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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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槍仍然一動不動。

     克羅斯說:“皮皮-德利納,他知道我隻要5萬,說什麼都會打死我的。

    ” 福爾科笑起來了,一面移開了手槍。

    “好吧,告訴他們我下次去拉斯維加斯時付款。

    ” 克羅斯說:“你來了就給我打個電話。

    我照例給你免費供應食宿和飲料。

    ” 福爾科熟悉皮皮的名字。

    不過克羅斯的那副神态也逼迫他住手了。

    無所畏懼,鎮靜自如,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這一切都意味他是個非同一般的人,他的親友會為他報仇的。

    不過,這件事也讓克羅斯長了一智,他以後再去收款時,就帶上了武器和保镖。

     皮皮慶賀他的英勇表現,兩人一道在華廈大酒店休假。

    格羅内韋爾特給了他們兩套上好的客房,還給了克羅斯一袋黑籌碼。

     這時候,格羅内韋爾特已是80歲高齡,白發蒼蒼,但是他的高大身軀還充滿活力,動作依然很敏捷。

    他還有點教授的味道,喜歡教導克羅斯。

    他把那黑籌碼交給克羅斯時,說道:“你是赢不了的,結果是我把錢收回來。

    現在聽我說,你有一個機會。

    我的酒店裡還有别的娛樂。

    一個大高爾夫球場。

    日本的賭客愛來這裡打球。

    我們有供應美食佳肴的餐廳,戲院裡有絕妙的色相表演,電影界、娛樂界的大牌明星到場獻技。

    我們有網球場和遊泳池。

    我們有觀光專機,能載着你飛越大峽谷。

    全都免費。

    因此,你沒有理由輸掉那隻錢包裡的5萬塊錢。

    不要賭博。

    ” 三天休假中,克羅斯就按格羅内韋爾特教導的去做。

    每天上午,他跟格羅内韋爾特、他父親以及一個下大賭注的賭客打高爾夫球。

    賭注總是很大,但是從不肆無忌憚。

    格羅内韋爾特發現,賭注下得越大,克羅斯發揮得越出色,不禁大為贊賞。

    “堅毅如鋼,堅毅如鋼。

    ”格羅内韋爾特對皮皮贊歎說。

     不過,格羅内韋爾特最為贊賞的,是這孩子的判斷力,是他的聰明,遇事也不用指點,就知道怎麼辦最妥當。

    最後一天上午,跟他一起打高爾夫球的那個下大賭的賭客情緒低落,而且有充分理由低落。

    他是個老練而癡心的賭徒,開了一系列的色相場發了大财,頭天晚上輸了将近50萬美元。

    使他懊惱的與其說是輸了錢,不如說是他在背運時失去了控制,硬要扳回來,這是賭博生手常犯的錯誤。

     這天早晨,格羅内韋爾特建議每個洞隻賭50美元,他卻付之一笑,說道:“艾爾弗雷德,你昨天晚上赢了那麼多,一個洞1,000美元還玩得起吧。

    ” 格羅内韋爾特一聽這話有些生氣。

    他清早打高爾夫球本是一項社交活動,跟酒店的生意聯系起來未免有些失禮。

    不過,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謙虛有禮地說:“當然可以。

    我還可以讓皮皮做你的搭檔。

    我跟克羅斯合作。

    ” 他們開始打球。

    色相場老闆打得很順手。

    皮皮打得也挺好。

    格羅内韋爾特打得也不錯。

    隻有克羅斯一敗塗地,另外三個人從未見過有誰打得這麼糟糕。

    他把球擊出去,球進入障礙區,落入小池塘裡(以高昂的代價修築在内華達沙漠上),等他擊球入洞時,他的神經徹底崩潰了。

    色相場老闆赢了5,000美元,又恢複了自負,非要他們與他共進早餐。

     克羅斯說:“對不起,格羅内韋爾特,我不争氣。

    ” 格羅内韋爾特一本正經地望着他,說道:“有朝一日,要是你父親允許,你得來為我幹活。

