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産神嬰 古洞誅惡蟒 警異獸 絕壁采朱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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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絕迹,卻也略知奇門遁甲,生克妙用。

    目前隻近黃昏,我們一見如故,又是自家人,正可盤桓些時,以逸待勞。

    等晚飯後,老漢按陰陽生死,略布陣法,等她前來,看是如何。

    如陣法為她所破,二位上前動手不遲。

    事若不濟,再将無名釣叟信香焚起,自信必無敗理。

    二位乃朱真人高足,飛劍道法定非尋常。

    老漢并非意存輕視,故加攔阻,實緣此女不但慣使邪法,詭計多端;且這裡山人素極愛群,頗重信義。

    見二位未曾中毒,尋上門去,仿佛釁自我開,老漢日後便難在此立足。

    她父母在日,原與當地酋長立過盟約:不得擅入适才來的山口。

    不如由她自來,既可層層防衛,更可操必勝之券。

    擒到手後,盡可随意處治。

    豈不是好?”元兒、南绮投鼠忌器,隻得允了。

     談了一會,紀光便命那小孩捧出晚飯,山肴野蔬,倒也豐盛。

    飲食中間,方談起那小孩的來曆。

     原來紀光自從明亡以後,便獨身攜了年才十三歲的女兒淑均,隐居南疆之中。

    仗着父女二人俱會武功,懂得醫道,體健身輕,不以跋涉為苦,不時往來川湘滇黔一帶,販些貨物藥材,附帶與山人治病,以供衣食之需。

    當時意思,因為自己頗得山人信仰,隻打算積些銀錢,等女兒長大,物色一個好女婿。

    那湖心沙洲地勢隐僻,當時尚未被他發現,每來多半寄居在酋長曾河家裡。

    到第二年上,因為當地山人感他治病之德,便給他在山口裡蓋了一所倚崖而居的竹屋。

    于是以此為家,一住年餘,父女出入總在一起,倒也相安無事。

     偏巧這一年紀光接着湘南一個至友的急促函邀,說有要事相商。

    起身時節,偏巧瘟疫流行,山人留他醫治,不讓他父女起身。

    同時邀他的那個湘南至友,又是他生死患難之交,事情重大,關系着身家性命,不容不去。

    衆山人又那般環哭跪求。

    沒奈何,隻得把女兒紀淑均留在那裡,獨自一人前往。

    及至事畢回家,疫勢已止,淑均卻不知去向。

     曾河正帶了許多山人,到山中尋找蹤迹。

    這一急非同小可,忙問原因。

    才知自己走後沒有幾天,淑均曾帶了兩個山人往山深處采藥,一去不回。

    曾河派人一尋,隻尋到那兩個同去山人的屍首。

    傷處全在頭上,似被一種不常見野獸的利爪裂腦而死。

    接連搜尋了多少天,都沒發現一絲迹兆。

     紀光生平僅此一個相依為命的愛女,自然不肯罷手,活着要入,死了也要尋着她的屍骨,好查出被什麼東西所害,為她報仇。

    便挑了數十名力大身輕,長于縱躍的山人,帶了刀槍毒箭,親自又往山中搜尋。

    那山面積甚大。

    紀光窮搜亂找了兩天,無意中尋到離湖約有兩裡多路之處,忽然發現淑均入山時所用的暗器。

    再找到湖畔,又尋到淑均所用的一根長矛和一口腰刀,所有暗器也零落遺散在地上,血迹屍身仍然不見。

    才知淑均被那野獸追逼,一路抗拒,将所有兵刃暗器全都用完,始行遇害。

    後一想:“那野獸雖連傷兩個同去的山人,身上并無咬齧之痕。

    淑均如果遇害,屍骨和野獸的巢穴定在近處。

    ”因那東西厲害,不敢大意,便命衆山人加緊防備,把毒箭搭在弦上,随時備發。

     誰知圍着那湖尋了一日,除了湖心沙洲因河水太深沒有去外,所有附近一帶全都尋到,人獸都不見影子。

     到了傍晚時分,紀光正準備将四面散開的山人召集起來,進些飲食,連夜搜尋,忽聽林椒響動,音聲疾驟,由遠而近。

