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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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香兒正憑窗回望來路湖口波光月色,忽然失聲道:“師父請看!那不是剛才所見那小快船麼,怎又到了我們船後?”南绮忙即探頭外望,果與前見小舟一樣,也是三人六槳,兩前一後,快也相同。

    已然駛人湖中,水雲掩映,波光浩蕩,輕舟一葉,疾同箭射。

    略一轉側,便往斜刺裡君山一面駛去,沒了影迹。

    看神氣,不是由南津港上流對面駛來,也是尾随己舟之後,剛由舟尾退駛回去。

    絕似先遇小舟。

    船中五人竟會無一警覺,直到離舟遠去,香兒方始發現。

    但是香兒因随妖巫久居山中,初遊洞庭,見到這等壯闊的波瀾雲水,貪看夜月煙波,自從船入港口,一直偏頭回望,不曾離開。

    途中隻遇見兩隻由港入湖的夜航船,一隻白木貨船,均由船側對面駛過,井未見有小船尾随己舟之後。

    如系上流駛來,香兒憑的正是船的右舷,正當空曠的江心一面,必由窗外對錯過。

     何況還有靈姑等四人都是極好目力,又多望着窗外江景,斷無不見之理。

    南绮越想越覺可疑。

    和衆人一說前情,也都奇怪。

    悄命香兒假裝閑談,去向後艄掌舵女孩探詢見那小船也未? 一會,香兒回報說:“那女孩說那小船好似就停在來路不遠的岸旁。

    先未看見,等發現時,船已向來路急駛。

    初見時,離木船不過丈許光景,晃眼工夫,駛出老遠,端的快極。

    并說她從小生長煙波,也沒見過一條船有如此快法。

    此船既未載有貨物,又不似帶有行李趕急路的客人在内,卻用三人同劃,六槳齊飛,也是少有的事。

    湖上的船她多半認識,看去也頗眼熟,因船行太快,便木船也在急駛,一心掌舵,未及細看。

    連那三人面目都未看出,到底是誰家的船,一時想不起來。

    ” 裘元心疑船中坐的便是日間溪口所遇老漁人所說的那兩少年,并許還是意料中的熟人。

    南绮道:“隻怕未必。

    如是意料中的道友,兩番相遇,不論和我們四人誰是相識,定必來見,何用如此?如是妖黨,行藏十分詭秘,決不會滿處駕船飛駛。

    便是有心尾随窺伺,也無須乎坐船。

    我們又無什可疑行迹落人眼裡,隻和常人行舟一樣,怎會啟他疑心?那頭一次又是無心巧遇。

    也許因為我們,方始坐船。

    如說兩俱非是,一則常人駕舟斷無此速;二則他先已往我們來路駛出老遠,原是背道而馳,忽在舟後出現,去前并無一人看出。

    分明行法催舟尾随在後,連人帶船一齊隐去。

    可是走時又現行迹作什?此事好些俱出常理之外,急切間還猜不透他的來曆和用意。

    不過這等幼稚行徑,不問邪正敵友,均非高手。

    且由他去,随時留點心,等到再遇,我自有主意對付便了。

    ”裘元、紀異均主分人暗中跟蹤查探。

    靈姑、南绮均說:“不消如此。

    我們此行本來不願人知,君山諸妖黨正當患得患失之際,相識諸道友又是一個尚未見面,去了徒自多事,打草驚蛇,無益有損。

    天已亥初,這一帶恰好無什舟船,索性我們也行法催舟,早一點尋到地頭,相機而行吧。

    ”說罷,甫绮便假裝閑眺,去至船頭,暗中行法,手掐靈訣,略一施為,那船立似箭一般朝前駛去。

     船家年老多識,見船突然輕快非常,兩岸月下山巒林樹似流水一般往後倒去,情知有異,便打暗号令同夥停橹,船行依舊神速。

    伸頭往前一看,艙中兩少年男女正在船頭并肩而立,女的手中掐訣,向前指畫了幾下,正待和男的回走。

    忙即縮回,也不說破,隻把舵接過,悄悄告知船夥妻女:“船上來了異人,務要小心尊敬,不可怠慢。

    樂得暫時省力,表面假裝有了順風,将帆扯起,連橹都不用怎搖,由我自去掌穩了舵,一任那船往前駛去。