    ” 多年來,克羅斯一直在仔細觀察他父親與格羅内韋爾特之間的關系。

    他們是好朋友,每周在一起吃一頓飯,皮皮總是很敬重格羅内韋爾特,表現得十分明顯,即使對克萊裡庫齊奧家的人,他也沒有如此敬重。

    格羅内韋爾特似乎也不懼怕皮皮,而是讓他在華廈大酒店享受了一切禮遇,隻是沒讓他住别墅。

    此外,克羅斯還了解皮皮每周在酒店裡赢得8,000美元。

    這時克羅斯把事情聯系起來。

    原來,克萊裡庫齊奧家族和艾爾弗雷德-格羅内韋爾特在合夥經營華廈大酒店。

     克羅斯知道,格羅内韋爾特對他有幾分特殊的興趣,顯得對他特别關心。

    這次休假贈他一袋黑籌碼,就是一個證據。

    他還給了他許多别的好處。

    克羅斯及其朋友在華廈的一切開銷,全部免費。

    克羅斯中學畢業時,格羅内韋爾特送過他一輛敞篷汽車。

    從他17歲起,格羅内韋爾特懷着顯而易見的寵愛之心,向他介紹了酒店的歌舞女郎,可算是對他的擡舉。

    多年來,克羅斯還了解到,格羅内韋爾特雖然年邁,但卻經常請女人到他的頂層套房吃飯,從女郎們的談吐來看,格羅内韋爾特倒是一個難得的人。

    他從未正經談過戀愛,但是送起禮來極其大方。

    女人總是很敬畏他。

    任何女人被他寵愛一個月,就能變成富婆。

     在一次師生談話中,格羅内韋爾特向學生傳授經營華廈這樣帶賭場的大酒店的學問,克羅斯聯系雇員關系,貿然問起了女人的事。

     格羅内韋爾特對他笑了笑。

    “我把歌舞女郎交給娛樂部經理。

    别的女人我完全像對男人一樣對待。

    不過,你要是征求我對你愛情生活的意見,那我要這樣奉勸你:一個聰明、理智的男人在多數情況下用不着害怕女人。

    你要當心兩個情況。

    第一,也是最危險的,是陷入困境的女郎。

    第二,比你更有雄心的女人。

    别以為我心狠,我可以對女人一視同仁,可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我挺運氣的,天下萬物中我最喜愛華廈大酒店。

    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後悔自己沒有孩子。

    ” “你好像過着美滿的生活。

    ”克羅斯說。

     “你這樣認為嗎?”格羅内韋爾特說,“唉,我付出了代價。

    ” 在誇格的大宅裡,克萊裡庫齊奧家的女士們都在喋喋不休地稱贊克羅斯。

    他才20歲,青春年少,血氣方剛——長得漂亮,舉止文雅,身體強壯,而且就年齡而言,還出奇地講究禮貌。

    這家人并非完全出自西西裡農民的惡意,開玩笑說:謝天謝地,他長得像他母親,而不像他父親。

     複活節那天,正值一百多位親戚慶祝耶稣複活的時候,丹特表弟為克羅斯揭開了他父親的最後一個疑點。

     在克萊裡庫齊奧家大宅的環壁大花園裡,克羅斯見到一位美麗的小姐,身邊圍着一群小夥子。

    他望着他父親走到自助餐桌跟前,取了一盤烤香腸,對小姐一夥人講了一句很入耳的話。

    他看得出來,小姐顯然在回避皮皮。

    女人一般都很喜歡他父親,他長得醜,脾氣好,興緻高,女人都願意接近他。

     丹特也察覺了這個情況。

    “美貌小姐,”他笑盈盈地說,“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 他為雙方作了介紹。

    “麗拉,”他說,“這是克羅斯表兄。

    ” 麗拉跟他們年紀相仿,但是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她的青春美貌還略帶點缺陷。

    她的頭發是蜜黃色的,臉上容光煥發,仿佛受到一股内在潮流沖刷似的,但是她的嘴也太敏感.好像還沒完全成形。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安哥拉羊毛衫,把她的皮膚襯成了金黃色。