    覺出有異,不顧得再喊衆人,忙将身往一塊危石後面一縮,看看來的是什麼東西。

    身剛藏好,隻瞬息工夫,那東西已到面前。

    紀光一看,乃是一個渾身黃毛,龍眼金睛,爪若鋼鈎,似猿非猿的怪物。

    兩臂夾着許多野生果實,一路穿枝跳葉,帶起呼呼風聲,眨眼已從危石下面一閃過去。

    紀光一看,便看出淑均和兩個山人定是為這東西所害。

    無奈那東西穿越起來疾如電射,未容紀光動手,已被它縱到湖旁,隻聽一聲極凄厲的長嘯過處,已離岸百尺,縱向波心。

    身子依舊人立,并不沉下去泅泳,恰似點水蜻蜓一般,在水波上連縱幾縱,便到了沙洲之上,沒入密林深處。

     那些散開的山人,有幾個站在遠處看見的,俱都害怕起來,跑了來告知紀光。

    紀光知道山人素畏神鬼,見了這種怪異之物,定要疑鬼。

    恐怕惑亂人心,未曾動手,先自心驚,自己益發勢孤力弱。

    連忙喚齊衆人,造了一番言語,說那東西是個猴類,隻是力大身輕,并無足慮,隻要衆人心齊,自有除它之法;否則日久天長,被它跑向山外,所有的人全得被它抓死。

    衆山人一則畏懼曾河的規條,私自丢下紀光回去,必受刑罰;二則想起紀光平時許多好處,當時雖然異口同聲,願效死力,心中兀自提心吊膽。

    紀光看出衆人有些内怯,知道不足仗恃。

    反正自己愛女一死,痛心已極,決計舍了命,與怪物拼個死活。

    便命衆山人:怪物來時,無須上前,隻往四下裡埋伏,用毒箭射它緻命所在。

     分配好後,各自匆匆進了些飲食,重又散開,尋覓适當地方藏好。

    紀光算計那危石居高臨下,好似那怪物常經之路。

    便命山人在石下掘了一個陷阱,上面用藤草蓋好,鋪上浮土。

    又撥四個山人,準備幹柴火種備用。

    自己仍藏身石後,等怪物出來相機行事。

     這一等直等到半夜,仍未見怪物出來。

    這時月明如晝,湖中波平若鏡,空山寂寂,呼吸可聞。

    有時湖心裡遊魚在水皮微一騰躍,撲通一聲,旋起一個大水圈,銀光閃閃,往四周大了開去。

    聽在耳裡,越顯幽靜。

    紀光暗忖:“這般好地方,卻被怪物盤踞。

    即使今晚僥天之幸,将怪物除去,愛女已然玉碎珠沉,隻剩自己一人形影相吊,有何生趣?” 紀光正愁恨交集,忽然有一陣狂風吹過,傾刻之間,四山雲起,彌漫天空。

    一會風止,雲卻未收,月光全被遮住。

    四外黑沉沉,隻剩湖中一片水光的白影。

    紀光身側一個山人因候久無聊,徑将身旁火石取出,擊火吸煙。

    紀光看見,忙将他止住。

    話還沒說幾句,便聽前面湖中水面上有了響動。

    定睛一看,一條黑影和兩點似紅似綠的星光,正從水面上飛來。

    隻是天色陰黑,看不甚清。

    正在暗中叫苦,那黑影已飛上湖岸。

    因為身臨切近,紀光又有内外武功根底,目力本強,黑影一立定,便看出是日裡所說的怪物。

    尤其那一雙怪眼,黑暗中比起日裡還要光亮,看去更為清晰。

    紀光先從為自己伏處是怪物必經之地,隻一近前,便可下手。

    誰知怪物一到岸上,便停了腳步,睜着那雙時紅時綠的變幻不定的怪眼,在湖岸邊往來盤桓,不住東張西望。

    有時又把前爪放下行走,好似尋找什麼東西一般,隻不往危石下面走來。

    似這樣走跳了一會,紀光猛想起:“适才山人才一取火吸煙。

    怪物便即出現,定是那點火光将它引來。

    ”湖岸離紀光和衆山人存身埋伏之處,相隔尚有四五十丈,一個打草驚蛇,一擊不中,說不定便有多少人要遭它毒手。

    再拿火去引它入阱,又恐有了響動,将它驚覺。

     這時那些埋伏的山人,也都看見怪物縱躍如飛,行動矯捷之狀,個個膽寒,手中弓箭雖然上好了弦,誰也不敢首先發難。

    紀光正在委決不下,離紀光不遠有一個埋伏山人,不知怎地看出了神,手一松,一技毒箭早朝怪物身側飛去,并未射中怪物,恰巧正射在怪物身側的石上,射得火星飛濺,那枝毒箭也因反激之勢墜落湖中。

