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苦志求師 啭春莺嬌啼婉轉 輕舟泛月 遊碧水夜景空明

關燈
仙長,吓得我心中亂跳,惟恐搜出,難以活命。

    我正在求神念佛,忽聽仙姑口氣頗好,心中一寬,當時便想出來求饒,做夢也想不到仙姑如此厚恩。

     “我家本是衰落了的書香大戶,父親雖然疼我,人極古闆。

    母親是個後娘。

    我一個女孩,被邪教中人強收去做徒弟,一直好幾年沒回過家。

    忽然孤身逃了回去,那地方讀書人多,族長的權最重,就算父親多愛惜我,一些親族鄉黨不當我是壞人,也必當我是邪魔鬼怪,不許我家收留;即使勉強收下,将來也決沒有好結果。

    我因想老婆子所在黃柏嶺地方十分僻靜,她生平無兒無女,卻積了不少金銀珠寶,以前積蓄的我不知她埋藏在什麼地方,近四五年所埋,卻隻有我一人知道。

    這還是近年号稱洗手入山,隻是一些徒子徒孫再三聘請,出于門人孝敬的占大多數,不是巧取豪奪而來,那數目已不在少數。

     論起以前多少年的積聚,那就更多了。

    她山中除我以外,隻用了一個帶了一妻一女的長年。

    男的代她種着二十多畝地,兩畝果菜園,管着一個小魚塘。

    妻女給她燒水煮飯,做些粗活。

    近身服侍隻我一人。

    她住的地方在緊連房子的山洞以内,除我随時侍側外,誰也不許進去。

    盡管有這麼多的金銀,大約除王寡婦外,知道的人極少。

     “每有徒弟尋她,她便向人告窮,說她生平所得的資财全在暗中行善,作了好事,現在老來受窮。

    因為還得再煉些年道法才能斷絕人間煙火,如非在山裡開辟下這一二十畝田地,連徒弟和下人都養不起。

    就這樣,一有了錢,仍喜暗中行善,随手散去。

    王寡婦知她最忌諱人說她私事,自然不敢說她有錢的話,還須随聲附和說:‘師父在受各方供養,因好行善,手中時常分文皆無。

    我們當徒弟的理應孝敬,不該坐視。

    ,以讨她的歡喜。

    那些徒子徒孫固是半信半疑,無如不如底細,又不敢問。

    因為怕她心貪,索取無厭,沒事時輕易不敢上門。

    她倒也好,你不尋我拉倒,你隻要有事來求,不滿我的欲望絕不理睬。

    人又刻薄陰毒,不留情分,鬧得門下個個恨她。

    誰都知她忌刻,不會把藏财的地方告人,我又年幼,決不對我生疑。

    不過她剛死不久,那長年一家人我雖不怕,終恐别的徒黨想到老太婆身後餘财,前往搜尋,不得不加小心,以免遇上。

     “我先前打算先回家去見父母家人一面,如族長許我家收容,我便在家中住上三五日;不然,便到漢陽親戚家住上幾月。

    等事情冷了,我再偷偷前往山中,将她埋藏的金珠等物發掘出來。

    一半送回家與父母用;把下餘一半在家鄉附近蓋上一座小庵堂,我在裡面修行,以免将來受罪。

    天幸遇到諸位仙姑仙長,仙姑對我更是恩寬。

    想我人生一世,晃眼老死。

    譬如适才受了老太婆師徒的連累,同歸于盡,又當如何?照今日情勢,這條小命不是白撿的嗎?現已立志拜在仙姑門下,出家學道。

    望乞仙姑可憐弟子一個苦命女孩,恕我以往受人脅迫,出于無奈,格外恩寬,大發慈悲,收為弟子,不使流落無依,并受惡人欺負,便感恩不盡了。

    ”随說,随又跪下來,叩頭不止。

     甫绮伸手拉起,笑問道:“我們與那江湖左道妖巫迥不相同,是玄門正宗修道的人,内外功行并重,修為艱難,平日險阻甚多,不是容易,規條尤為嚴謹。

    并且我們新近才拜在青城山朱真人門下,俱是新進門人。

    前面還有幾位師兄,均未收有門人,我們未奉師命收徒,豈敢擅自私收弟子?你這心志也頗可嘉,無如不是一說就成的事。

    依我為你打算,你還是即日回轉家鄉,與父母家人團聚的好。

    我想你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又無什麼事落在人的眼裡,一任族中家法多麼嚴正,也無不許你家收留之理。

