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刻骨相思誰與訴 連床賴有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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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棠聞言,反倒化悲為喜,緊握再興雙手,悲喜交集道:"興哥,像你這樣男子真太好了。

    别的話我也不說,我已知你心意,雖然愛你太深,就是方才之言由于關心過切,我此時心情太亂,到時如何還拿不準。

    但對你愛那人,無論如何也決不會再有絲毫惡意;何況是你片面相思,人家還不知道呢。

    "再興知她為人外和内剛,表面溫婉,性情強烈,自己對于鳳珠固然從無邪念,她也深信不疑,真要有什舉動被她看破,定必以死相拼,或是自殺了事。

    前因鳳珠要來避暑,想起女子善懷,越是情癡愛重,越是多疑多妒。

    自己愛極鳳珠,日常相見隻管克制情感,含而不露,姬棠心有成見,仍必難免誤會,每一想起,還在疑慮,難得這等說法,立時乘機把自己心意仔細分說出來。

    姬棠始終目注再興,脈脈含情,微笑不答。

     第二日天降大雨,再興正在尋思出神,忽聽鳳珠單身趕到,便疑老金牛寨發生變故。

     見面一談,果然變出非常。

    午睡醒後又被鳳珠請去,看完王翼書信,心想多年好友,他雖無情,我不可以無義,正在強捺憤怒,自行寬解,忽見幾個女蠻兵同了蠻女幺桃相繼走進,王翼、蘭花、姬棠同時回轉,已快走到。

    不知鳳珠心腹女兵早将他夫妻背後之言聽去。

    正要迎出,鳳珠已将那些情書從容藏好,搖手示意,不令起立,一面仍與從容說笑。

    先進來的幾個女兵也各整理房中花草,做些雜事,仿佛先在房中不曾離開神氣。

    再興見狀,忽然有些醒悟,方想此女真個機警沉穩。

    王翼等三人已走了進來,鳳珠因是尊長,人又剛好,隻微笑把手一擡,令衆同坐,暗中留神查看,見姬棠進門朝自己招呼了一聲,便和再興同坐旁邊竹椅之上,雙方神情親密,自然流露。

    再看王翼也和蘭花做了一對,坐在身旁不遠藤榻之上,口中說笑,目光不時偷看自己,和那年遇見不久,雙方發生情愫,當人以眉目示意一般光景,心雖恨極,表面仍是說笑從容,有問必答。

     鳳珠美豔入骨,容光照人,随便言笑動作之間,均具無限豐神,再要稍微給對方一點詞色,便由不得使人心情陶醉,仿佛她那一雙淨如澄波的媚目藏有極大魅力,使人不敢逼視。

    何況王翼本極迷戀的人,久别重逢,見她連經患難,長途風塵,雖然玉容清減,比那年初見時消瘦了兩分,滿屋花影、明燈之下,越覺人面花光互相輝映,美到極點。

     起初還恐自己負心薄幸,又不該想盡方法騙她,對方滿腹悲憤,決所不免;哪知從見面起始終神态從容,沒有一點表示。

    隻初來暈倒,仿佛為已而發,後來談到老王身死,連受好人暗算,曆盡艱危,稍微流淚悲感而外,不久便複原狀。

    此時對面仍和以前一樣,若無其事,色令智昏,不知鳳珠心已傷透。

    蘭花又感激鳳珠以前愛護她父女的恩義,知她最愛鮮花,所居又是竹樓,房中本就陳列着不少當地特産的各種鮮花香草,蘭花再一刻意求工,細心布置,方圓六七丈一間大樓房幾乎點綴成了一座花宮。

