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森林之花

關燈
王翼初意蠻女隻是生長山野,力大身輕,未必會什武功,容易打發。

    自身是客,又當危難逃亡、望門投止之際,本心不願傷人,隻想稍微給她吃點苦頭,将其制服,知難而退,稍有機會立即下台。

    哪知蠻女蘭花生具異禀神力,非但縱躍輕靈,手疾眼快,人更機警聰明。

    上來便看出對方縱躍如飛,不易抓撲,惟恐滑脫,本心又隻氣不憤,想将來人制住,給他一個下馬威,并無傷人之念。

    及至見人之後,看出來人本領甚高,貌相又極英俊,與尋常所聞漢家人不同,并不那樣鬼頭鬼腦、欺軟怕硬、倚勢淩人,不由消去一些敵意。

    表面雖仍逞強任性,追撲不已,無形中卻生出一種微妙感覺,越發不肯傷害來人,心情十分矛盾。

    王翼更料對方必是當地酋長之女,所以同來蠻兵不敢上前,前後那等口氣。

    自己既要在此久居,如何與之結怨?惟恐互用手腳,難免打傷,正想如何打法方能兩全。

    不料雙方同一心理。

     他這裡微一遲疑,山女早已看準他的手腳,冷不防猛撲過來。

    王翼因恐回手傷人,微一疏忽,竟被将雙臂抓了一個結實。

    當時如用擒拿手,本可将其解開,無奈蠻女抱得太緊,力氣又大,輕了不行,手法重了非傷不可,隻得一面用力将下盤立穩,不令扳倒,口中急呼:"快些松手,這是什麼打法?"蠻女見敵人被她抓緊,同來蠻女均在喊好,越發得意,笑道:"我不管什麼打法,将你打倒就算我赢。