    說也真巧,箭射出時,恰值怪物轉身向湖之際,剛一聞聲回首,山石上火星濺處,箭已落水。

    怪物見石上冒火,便飛撲過去,一看沒有東西,又在附近尋找,并未被它發覺箭從何處發來。

    否則紀光等人,至少也得死傷幾個。

    紀光見山人失手,發了空箭,好生提心吊膽。

    及見怪物圍着山石尋找,越猜是在找那點火光。

     又相持了一會,怪物好似尋得有些煩躁,不時朝着湖心河洲昂首怪嘯。

    紀光暗忖: “怪物不入埋伏,終難下手,事非行險不可。

    ”便乘怪物回向湖心長嘯,輕輕從身畔取出火石,打了火,點燃一袋裝得極滿的旱煙,解了一根帶子系住,從危石上面綻了下去。

     那怪物嘯聲凄厲而長,紀光一切動作,均為怪聲所掩。

    等到他缒好了火,怪物見沙洲上面沒有回音,又回身尋找。

    這次神态益發暴怒,正在亂蹦亂跳,忽然一眼看到危石上面的火光,長嘯一聲,一兩縱,便到危石之下。

    怪物身長力大,來勢又猛,一下縱到浮土上面,撲通一聲,便墜下阱去。

     那陷阱原是衆山人懸着心,倉猝掘成,隻有丈許方圓,兩丈高下。

    原定計策,隻想略緩怪物之勢,以便下手,并不一定打算将它困住。

    紀光早就屏氣凝神等待,見怪物一落阱,口裡一聲暗号,滿想衆山人亂箭齊發,加上火攻,不愁怪物不死。

    誰知怪物縱跳咆哮了許多時候,衆山人個個心驚膽寒,又在黑暗之中,箭雖發出去,卻少了準頭,一箭也未傷怪物要害。

    那怪物何等精靈,身已落陷阱,又聽有人呐喊,便知中了道兒。

    狂吼一聲,從阱中直縱起來。

    紀光身旁準備放火的四個山人,吓得手忙腳亂,連火也未點燃,将整束成抱的枯藤亂草往危石下面一抛,撥轉身,忘命一般四散奔逃。

    那浮土下面原是些藤蔓草枝之類,怪物落勢本疾,中心雖被踏穿了一個大洞,四外浮土藤草全被激蕩起來,再加縱上來的勢子更疾,那些浮土藤草正照定怪物迎頭落下。

    怪物驟不及防,反因上下過于輕捷,吃了大虧。

    口張處,先鬧了一嘴的土。

    同時滿頭滿臉,俱被藤草浮土彌漫糾纏。

    急得它暴怒如雷,啞着怪聲連連吼叫,正要順勢往危石上面縱去,尋找敵人。

     紀光見怪物落阱,就在衆山人零亂發箭之際,還未容自己下手,怪物已帶着阱中藤土,像半截黑塔也似從阱中往上縱起。

    知道這東西如從阱中逃出,自己性命一定難保。

     事已至此,除了與它拼個你死我活,決難逃免。

    就在這端着弩弓,毒镖待放在當兒,忽地眼前一亮,空中一道電閃。

    同時那怪物身子也縱起七八丈高下,剛與紀光存身的危石平頭。

    電光影裡,照見怪物滿頭滿身藤蔓交纏,一面上縱,一面兩隻前爪正向上亂抓亂扯,怪口開張,不住亂吐。

    一眼看見石上站得有人,吼一聲,便要抓将過來。

     紀光知道危機瞬息,性命系于一發,哪敢絲毫怠慢。

    左手連珠毒藥弩,右手毒藥梭镖,早分向怪物口眼一個要穴打去。

    那怪物捷如飛鳥,力能生裂虎豹,而且目光敏銳,性又通靈,周身除口耳眼等處要害外,刀槍不入。

