此,所說的病想必是真,不知怎會不能用力?有心詢問,偏是中氣不濟,聞言剛說“多謝尊兄”,主人已匆匆走去。

     阮蓮雖是年輕,從小便受高人指教,後來萬裡尋親,姊妹二人往來江湖,頗有經曆;隐居望雲峰後,又聽父親和大姊阮蘭常時指點,人更細心機警,雖在急難之中巧遇救星,非此沒有活路,對于李玉琪仍極留心觀察。

    初服藥時,剛想起人心難測,大姊生得大美,萍水相逢,人還不曾看準,如何随便吃人的藥?心方一動,猛覺滿口清香,那藥見水就化,又細又松,甘中帶苦,已随口咽下,當時覺着胸頭一涼,頭腦清爽了好些,這才認定對方真是好人,心中感激。

    見人已走,側顧石桌上,果然放有幾件壺碗等飲食用具,旁邊石條上還有兩個大小風爐,大的火己熄滅,小爐上面放着一個三腳陶壺,形式奇特,從所未見。

    歇了這一會,精力稍複,身仍疲軟,懶得言動,幾次想往對面查看小妹病狀,均因頭擡不起,空自發急,無力起身。

     不料小妹到時,人漸有點清醒,李玉琪走時所說全都聽去,心裡發急,隻不知怎會到了人家床上。

    因料阮蓮同在一起,必已中毒,難于走動,便在床上閉目靜養,隔了一陣,心中煩渴已極,周身火熱,萬分難耐,還不知服藥之後己然稍好,否則再隔片時人便發狂,痛苦更甚,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阮蓮此時人已稍好,加以胸有蛟珠,毒氣不曾深入,如非上來不知底細妙用,隔着一層絹袋,當時取出固可無害,便是初中毒時,用珠在小妹頭上滾過幾遍,再用雙手搓上一陣,也可痊愈,就這樣時候一久,所染的毒也被蛟珠緩緩吸收了去,那粒九藥又有清心健神、止痛減熱之功,漸漸好了許多,隻還不曾複原而已。

    阮蓮自不知道,正在閉目養神,盼望李玉琪取藥早回,剛把心神安定,忽聽小妹呻吟,關心大過,一時情急,頓忘病體,口裡喊得一聲“姊姊”,人便坐起。

    百忙中覺着熱退身輕,隻力氣尚差,不曾完全複原,已和好人差不多,知是藥丸之力,不禁大喜,又聽小妹醒轉,以為和她一樣,好生高興。

    忙趕過去一看,小妹不特未愈,周身反更熱得燙人,臉也有些浮腫,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半睜半閉,顔如桃花,頭上披着幾縷秀發,映着陽光越發嬌豔,人雖醒轉,翠眉深鎖,面容十分愁苦,最奇是身軟如綿,人和癱了一般,細一撫摸,不禁傷心,流下淚來。

     小妹想要勸她,口張不開,強掙着說了一個“水”字。

    阮蓮想起李玉琪行時所說病人醒來恐要飲水之言,忙将石桌上所放涼開水取來,與她喂下。

    水剩不多,小妹兩三口便吃完,面有喜容,仿佛舒服了些。

    阮蓮見她不夠,意似還要,趕往桌上一看,還有半壺涼茶,茶葉大得出奇,從所未見,不知那是武夷山絕頂所産,共隻十幾株,散在絕頂無人之處,最為珍貴。

    玉琪走時匆忙,未說詳細,阮蓮又在頭昏腦暈之際,沒有聽清,隻知有茶,不知是在哪裡,陶壺又小,再想起主人曾有當日眼藥之言,見壺中茶葉共隻兩大片,剪成十幾小塊,怎麼看也像兩片奇怪樹葉剪碎,絕不是茶。

    惟恐弄錯,轉身一看,見火爐上那隻形制奇特似壺非壺的陶器,内中竟有大半壺水,顔色淡紅,隐聞清香,本想放在另一爐上燒熱端去,小妹又在呻吟,以為壺中必是冷茶,端了起來,先嘗了一點,覺着又苦又澀,雖不像茶,味甚甘芳,初入口卻是苦極,心想:許是當地特産山茶,溪水甚清,大姊病人,不應吃生水,我雖口渴,還能忍耐,茶又大苦,不合口味,不如送與大姊吃完再說,如無多餘,我飲溪水也是一樣,笑問:“姊姊,開水已完。