    克羅斯對她一見鐘情。

     但是,他跟她說話時,麗拉卻不理睬他,走到另一張桌上尋求已婚婦女的保護。

     克羅斯有點羞怯地對丹特說:“我猜想她不喜歡我這副樣子。

    ”丹特不懷好意地沖他笑了笑。

     丹特長成了一個奇特的年輕人,他朝氣蓬勃,一張面孔輪廓分明,神情狡黠。

    他長着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粗硬的黑頭發,上面總是戴着一隻奇特的、文藝複興式的古怪帽子。

    他個子很矮,不過5英尺零幾英寸,然而卻充滿了自信,或許因為他是唐的寵幸。

    他總是帶着一副惡狠狠的神氣。

    這時.他對克羅斯說;“她姓阿納科斯塔。

    ” 克羅斯記起了這個姓氏。

    一年以前,阿納科斯塔家遭到了橫禍,族長和他的大兒子在邁阿密一家酒店中彈身亡。

    丹特望着克羅斯,等着聽他有什麼回應。

    克羅斯硬是不露聲色。

    “是嗎?”他說。

     丹特說:“你為你父親幹事,對吧?” “沒錯。

    ”克羅斯說。

     “你想跟麗拉約會嗎?”丹特說,“你有病。

    ”他笑了。

     克羅斯知道此事有些危險。

    他沒有作聲。

    丹特接着說:“你知道你父親是幹什麼的嗎?” “他是收款的。

    ”克羅斯說。

     丹特搖搖頭。

    “你該知道。

    你爸爸為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殺人。

    他是這個家族的頭号鐵榔頭。

    ” 克羅斯覺得,他人生中的一切奧秘頓時煙消雲散。

    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母親憎惡他父親,皮皮受到朋友和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敬重,他有時會神秘地一連幾周不知去向,身上總是帶着武器,還開些俏皮的玩笑,他聽了不知所雲。

    他記得他父親因殺人而受審,那天晚上父親抓住了他的手,那件事便奇怪地從他童年的記憶中消失了。

    接着,他心裡突然泛起了對父親的一片柔情,覺得既然他已經被赤裸裸地揭露出來了,他就得設法保護他。

     不過,這件事最讓他怒不可遏的是,丹特竟敢向他透露這一真相。

     他對丹特說:“不,我不知道這事。

    你也不知道。

    誰都不知道。

    ”他險些想說:你給我滾到一邊去吧,你這個可惡的小人。

    不過,他隻是對他笑了笑,說道:“你是從哪兒搞到那頂該死的帽子的?” 弗吉尼奧-巴拉佐像個天生的小醜,神氣活現地組織孩子們尋找複活節彩蛋。

    他把孩子們招集在一起,一個個穿着複活節服裝,上面插着豔麗的花朵,一張張臉蛋宛如花瓣,皮膚好像蛋殼,帽子上紮着粉紅色絲帶,激動得滿臉通紅。

    巴拉佐給每人發了一隻草籃,深情地親了一下,然後大聲喊道:“出發!”孩子們一哄而散。

     弗吉尼奧-巴拉佐看上去真令人賞心悅目:衣服是倫敦制作,鞋子是意大利制作,襯衫是法國制作,頭發是曼哈頓的一位理發大師修剪的。

    弗吉尼奧日子過得挺稱心,有幸得了一個女兒,幾乎跟那些孩子們一樣漂亮。

     露西爾,又叫西爾,年方18歲,這天做她父親的助手。

    她給孩子們發草籃的時候,草坪上的男人看她長得那樣美,便都吹起了口哨。

    她身穿運動短褲和白色開口短上衣。

    淺黑色的皮膚,隐約透出一點鮮豔的奶油色。

    黑色的頭發盤在頭頂,像頂皇冠似的。

    因此,她憑借身體健壯、朝氣蓬勃和興高采烈所能帶來的真正快樂,俨然當上了年輕的女王。

     這時,西爾從眼角裡可以望見克羅斯和丹特在争吵,看見克羅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嘴巴都扭起來了。