    若在平時,就是萬箭齊發,也休想傷它一根毫毛。

    這時一則天時人事,般般湊巧;二則自從出世以來,不曾吃過苦頭,一旦連遭失利,身上又中了山人數十箭,雖未傷着皮肉,山人箭勁力猛,多少總覺着有些疼痛。

    怪物本就急怒攻心,再加上鬧了一口的土,急于噴出,不住張口亂吐;頭上又糾纏了許多藤蔓,雖然力大,應手而折,可是藕斷絲連,一時撕扯不清。

    驟見敵人,更是急欲得而甘心。

    鬧了個手忙足亂,顧此失彼,在在授人以隙。

    紀光弩箭先發,怪物剛用前爪一擋,口裡已中了一毒藥梭镖。

    一着急,紀光第二枝連珠毒弩又射中了一隻右眼。

    立時痛徹心肺,狂吼一聲,舉起前爪便向紀光抓去。

    倏地一個震天價響的霹靂從天空中打将下來,怪物重傷之下,猛地吃了一驚。

    加上縱得過高,勢子已成強弩之末。

    紀光終是腳踏實地,易于閃躲。

    一見怪物抓來,也不知究竟打中它的要害沒有,存亡頃刻,到底有些惜命,不敢再發手中暗器,忙将身往後一縱,響雷業已打下。

     怪物一把抓了個空,人未抓着,正抓在危石尖上。

    身上奇痛,又被雷一震,立時神志昏亂,忘了身子尚在懸空,不就勢攀石而上,反用力抓住危石,往懷中一扳。

    咔的一聲,一塊二尺來寬,三尺多長的危石尖端,竟被怪物用力半腰扳折,連身帶石墜落下去。

     這時四外山人全都逃散淨盡。

    雷聲過處,大雨傾盆而下。

    紀光難定怪物死活,不敢憑石下看。

    又知逃起來,決沒怪物跑得迅速。

    因此一脫利爪,見怪物落下阱去,首先照着相反方向,擇了一個适當地點藏躲。

    準備萬一怪物跟蹤尋來,憑着手中兵刃暗器,與它擠個你死我活。

     待了一會,隻見電光閃閃,雨勢越大。

    雷雨聲中,隐隐聽得怪物在危石下面狂吼怪叫,騰撲不休,響成一片,始終未見上來。

    紀光估量出怪物不死,至少總受了一兩處重傷。

    所用弩镖,俱是南疆秘制,百草毒藥煉成,隻一見血,任是多麼厲害的野獸,也不出一個時辰之内必死。

    紀光驚魂乍定,想起愛女慘死之苦,不禁悲喜交集。

     又過有半個時辰左右,雨勢漸止,不聽怪物聲息。

    紀光心想:“這類猛惡之物,如非身死,或傷勢過重,縱不尋來,決沒這般平靜。

    ”這才輕腳輕手走向危石前面一探,見下面陷阱隻剩一些雜亂的藤草,用盡目力觀看,也不見怪物蹤迹。

    試拿一塊石頭丢了下去,隻聽撲通一聲,仿佛積了許少雨水,卻不見有什反應。

    這時雨勢忽止,一輪明月漸漸從密雲層裡湧現出來。

    新雨之後,照得四外林泉竹石宛如初沐。

    新瀑流泉遍處都是,月光下幻成無數大銀蛇,由高往下蜿蜒着,直往湖中駛去。

    真是風景如繪,清絕人間。

     直到這月光現後,才看見湖岸邊上爬伏着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試探着近前一看,果是怪物屍首。