    茶水尚多,可要熱過再吃?” 小妹此時口渴如焚,想吃涼的,又掙了一個“不”字。

    阮蓮見她說話吃力,頭現青筋,笑說:“姊姊不要開口,我知道了。

    這茶倒香,就是太苦,吃過才能回甘,你先吃點試試,”說罷提壺便喂,嘴對嘴,緩緩代她灌下。

    小妹吃得甚香,面上常現喜容,表示舒服,直到吃完,忽又說了一個“你”字,便将雙目閉上,胸頭不住喘息。

     阮蓮見她吃茶之後,愁苦面容好了一點,忙說:“姊姊不要管我。

    不知怎的,我的毒氣輕得多,還抱你走了一程,現已差不多複原。

    隻管放心養病,等主人回來,吃藥就好。

    這裡溪水甚清,爐火現成,不要管我,靜養好了。

    ”說完,覺着口渴已止,便不再取水來飲,将椅子端過,守在小妹旁邊,細說經過。

    因恐害羞着急,隻将被外人捧來之事隐起。

    說完,又談了一陣舊話,主人還未回轉。

    心正盼望,猛覺身上有些發脹,血脈皆張,有異尋常,手腳也有些發軟,惟恐毒氣又發,萬一暈倒,恐小妹着急,推說想睡一會,便去對面榻上睡下,施展内功,運用真氣流行全身,覺着漸漸無事,人也複原,便坐起來。

    往看小妹,居然睡着,似比方才好了一點,心方稍慰。

    偶一回顧,林旁似有人影一閃。

     正待轉身出林探看,忽見一人如飛跑來,手中拿着兩個小葫蘆,見面便說:“我名陳實,乃李玉琪至交。

    他在此養病已有數年,上月才将所用靈藥尋到,制煉成功,化成藥湯,準備今日服用。

    不料為救你們,用了點力,急于救人,又跑了一段急路,趕到我家,人便不能行動。

    他又不放心你們,固執同來,仍在這裡服藥,此時人在後面,因恐你們等得心焦,催我先來。

    此藥專治瘴毒,其效如神,服後隻要一兩個時辰,便可将毒去淨,養上半日,就和好人一樣。

    ”說罷,便令阮蓮喊醒小妹,将葫蘆中藥對嘴灌下。

    阮蓮見那來人也是中等身材,年比主人稍長,也是一個美少年,人更秀氣,忙即稱謝,将葫蘆中藥,如法與小妹服下。

     陳實忽然驚道:“他說共有二人中毒,均是女子,我配了兩份藥來,還有病人,如何不見?”阮蓮方答:“我中毒較輕,蒙李兄給我一丸藥,吃完人便好了許多,今已複原。

    ”話未說完,陳實一眼瞥見石桌上所放三耳陶器,趕過一看,面色驟變,忙問:“這裡面的湯藥,姑娘可曾看見有人動過?”阮蓮一聽便知大錯,又愧又急,當時粉面通紅,方說:“那是藥麼?”李玉琪已被兩人搭了進來,看來意是往樓中走去,一見竹榻空在那裡,忙又放落。

    陳實滿面愁容,趕将過去,将搭送的人遣走,便和主人低聲密語。

     阮蓮知道方才粗心,把主人的藥當茶糟掉,再一側耳細聽,才知那藥十分珍奇難得。

    主人得有多年奇疾,病在心腹之間,雖是文武全材,内外功都到上乘境界,無奈有力難使,稍微用力人便病倒,并還越來越重,眠食不安。

    後經異人指點,說非千年黃精和各種靈藥煉成的三陽大力丹不能醫治複原。

    這類靈藥均極難得,幸有幾個好友将他接來山中一同隐居,并在花林之中建了一所樓房與之養病,一面分頭四出,到處物色,費了好幾年工夫,均未配全。

    前月聽說終南山中有一前輩異人藏有這種靈丹,如能得到成藥,還可免去九蒸九曬許多煩勞,已由一個姓畢的和姓歸的同門好友趕往求取。

    走了一月,病勢越重,正在愁急,另一好友恰在無意之中将最關主要的千年黃精得到,在花林露天之下,費了好些心力,連丸藥都來不及配制,剛将精華提煉成水,準備當夜服下以求速愈,不料走時匆忙忘了告知,被阮蓮誤當茶水與小妹服下。