    滿屋花影離披,香光浮動,當中本懸有十來盞紗燈,鳳珠又穿着一身素白,霧毅冰纨,鎬衣如雪,吃四壁千百朵各色奇花異草一陪襯,越覺儀态萬方,美若天人。

     蘭花、姬棠并非不美,平日看去也覺佳麗難得,燕瘦環肥,各有各的好處。

    此時同在一起,不知怎的,二女竟被鳳珠比了下去,仿佛一是明珠美玉,國色天香,清麗出塵,容光獨豔;一是閑花小草,俗粉庸脂,非不好看,隻是比較不得。

    像姬棠那樣其人如玉,脂粉不施,自然娟秀,人又端靜安詳,音聲溫婉,雖無風珠那樣絕代容華,還似空谷芳蘭,自然幽麗,晴雪梅花,淩寒獨秀,别具一種高潔之緻。

    蘭花卻是夭桃秋李,隻管熱情奔放,濃豔非常,毫不耐人尋味,和風珠一比,固有天地之分,便較姬棠也有雅俗之别。

     人情都是隔鍋香,老婆總是别人的好。

    王翼此時癡心未死,妄念又生,對于鳳珠由不得越看越愛,以為風珠漢人,不比蠻女,三妻四妾人之常情,也許對于自己鐘情太深,隻管心中氣苦,并未忘情。

    何況前娶蘭花為勢所迫,出于不得已,隻要日後設法私見,把以前為難經過向其說明,再賠一點小心,十九能得原諒。

    這等絕色佳人,休說二女同歸,便得一夕之歡,也不虛生一世。

    隻是蘭花情熱心專,休看夫妻情好,如知别有所愛,決不甘休;又是本山之主,威權極重,平日夫妻恩愛,形影不離,休說背人密語,暗地幽會,便想稍通情侯也難辦到。

    人又聰明機警,私情一洩,恩愛夫妻立時變成冤家,闖出禍來,如何是好?越想越覺可慮,但又不舍鳳珠。

     正在左思右想,心亂如麻,姬棠早看出他和再興完全不同。

    一個隻管愛極鳳珠,情癡更甚,目光也常注定在對方身上,但是言笑從容,對于自己仍和平日一樣,神情親切,未改常度。

    仿佛對方是個情分極深的至交老友,久别重逢,雖然愛護關心到了極點,隻是至情自然流露,沒有一點矜持做作神氣。

    王翼卻是不然,一面偷窺鳳珠,目光不正,一面卻又防人看破,故意想了許多不相幹的話和蘭花說笑,假裝親熱,顧了那頭顧不了這頭,往往語無倫次,答非所問。

    面上常帶笑容,神色卻是陰晴不定,心中有事,一望而知。

    蘭花對丈夫情厚,正将桌上鮮果用刀削了遞與王翼去吃,一點不曾理會。

    鳳珠一面用銀叉挑着蠻女所削鳳梨從容咬吃,一面随衆說笑,先後朝王翼隻看了兩眼,目光便轉向别處,知其痛心已極。

    姬棠暗忖:像王大哥這樣男子真個該死,看他神情恐還一廂情願,未必知道人家心已傷透,還在妄想勾引。

    以後日常相聚,早晚被他闖出禍來。

    此人死不足惜,鳳珠好好一個美貌聰明的女子,休說丈夫,連我都是越看越愛,如為此人所累,一同受害,豈不冤枉! 心正尋思,見王翼忽然面現愁容,裝着一臉假笑,一言不發,蘭花削的鳳梨業已裝了半盆,王翼一片還未吃完,忍不住笑道:"蘭姊不要削了,大哥因妖巫來犯,正想心事,無心吃呢。

    我們都受過夫人好處,王大哥更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也須以全力相助,不令好人傷她毫發。

    休說别的,如因我們照顧不到,稍微疏忽,使夫人稍受虛驚,也問心不過呢!"王翼聽出姬棠語帶雙關,暗中點醒,想起蘭花情熱,人又剛猛,不禁心驚,吓了一跳,忙答:"我們隻顧閑談,還忘了向夫人禀告妖巫之事呢。

    "原來王翼先恐鳳珠得信憂急,意欲把妖巫警告暫時隐起,等想好主意再說。

    蘭花。

    姬棠也覺風珠傷病未愈,事已至此,隻有全力防禦,設法除此一害。

    說了徒亂人意,使多憂急并無用處,已然說好暫時不談,隻向鳳珠稍微提了幾句,底下都是随便說笑。

    及聽王翼這麼一說,均覺奇怪,隻得說了出來。

     其實幺桃口快,鳳珠早已得信,深知老妖巫的厲害。

    先頗驚慌愁急,繼一想,王翼如此負心,此後孤苦伶訂,無家可歸,活在世上也無什麼意思。

    好在這裡有危崖森林之險,妖巫雖極兇毒,所習都是幻術障眼法兒,隻能愚弄無知蠻人,并無實效。

    已被姬棠說破,蠻人不再信畏,就由森林之中暗中掩來,想要害人也非容易。

    事情還早,樂得借此試探孟龍父女和王、時二人對我真意,好了暫且寄居,相機行事,到時再說。

    否則,自己還有四五十個女蠻兵,都是從小相從,能共患難生死的心腹;便是本山許多犯罪的蠻人至少也有一半受過我的恩惠,都是勇猛心直,無德不報。

    森林之中地方廣大,當中一片雖被密林和各種奇險隔斷,隻要不畏艱險,并非不可通行。

     前聽丈夫說道,隻要有人将中部一帶天險隔斷沖破,便到森林中心,惡鬼峽左近、平湖旁邊疏林之中。

    這方圓千百裡的前古森林隻此中心一片高原可透天光,水秀山清,風景極好。

    可惜四圍地勢奇險無比,無論何方入林均難走到。

    由前山口進去,更有浮沙火石、毒蟲猛獸之危。

    因此這多年來,由前山人口那幾家結隊采荒的上豪費盡心力,至多走到離湖五十裡的紅蛇溝為止,從無一人深入。

    由小金牛寨高崖這面穿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