    見它業已死去些時,上半截屍首浸在湖中。

    猜是受傷之後,想逃回巢穴,到了湖岸,才毒發力竭而死。

     紀光恨到極處,把怪物屍首拖上岸來,拔出身畔腰刀便砍。

    誰知那怪物雖然死去,身了仍如精鐵一般,那麼快的腰刀,竟會砍它不動。

    再一查看它那緻命之處,一隻眼睛還光閃閃地瞪着,另一隻眼卻剩了一個茶懷大小血淋淋的深洞,裡面插着小半枝毒弩。

     想是受傷之後,痛極一拔,将弩箭折斷,連着眼睛拔出扔掉。

    又找到怪物口裡還插着一枝毒藥梭镖,那镖很長,镖尖業已深插喉際。

    那粗有寸許的镖頭,竟被怪物的牙咬缺。

     怪物如此猛惡,渾身刀箭不入,紀光居然僥幸成功,未遭毒手,镖箭俱都打中它的緻命所在,真是幸事。

    事後回憶,猶有餘怖。

    望着怪物呆立了一陣,因為提心吊膽,悲恨交集,忙了一夜,未免腹饑力乏。

    左右山人已不知逃往何方。

    欲待過湖尋找女兒屍首,恐怪物還有同類在沙洲上潛伏;湖水又深,也沒法飛越。

    隻得等到天明,再作計較。

     紀光正打算将身上濕衣服脫下吹幹,取些幹糧果腹,忽聽湖心沙洲上有女子的叫喊。

     仔細留神一聽,竟是女兒淑均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

    連忙高喊了幾句女兒,竟有回音,夜靜空山,聽得分外清晰。

    隻是相隔過遠,沒法問答。

    這一喜,把餓渴憂勞全都忘卻,知道非将衆山人找回設法,不能過去,忙即向回路上連喊帶尋。

    幸而那些人并未逃遠,俱在附近十裡以内的隐僻岩恫之中潛伏,一會工夫便相率找到。

    紀光把怪物已為自己射死,女兒現在湖心沙洲之上等語一說,山人本是打勝不打敗,聞言個個欣喜若狂,随着紀光一窩蜂似跑向湖邊。

    人多手衆,山人又多會水,一會工夫,便砍倒一株樹木,各用腰刀削去枝葉,做成獨木舟,推入湖中,請紀光站在上面,衆山人紛紛跳下水去,泅泳着推木前進。

     頃刻到了沙洲上面,再一循聲尋找,在一個傍着丈許高土崖的深穴以内,将紀光女兒找着。

    她身上衣服俱已撕破,兩臂被一種極堅硬的荊條捆綁了個結實。

    怪物還恐她逃走,又在土穴外面堵了一塊數千斤重的大石。

    紀光和衆山人費了許多氣力,才将她救了出來。

    父女相見,自免不了抱頭大哭一場。

    紀光見她赤着半身,忙把濕衣脫下一件與她披上,仍由衆山人用獨木舟渡過湖去,紀光見女兒形容憔悴,委頓不堪,好生痛惜。

    便命衆山人砍了些樹枝藤蔓,将各人身畔帶的繩索取出,做成網兜,将她擡起。

    又命幾個山人将怪物屍身也擡了回去。

    到家以後,全山的人俱都轟動,見紀光單人除了這等巨害,益發敬畏不置。

     父女二人到家,等人走後,才談起遇怪經過。

    原來那日紀女因配制瘟疫的藥草不敷應用,特地帶了随身兵刃暗器,往深山谷中采取。

    那種藥草原産在一個山崖絕壁上面,路程相隔約有百餘裡路,路又極其險峻,當日不能回轉。

    為防萬一,還帶了兩個素有勇名,極其矯捷精悍的山人相随同往,以防遇見成群野獸,一人應付不了。

    清晨入山,傍午在半途上歇了一會腳,始終也沒看見一個野獸。