    看你是客,我不會撕破你的衣服。

    你如照樣将我摔倒也是一樣。

    你留點神,我要用力氣摔你了。

    "王翼見她死不肯放,力氣又大,隻管下盤功夫結實,差一點仍被摔倒,就這樣身子還晃了兩晃才得立穩,不禁吃了一驚。

    蠻女見摔他不倒,又用腳來勾,一面向前猛推,說什麼也不放手。

    王翼本就覺她明豔可愛,這一對面相對,彼此緊握對方膀臂,肌膚相觸,越發不忍傷害。

    無奈對方死不放手,雖是一味蠻打猛摔,心思卻極靈巧,稍一疏忽便吃大虧。

    知道此女神力,長此相持,我又不肯反手傷她,好些顧慮。

    正想賣一破綻,容她摔出,不等倒地人便縱起,以後不令雙手沾身,仍可取勝。

    人未跌倒,便不算敗。

    後來試出蠻女似知自己滑溜,隻管用力猛摔,并不松手。

    正在暗中叫苦,左右為難,無計可施,忽見蠻女滿面笑容,一雙明眸望着自己,得意非常。

    暗忖此女實是天真,不知因何起了誤會,人又這樣好勝,如非蠻人尚武,恐被看輕,便讓她赢也不相幹。

     王翼正在尋思,就這心神微分之際,蠻女早在暗中蓄好全力,聲東擊西,假裝向右猛摔,忽然反手朝左摔去,同時腳底用力一勾。

    王翼驟出不意,身子立往左側,右腳業已離地。

    心中一驚,知道不妙,少年好勝,又恐被其打敗,以後寄人籬下,容易受欺。

     一時情急,忙将雙手一松,就勢往蠻女脅下點去。

    本意想點她的軟筋,使其周身酸麻,雙手無力,自然放開,人也不會跌倒。

    這一手方才早已想到,因是漢人,覺着對方美貌少女,胸中仍有平日男女之見,隻想解脫,不肯随便伸手,露出輕薄。

    這時雖是情急萬分,勢出不已,但也隻想點到為止,隻要對方松手,能夠拉個平手,不打最好。

    哪知蠻女最是怕癢,這一下恰巧觸到她的癢處,一見敵人手往脅下伸來,也是情急。

    又要護癢,手又不舍放開,猛力往回一縱。

    王翼人往左側,下盤本就發飄,立足不穩,心慌情急中反手去點蠻女雙脅,沒想到對方如此怕癢,不顧摔人,往回一帶,其勢又猛又急,不由整個身子往前撲去。

    蠻女本隻一腳立地,百忙中用力往後倒縱,腳底一樣不穩,哪禁得住王翼全身撲來,當時往後便倒。

    王翼兩膀被其抓緊,無法收勢,恐其仰跌受傷,心裡一急,忙喊"姑娘松手,留神跌傷",一面收回雙手,想将對方膀臂抓住,準備落地時提她一提,免得後腦着地受傷。

     蠻女摔人不成,反而跌倒,也是情急手亂。

    将倒未倒之時瞥見王翼手動,又誤以為要觸她的癢處,一時心慌太甚,突然将手松開。

    一見對方人已壓上身來,忙用腳跟着地,身子往上一挺,就勢一把,雙手環抱上去。

    本意将人抱住,往側一翻,還可轉敗為勝。

     無如雙方勢子都猛,王翼業已全身撲下,再被她攔腰一抱,雙方都是一個猛勁,蠻女仰跌在地,王翼也正撲下,恰巧壓在她的身上。

    當時覺着周身溫軟,花香撲鼻,一看蠻女頭上茉莉花冠業已落地,還是不肯松手,抱得更緊。

    雙方頭臉相對不過寸許,蠻女始而急怒交加,猛張櫻口,似要咬來,忽又收回,用力更猛。

    旁觀蠻兵重又嘩笑,喊起好來。

     另外四個蠻女同聲怒喝,如飛趕到,其勢洶洶,似見主人吃虧,想要動手。

    蠻女側顧,一聲嬌叱,全都退去,雙手卻始終抱緊不放。

     王翼越發不忍傷她,連掙兩掙沒有掙脫,又不敢用力太猛,急得連聲急呼:"姑娘快放手,哪有這樣打的!真要不行,我情願認輸,由你打上幾下出氣如何?"說時将手一松,身子往旁一側。

    蠻女立時就勢翻向上面,方要開口,猛覺事太容易。

    又見王翼手放地上,平卧不動,毫未抗拒。

    同時聽出言中之意,忙把雙手一松,縱将起來,喘籲籲氣道:"你不用力氣回手,我不來了。

    這個不算我赢,還要來過,快些起來再打,非要真敵不過我才算你輸呢。

    "王翼見她秀發蓬松,嬌嗔滿面,明眸皓齒,容光眩目,越生愛惜,如何還肯動手?從容坐起,笑道:"我真輸了,這樣打法也弄不來,我們并非真正敵人,何必拼命?"蠻女想起也覺好笑,便問:"你恨我不恨?"王翼笑答:"姑娘不過年輕好勝,又嫌我們漢家人,雙方素無仇怨,我雖打敗,并未受傷,如何會恨?主人不願我們在此,本不應該打擾,無奈我弟兄受仇人逼迫,無家可歸,才來此地暫避,如蒙收留,自是感謝。

    否則,也請借我二人數畝之地,使得自耕自獵,我們定必守你規矩,兩不相犯,你看如何?" 蠻女見來人少年英俊,與平日所聞漢家人迥不相同,被自己欺侮強迫打了一陣,答話仍是那麼溫和。

    心腸一軟,又消了好些敵意。

    便在對面坐下,笑問:"你們還有一個人呢,怎不過來相見?"王翼笑答:"他怕姑娘打他,還在一旁等候。

    "随将時再興喊了過去。

    蠻女要他同坐談話,随問:"你二人的來曆我已知道一點,但不知是何心意,你們須要明言。

    老金牛寨那位夫人可是你們一家?"二人便将來意經過照直明言。

    明知蠻女必是當地酋長之女,表面故作不知,卻說以前常聽老寨主說起,當地主人忠心勇猛如何好法,也不先問對方來曆。

    說完方問孟寨主今在何處,小金牛寨碧龍洲離此多遠,我二人不知這裡規矩,是否可蒙收留。

    蠻女蘭花聞言越發喜道:"你們原來不是壞人,并非想和我父親為難的麼?我每日正嫌悶氣,來了你們兩個漢家哥哥,又有這大本事,真太好了。

    方才王哥哥又故意讓我,免我丢人,我更喜歡。

    孟龍是我爹爹,我叫蘭花,因他年老,這裡的人均由我管,便無老寨主之命也必當你們親人看待,這樣好的漢家人,我還舍不得你們走呢!不過你們既來做客,如何帶有老寨主的象牙令牌?方才受我逼迫欺侮怎不取出?"二人又将孟雄夫婦贈那令牌的用意說出,因防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