    而且你不久便可掘取妖巫所遺财物,家況又頗清寒,即便族長為人迂腐偏激,你父母終有愛女天性,有了那麼多财物在手,也不是無法可想。

    當地不容,或是因為曾被妖巫擄去數年,緻引外人疑忌,大來難說婆家,那你不會用妖巫的錢在外省外縣置些田業,勸你父母全家移去過活麼?如若随我們,休說勢所不許,就說可行,我們都是飛行絕迹,來去神速,現在正奉師命行道,時常與些異派妖邪惡戰,你什麼法術也不會,隻憑妖巫所傳那一點左道中的小術,不遇事不過攜帶麻煩,一旦遇上事,我們一個不能兼顧,立即送命,那是何苦來呢?” 香兒原是立志拜師,懷着滿腹熱望,及聽南绮語氣堅決,不禁沮喪萬分,流下淚來。

     正傷心憂急,意欲設詞再行苦求,忽然福至心靈,忙即拭淚問道:“仙姑說是青城山朱真人門下弟子,這位朱真人可是生得極矮小,法名隻是一個梅字,人稱矮叟的青城派劍仙,開山教祖麼?”因香兒容貌美秀,神情嬌婉,楚楚可憐,連靈姑也動了愛惜之心。

     隻是大家俱想往嶽陽樓去,見她和南绮還在糾纏,正想開導幾句,聞言甚覺奇怪。

    裘元首先問香兒:“你如何知道的?” 香兒答說:“本來我也不知什麼青城派、峨眉派,也是那山洞中妖道說的。

    這次老太婆和王寡婦領我往洞中見妖道時,開頭說話并未避我,所以前半聽得清楚。

    據妖道說,他們竹山教早就有人住在君山後山洞中,為的是君山腳下的鎮湖神鐘和裡面埋着的法寶。

     本是一件極好的事,照理這幾人應該回山報知教中師長,派人同去合力下手,自然容易。

     無如這些人心貪,都想獨吞。

    先隻一人,後見不行,才又約了幾人。

    這些人都是瞞心昧己,所以才鬧得如此糟法。

    在君山藏伏了好幾個月,白費許多心力,一點眉目也不見有,實在無法可施。

    又怕被外人知道,從中作梗。

    現在雖未判明敵人來曆,但查看種種可疑行徑和不好的兆頭,來人極似青城、峨眉兩派門下。

    他們惟恐畫虎不成,對頭行蹤隐秘,又看不出是何用意,又不舍棄而不取,這才着了急,回山禀告師長求助。

    教中長老因他們先未禀告,大怒不管,卻令人暗中随來,查探兩派仇敵蹤迹,等這幾人事将成就,忽遇仇敵為難之際,突起相助。

    他們知道如由君山腳下開通地底道路入内取寶,必有仇敵梗阻,勢所不能。

    付度情勢,隻有舍近圖遠之一法。

    就這樣,仍恐仇敵警覺。

    恰巧老太婆與排教鬥法,正可借以掩飾行蹤。

    并說他一切均已準備停當,隻等老太婆把這裡湖底開一深洞,與排教鬥完了法,事情過去,無人留意,他便可如法施為。

    先就着現成湖底地穴暗中入内,用他所煉神雷和一件叫作玄烏鑽的法寶在下面穿地開路。

    同時再把他在山洞裡所準備的什麼陰魔大法發動,以為策應。

     “底下的話,雖然避我不令在側,我卻看出他對我不懷好意。

    先前我隻想逃命,仙姑恩寬出于意外,我一心回家看望父母,不曾想到許多後慮。

    這時漸漸想起,未來兇險尚多。

    照那妖道和老太婆争執的語氣神情,對我已決不肯放松。

    我知他那妖法均有童男女生魂隐伏在妖幡之下鎮守。

    妖道既看上我,決不輕易罷休。

