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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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妖巫走一點山路,也要如此費力,還敢人前賣弄。

    這裡四無人煙,我們同飛過去吧。

    ”靈姑道:“飛行不難,香兒身輕,攜帶也易。

    隻恐遁光飛行與破空之聲,夜靜山深,易被妖人警覺。

    ”南绮笑道:“無妨。

    對崖甚高,據香兒說,中間還隔有好幾處高山危崖。

    我們貼地飛行,不飛大快,遇崖有路,便即下降,當不緻被妖人發覺。

    ” 就罷,便帶了香兒,招呼衆人一同飛起,晃眼飛過崖去。

    見亂峰雜沓,草莽繁茂,仍然難走。

    照着香兒所說途向,又往前飛,越過兩處山頭。

    靈姑、南绮見天色還早,估量相隔妖人巢穴不遠,前途亂山叢雜,均不甚高,不便再事飛行,便同落下,順着山路往前進發。

     湘江沿岸,山水大都靈秀,空中下視雖是一堆不甚高的亂山,及至身曆其境,沿途峰巒洞壑、溪澗泉石,俱都靈奇幽美,移步換形,在在引人入勝。

    林木竹樹很多,空山無人,月明如晝,越顯得夜景清麗。

    靈姑笑道:“想不到一個無名的荒山之中,也有這好景緻。

    ”南绮方要答話,瞥見香兒不住東張西望,面帶疑慮之容,便問有什麼心事犯愁?香兒道:“這條路與弟子那日所走不一樣。

    記得左邊兩裡有一高崖,如何不見?許走錯了。

    ”甫绮笑道:“呆子!你随妖巫先是騎竹子飛行,直到前面才行落下,這一段山路你并未走過,自然看去眼生。

    隻要在此山中,決不會找它不到。

    天離子夜還早,這好月色和好景緻,樂得一路觀賞前去。

    你說那高崖必還在前,被山擋住了。

    就把路走錯也不會怪你,擔心作什?”香兒聞言,心雖放下,總覺那日随了妖巫師徒飛行甚緩,又是日裡,沿途景物看得甚清,與今日所見迥乎不同。

    料是适由山頭上越過時,飛遁神速,未及看真,一時疏忽,錯了方向,緻把途徑走岔。

    因甫绮那等說法,又知妖道準在北山,師父既想觀賞空山夜月,也就沒有再提。

     衆人原定等到子夜妖道在洞中祭煉妖法之時,猛然直撲他的巢穴。

    估量妖道所居隻在這一二十裡以内,不愁尋他不着,并沒以此為意,徑順山路往前走去。

    行約二三裡,走入一個山環以内,見那沿途風景甚好。

    所經之地,一邊是松杉高林,森森疏秀;一邊是條寬約兩三丈的清溪,綠波粼粼,溪水将與岸平。

    素月流天,人影在地,清風陣陣,點塵不染。

    月光照在水面上,閃動起極勻細的毅紋。

    浮光泛影中,時有白雲片片倒影波心。

    空山寂寂,萬籁蕭蕭,連個禽鳴獸嘯之聲俱聽不見,端的幽僻絕倫。

     正走之間,紀異忽失聲笑道:“來路一帶草深樹密,又有這好溪水,以前我在湖心洲時常出外打獵,隻要遇到這等地方,必有野獸出沒,這裡偏如此清靜。

    最奇的是此地山水風景雖好,但來路峰崖險峻,常人絕走不到。

    适在空中遙望,四面皆是高山危崖環繞,不見一點人家田舍,分明是座向無人蹤的荒山。

    開頭的一段那麼荒涼,這裡水秀山清,風景極好,并還那麼幹淨,直和日常有人打掃過一樣。

    林中殘腐枝葉往哪裡丢了,如何不見一點痕迹?休說無主的荒山,便有人隔些日打掃一次,也沒有如此幹淨,豈非怪事?” 衆人時常往來仙山靈境,目中看慣,隻覺當地風景靈秀,也沒想到别的。