    方對同去的山人笑說此行順遂,正要起行,猛聽身後風聲呼呼。

    回頭往坡下面一看,離身數十丈外的茂林草中起伏如潮,塵沙滾滾,樹折枝斷之聲響成一片。

    紀女和山人久住邊山,知有大批野獸過山。

    仗着本領,雖不敢速櫻其鋒,卻也沒有害怕。

    隻打算避開正面來勢,擇一隐僻地方藏起,等這群野獸過完再走。

    恰巧三人存身的所在,是一個形勢險峭的孤峰下面。

    當時也未及細看地形,一縱身便上峰去,各将身藏在危石後面,探頭注視下面動靜。

     三人剛藏好,風勢越大,那些獸群已從叢草密菁中竄到坡前,紛紛從腳底下經過,亡命一般往坡上跑去。

    盡是些漳鹿狼兔習見之物,一個個跑起來都是比箭射還疾。

    隻管各不相顧,搶前飛駛,雜沓奔騰之聲,震得山谷皆應,卻沒聽出有一個吼叫。

    三人暗忖: “往日野獸過山,都是各自為群,是鹿便都是鹿,是狼便都是狼,從不混合一起。

    而且此吼彼嘯,互相應和,跑起來也沒這般迅疾。

    如是群獸後面有打獵的山人追逐,一則來時沒聽說起,二則逃的方向隻是一面,情景又覺不像。

    ” 三人正在互相猜疑,忽見群獸來路上似有一個黃影跳躍,時隐時現。

    因為草樹茂密,非跑到近坡一帶無草之處,看不清楚。

    又因為下面群獸奔馳,還在騷亂,耳目應接不暇,也未在意。

    一晃眼工夫,坡前叢草中先竄出兩隻又高大又肥的鹿,一出草際,朝着土坡一躍,便是十餘丈遠近,正要從三人腳底下竄過。

    内中一個人看見這麼高大的肥鹿,忽然起了貪心,想用毒箭射死,剝了皮帶回去,賣與漢客。

    念頭一轉,弩弓随手發出一箭,正中一鹿股際。

    心中大喜,知它數百步内毒發必死,少時便可下去尋覓。

    就在這發箭之際,倏地眼前一道黃影一閃而過。

    那中箭和未中箭的逃鹿本是比肩疾馳,忽然停步躍起,喲的一,聲悲鳴,便已倒在地上。

    三人定睛往下一看,一個似猴非猴,比入還要高大,長臂利爪,通體黃毛的怪物,不知何時躍到坡上,已将那兩個逃鹿一爪一個抓住,扔在地上。

    那怪物弄死二鹿,長嘯一聲,又從地上将鹿抱起,舉爪朝鹿腦上一抓,一個鹿的腦蓋連着五六尺長枝桠也似的大角,竟然被它揭起,接着張開怪嘴,對準鹿腦一吸,一團帶着鮮血的鹿腦髓,咕嘟一聲,被怪物吸進嘴去。

    接着,第二隻鹿也被它如此處置。

     仿佛吃得甚是鮮美。

    吃完放下,并不吃肉。

     這時群獸業已逃盡,隻剩怪物一個在坡上。

    紀女和兩個山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電,疾逾飛烏,兩隻前爪比刀劍還要鋒利,俱都噤聲不敢妄動。

    滿以為再待一會,怪物必要前去追那一群獸,與自己所行方向相背,不足為患。

    誰知山人先前那一箭卻惹出殺身之禍。

    山人弓勁,如深射入肉,本不易于墜落。

    但是這一箭隻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頭沒入隻有三四米深,經怪物神力擒鹿之時一扔一放,業已活動欲墜。

    因為隐在胯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