    ”裘元經靈姑、南绮一攔,也就息了查探小舟初念。

    夜靜江空,船行如飛,僅半個時辰,便趕到南津港前頭的小江場。

    香兒指認出地方與前見不差,隻泊舟處尚在前面江灣危崖之下。

    衆人本想就在鎮場碼頭停泊,再尋了去,靈姑看出船家禮貌較前益發恭謹,知已警覺,便說:“船家是個老江湖,人甚明白,無須再行掩飾。

    ”仍令照前駛去。

     一會趕到,見是江中一個大支流,水急灘多,平時非遇大水,極少舟船往來。

    那泊舟之處絕壁撐天,險僻非常,僅有一片兩三丈長的斷崖突出江邊。

    上去不幾步,便是那峭壁的裂縫,寬隻二三尺,深約二三十丈,裡面藤蔭密覆,雜草怒生,月光下照,甚是陰森黑暗。

    靈姑預向香兒問明,便由南绮收法,命船家将船停泊。

     船家泊好了船,進來笑問道:“諸位尊客今晚回船上安歇麼?要是回船,我們好給你們預備吃的東西。

    還有這裡是山泉入江的溪口,灘多水急,船至多再進二裡,便不能通行過去。

    自來又不是停船的埠頭,黑更半夜在此泊船,被外人撞見,難免胡猜亂想。

     尊客如往親友家中,不回船來安歇,我們便将船泊在适才經過的小江場去。

    好在今夜好天氣,月光又亮。

    另外再叫我這夥計在崖那面等候,萬一尊客訪友不遇仍要回來,來回隻五六裡,他趕緊跑往小江場送信,立即開船來接,也來得及。

    如若鎮上有人打聽,我隻說是由上流開回的空船。

    尊客心意如何?” 靈姑聞言,忽想起船家還忘了開發,便笑答道:“船老闆,你的好意我已知道。

    你久在江湖,想已看出幾分。

    我們此來原非為了自身之事,将來你們環湖居民也許能夠知道一些故事。

    我們并非江湖上人,也不是什麼鬧神鬧鬼的旁門左道。

    坐你的船是由于今夜月明,江山如畫,夜景清麗,一時興會,偶然随喜,其實原可無須。

    本來船到了這裡,便想打發你們開回。

    既被你們看出幾分,人又忠厚誠實,我們也無須再多掩飾,詳情此時不便先說。

    這裡有二十兩銀子,内有十兩是給酒飯價和送你們的酒錢,你且拿去。

    船便停在小江場,也無須派人在此守候,如我們回去還坐你的船,到時自會尋去。

    如過天明不回,我們便是改走旱路,你便可開走,無須再等候了。

    不過今日之事,口頭務要謹慎,不可告人。

    先前所遇小船上人,不問生熟,如有人來探詢,可說我們四人由洞庭湖邊雇船起身,到了離小江場五六裡的那山前停泊,将船開發,同往廟中訪友去了。

    ”船家聞言,躬身應諾,答道:“小人原知諸位仙客不是常人,隻因真人行事不願人知,隻好恭敬在心裡,不敢說出。

    現在仙姑既看老漢不是壞人,說出真情,肯坐這船,便是我們福氣,如何還敢領賞呢?”靈姑笑道:“我們雖知一點法術,并非仙人。

    坐船飲食,哪有不給錢之理?我們就要上岸,無暇多言。

    你盡管拿去,今夜如可回坐你船再說吧。

    ” 船家知推不脫,隻得拜謝收下。

     衆人乘着明月,順那山夾縫走将過去一看,迎面一片危崖壁立橫亘,中間高高下下橫斜着幾條凹凸不平的山徑。

    最寬之處不過三丈,窄的僅能通人,崎岖險阻,甚是難行。

     靈姑看出以前原是一座整崖,年久崩裂,便問香兒如何行走?香兒答道:“老太婆和王寡婦雖會邪法,這樣的山路,走起來仍是為難。

    日前來時,王寡婦年輕,又會武功,大約以前曾經來過,還不怎顯吃力。

    老太婆卻走得勉強,走不遠便命停下,把路旁小竹子折了二根,分給每人一根,由她行法畫上符,變成三條似龍非龍的怪物騎着,把前面高崖越過,走了五六裡,連越過兩三處山崖。

    因恐這類小邪法被妖道看輕,路又走了好些,才行落下,重在每人腿上畫上符篆,一同前進,又走一程,便到妖道所居洞外了。

    ”南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