    及聽紀異一說,全被提醒,果覺這一帶地方與前半來路不同,不見一點荒涼蕪穢行迹,沿途松杉林内也無落葉殘枝留積,委實幹淨得令人可疑。

    可是留心細看,除卻地無塵埃,景物幽靜外,又看不出别的迹象。

    南绮說是事出偶然。

    靈姑道:“不然。

    我從小随家父江湖奔走,經曆的荒山野景最多,無論多麼好的山水,凡是幽僻無人之區,總是荒涼境象。

    尤其樹林以内,必有曆年堆積腐葉殘枝和塵土之類。

    人一進林,首先聞到的便是那極濃厚的生腥氣味,哪似這裡幹淨得出奇?先前初到還不覺得,這時想起,實是奇怪。

    據我猜想,不是有什仙靈窟宅在此,便是有什精怪盤踞,我們留點神總好。

    遇上精怪無妨,萬一有什前輩仙人在此隐居,我們言動失于檢點,便要生出枝節。

    ”裘元道:“我想不會。

     一則這裡雖是無人荒山,就在江邊不遠;二則妖道寄居附近崖洞以内,如有仙靈居此,決不容此輩妖人在他左近居留,興妖作怪。

    也許有什左道中人在此居住。

    如是正經修道之士,我們無心經此,又未動他一草一木,有什相幹?反正一會就要離開,我們尋的是妖道,仍照前走去好了。

    ”南绮道:“你總粗心大意,看事大易,既然發現可疑,好在順便,我們留點心看看,到底是什麼緣故?如是正經修道之士,我們多交兩個同道朋友,豈不也好?” 衆人邊說邊沿溪前進,又走了四五裡,忽聽遠遠洞蕭之聲響振林間。

    靈姑方道: “蕭聲清越,又是這麼好景物,主人必非庸流。

    ”随聽空中鶴鳴甚是響亮,衆人舉頭一望,一對白鶴正由西南方天空中飛出。

    這時月朗星稀,天宇澄清,萬裡清空,隻西南方浮沉着幾片白雲。

    那鶴從雲影中飛出,羽衣如雪,映月生輝,飛得又高,翩翩翔舞。

    時先時後,口裡一聲遞一聲叫着,晃眼便到衆人頭上。

    倏地各把雙翼一收,直似兩點銀星下瀉,向前面崖後松林中投去。

     衆人見蕭聲一起,鶴便飛來,所投之處又正是蕭聲來路,越知有異,立即循聲尋去。

     轉過崖角…看,溪面忽然加寬了好幾倍。

    左岸仍是原來的松樹疏林。

    溪對面奇峰怪石參差羅列,修竹垂楊,花樹掩映。

    山勢向左側低昂蜿蜒而來,到了前面花樹林中一落數十丈,似斷還連,直達溪邊。

    忽又作一小峰突起,峰高隻有數丈,通體玲珑,勢極飛舞。

     峰頂平坦,廣約畝許。

    一白衣人獨坐峰頭,正在月光底下臨水吹蕭。

    雙鶴好似剛剛飛落,一隻已立在白衣人的面前,一隻白羽如霜,猶未全斂,蕭聲頓止,空山回響,餘音猶自蕩漾水雲,與松風竹韻相應,尚未停歇,衆人暗中贊妙。

    雙方相隔約有半裡多,五人方要上前相見,白衣人忽然起立,緩步往峰後走下。

    雙鶴半飛半走,前後相随,同向門中走去。

     南绮笑道:“這位道友真能享受清福。

    看他神情和眼前這景物,人頗清高,也許不願與我們相見,故此走去。

    ”靈姑笑道:“自來惺惺相惜,聲應氣求。

    如是我輩中人,當無見拒之理。

    我們何妨試他一試?如其堅拒不見,也要探明他的來曆,何事如此孤高?”南绮笑道:“主人要是有意回避,仍是不可相強。

    這裡風景清麗,我們順便觀賞過去,省得主人嫌憎魯莽。

    ” 衆人且談且行,不覺已到溪邊。

    這一臨近,隻當地一路蒼松翠竹,飛瀑流泉,綿亘不斷。

    再繞過小峰一看,碧山錯落,白雲如帶。

    溪流前橫,清可見底,水面離岸隻有尺許,水中-藻飄飄,白沙勻細,月影沉壁,碧山倒影。

    時有錦鱗往來遊行,水面上不時閃起千萬片毅紋。

    水聲湯湯,與隔壑松濤泉籁交相應和,若協宮商。

    後倚崇山,上面滿生秋花,高低羅列,五色缤紛,錦雲繡合,時聞清香。

    峰前石筍三五,骈植劍立,高者三四丈,低者丈餘。

    有的石白如玉,寸草不生,隻在石隙中疏落落倒垂着十幾叢幽蘭佳意,紛披翠葉,競吐奇香;有的通體俱是肥苔密布,一片濃綠,宛如翠玉映月浮輝。

    峰半卻有兩三株小松,由石隙中盤舞而出,橫斜夭矯,勢若虬龍,蒼古遭勁,生動非常。

     有的地方生着無數紅紫小花,石旁邊卻立着六七竿修竹,仿佛山中高士與絕代麗妹把臂臨風,清豔雙絕。

    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