    經此一來,病人毒去以後雖要多受一夜苦痛,但是此藥靈效無比,最能強心明目,輕身益氣,服得又多,人好之後,不特延年益壽,從此病毒不侵,并還平添極大神力。

    小妹固是因禍得福,主人卻是危險已極,加以當日救人又用了力,至多還有數日活命。

    阮蓮最難過是主人好心救人反受其害,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強勸陳實不要介意,莫被病人聽見,語聲極低,如非陳實為友情急,聲音稍高,一句也聽不出,不禁愧憤交集。

     阮蓮正在無地自容,小妹耳目最靈,也差不多全聽了去,急得顫聲連呼“三妹”。

    阮蓮心更難過,剛走過去,忽聽玉琪笑道:“死生有命,小弟為人尚堪自信,決不至于真有兇險。

    二哥高義,萬分感激,還望照我所說,明日送她二位上路,隻求那位姊姊行時與我一見便了。

    ” 陳實還未及答,忽聽樹後接口道:“恭喜琪弟!天緣湊巧,大力丹已蒙寇老前輩賜了三粒。

    我方才趕到,見你不在林中,卻有兩位女客,心還驚疑,不料全是自己人。

    軟床上那位賢妹,正是上次我們所說改姓為江的那位師妹。

    歸途又蒙砂師聽你病在心腹賜你一粒小還丹。

    兩樣靈藥同時服用,正好卻病延年,福壽康強,比我們自煉湯藥功效更大。

    救的又是自己人,真乃大喜之事。

    等這位江師妹玉體複原,再作詳談吧。

    ”說時,早由樹後轉出兩人,一高一矮,年約三四十歲。

    内中一個,正是方才所見人影,是個矮子,身子比江明差不多高,但是短小精悍,動作輕快,雙目神光外射,英氣逼人。

     二女聞言,喜出望外。

    矮子随對陳實道:“方才來時,因見内有生人,不知底細,在外偷聽。

    隻知病人姓江,後聽說起此來用意,才知來曆。

    因病人不曾開口,雖知這位姑娘是她姊妹,未聽說起名姓,二哥、琪弟可知道麼?” 阮蓮見來人都在對面榻前紛紛說笑,興高采烈,自己方才做錯了事,不是主人五行有救,幾乎誤了人家性命,自覺慚愧,僵在那裡,正不知如何是好,聞言,料那來人必與父親師長有點淵源。

    對方隻在樹後偷聽了幾句,自己不過把由黃山起身、與小妹姊弟同行之事随便談了幾句,竟會知道小妹來曆,斷定不是外人,這幾人的氣度談吐又都光明義氣,由不得心生感愧,連忙就勢走過,笑道:“真對不起。

    小妹一時荒疏,幾乎鑄成大錯,幸而吉人天相,二位兄長為友義氣,竟将秦嶺三公和吵大師的靈丹靈藥讨來。

    大力丹我尚不知,吵大師的小還丹曾聽家父說起,妙用無窮,珍貴已極。

    二位兄長尊姓大名可能見告麼?”矮子笑答:“我知二位,決非外人,愚兄歸福,此是三兄畢定,賢妹尊姓芳名?師長何人?家居何處?可是江師妹同門姊妹麼?” 阮蓮見陳、畢二人也同起立,随同說笑,神态親切,李玉琪更是滿面喜容,笑答:“小妹阮蓮,家住黃山望雲峰。

    大家姊阮蘭,乃天台山拈花大師門下。

    二家姊阮菡和小妹同胞雙生,從小喪母,蒙義母峨眉山白老姑撫養,剛到黃山隐居不久。

    ”陳、畢、歸三人同聲喜道:“你就是太白先生阮師伯膝下的世妹麼?我等同門弟兄五人,都是雙清老人門下,隻大師兄餘一在此隐居,我四人剛來不久。

    先恩師歸真已十年了。

    ”阮蓮一聽對方正是父親常時提起的平生至交周雲從夫妻的門人,難怪江家姊弟身世來曆俱都知道,越發高興。

     玉琪方告陳實:“童一亨原說黃昏回來,此時未到,無人煮飯。

    餘大哥不在家。

    來時匆忙,忘了提起。

    最好請歸四哥辛苦一趟,到餘家喊兩個人來,代為準備。

    ”忽又趕來一人,正是童一亨,身量比歸福稍微胖點,年紀卻輕,神态有點慌張,見面便說:“今早出山,中途遇見兩人形迹可疑。

    暗中窺聽,竟是芙蓉坪賊黨,說要上黑風頂去尋那老怪物,因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