    他那法力比老太婆師徒強得多,又能在空中飛行随意來往,早晚難免被他搜着,決無幸免。

    往好的說,強迫收為妖徒,命雖保住,人卻墜入火坑;要是不好,就許受那煉魂之慘。

    此外,還有老太婆的許多徒子徒孫,盡管認識我的人不多,卻全知老太婆收了我這麼一位小徒弟。

    又都料定老太婆留存的金珠财物甚多,縱以我年紀輕,不敢吞下,總想由我身上查探出一點線索。

     再者,老太婆是他們唯一首腦,盡管近年見面都難,對外仍多仗着這塊招牌橫行欺人。

     如今老太婆和王寡婦等幾個比他們強的忽然全數失蹤,自是又急又驚。

    他們決不相信死得這麼幹淨,何況這些人全死在諸位仙姑仙長手裡,正經敵人并未在場,益發使他們不知來由,勢必到處訪查這次同來諸人的死活下落。

    我不遇上自然無事,遇上便非受害不可。

    這夥徒子徒孫均吃水碼頭飯,常在兩湖來往,黨徒又衆。

    為此越想越害怕,隻有哀求仙姑收為徒弟,才能安心。

    如因相随行道受什危難,那是弟子命苦福薄,數該如此,死而無怨。

    否則弟子回去,也終無好結果,與其終日提心吊膽,結局仍不免被妖道惡人所害,轉不如随定仙姑,就送了命,也落一個好鬼,下次仍可投轉人生,不緻被人強迫為惡。

    現世受苦受難,死後還因作孽大多,堕入輪回,不更冤枉麼?如說未奉教祖朱真人之命不能收徒,那麼随在仙姑身側,做個”廠頭侍女總該可以吧?現在弟子業已打定主意,甯死也要追随仙姑的了。

    ”香兒說時,漸漸淚如泉湧。

    說完,人已成了淚人。

     衆人見狀,俱覺她楚楚可憐。

    裘、紀二人想要開口請南绮、靈姑為她設法,均吃南绮搖手止住。

    直到香兒把說話完,南绮才笑道:“你先莫哭,那妖道所居山洞你還認得麼?”香兒以為有了指望,不禁心喜,忙即拭淚答道:“弟子隻随他們前往,地名沒聽說。

    地方是在湘江一個山裡,甚是荒涼,路徑卻還記得。

    ”南绮道:“你苦口求說,執意相随,我未奉師命,收你為徒自辦不到,但能給你另外想法安置,或是另拜仙師。

    不過你随我們一起,遇上妖人真能不害怕,把吉兇禍福置之度外麼?”香兒大喜道:“弟子但蒙收錄,百死無悔,赴湯蹈火,均所不辭。

    ”說罷,口稱恩師,又要跪下叩頭。

    南绮阻止道:“如今還不能算是定局,又不是我自己收你為徒,你不必行禮。

    且領我們先去尋到那妖道,等到這裡事完,我再給你設法,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香兒不敢再說,暗忖:“師父也許是見我曾入邪教,不大放心,想要查看我心性為人如何,再定去留。

     好在師父心軟,已允相随,隻要不當時遣走,必有指望。

    ”忙即諾諾連聲,恭恭敬敬侍立身側。

     靈姑見香兒一聽話有轉機,立即面現喜容,依着南绮身側,宛如小鳥依人,意甚真誠。

    知南绮心慈面軟,經此一來,日後極難擺脫。

    自己也覺此女招人憐愛,隻是未奉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