     她胳膊上還剩下一隻籃子,便走到丹特和克羅斯站立的地方。

    “你們倆誰想去尋找彩蛋?”她喜笑顔開地問道,一面把籃子遞過去。

     他們兩人帶着惶惑的傾慕之情瞅着她。

    在臨近晌午的光線輝映下,她的皮膚變成了金黃色,兩眼閃爍着喜悅的光芒。

    白色的短上衣顯得很豐滿,既誘人,又冰清玉潔,滾圓的大腿呈現出乳白色。

     恰在這時,一個小姑娘大聲尖叫起來,衆人都朝她望去。

    小姑娘找到一隻巨大的彩蛋,足有保齡球那麼大,上面塗着鮮紅色和碧藍色。

    小家夥在使勁往籃子裡裝彩蛋,漂亮的白草帽歪戴着,又是驚訝又不服輸,瞪着兩隻大眼睛。

    不想彩蛋破了,飛出一隻小鳥,這才吓得小姑娘尖叫起來。

     佩蒂從草坪上跑過去,抱起小姑娘,勸慰她别怕。

    這是他的一個惡作劇,在場的人都笑了。

     小姑娘仔細戴正帽子,然後扯着尖嗓子嚷道:“你要弄了我!”說罷打了佩蒂一個耳光。

    小姑娘打了就跑,佩蒂還在請求原諒,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佩蒂追上去抱起小姑娘,送給她一隻鑲着寶石的彩蛋,挂在一條金鍊上。

    小姑娘接過來,親了他一下。

     西爾拉着克羅斯的手,把他領到網球場,那裡距離大宅有100碼。

    他們坐在三面砌壁的網球場小屋裡,敞開的一面背對着歡慶的人們,因此他們可以秘密行動。

     丹特帶着灰溜溜的心情望着他們走開。

    他心裡很清楚,克羅斯更有魅力,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然而,他又為自己能有這樣一個表兄而感到驕傲。

    他驚奇地發現,籃子拿在他手裡,于是他聳了聳肩,跟着一起去尋找複活節彩蛋了。

     兩人躲在網球場小屋裡,西爾雙手捧住克羅斯的臉,吻着他的嘴唇。

    輕輕觸及式的親吻。

    可是,當克羅斯把手伸進她衣服裡時,西爾卻把他推開了。

    她臉上笑嘻嘻的。

    “自從我們10歲的時候,我就想吻你,”她說,“今天是再理想不過了。

    ” 克羅斯讓她吻得春心蕩漾,不過隻說了一聲:“為什麼?” “因為你今天特别英俊,特别完美,”西爾說,“像今天這樣的日子,真是萬事如意啊。

    ”她把手伸進他的手裡。

    “我們不是都有個美好的家庭嗎?”她說。

    接着,她又突然問道:“你怎麼跟你父親待在一起呀?” “當初就是這麼安排的。

    ”克羅斯說。

     “你剛和丹特打了一架吧?”西爾問道,然後接着說,“他真令人讨厭。

    ” “丹特還不錯,”克羅斯說,“我們剛才是鬧着玩的。

    他像我舅舅佩蒂,喜歡惡作劇。

    ” “丹特太粗野。

    ”西爾說,随即又親吻克羅斯。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父親掙好多錢,剛在肯塔基買了一幢房子,還買了一輛1930年出廠的羅爾斯-羅伊斯汽車。

    他現在有了輛古董車了,還打算在肯塔基買馬。

    你明天幹嗎不來看看這些車呢?我們總是很喜歡我母親燒的飯菜。

    ” “我明天要回拉斯維加斯,”克羅斯說,“我現在在華廈幹事。

    ” 西爾使勁拉了拉他的手。

    “我讨厭拉斯維加斯,”她說,“我覺得那座城市讓人惡心。

    ” “我覺得相當不錯,”克羅斯笑盈盈地說,“你既然從未去過那裡,怎麼會讨厭它呢?” “因為人們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揮霍掉了,”西爾帶着青年人的義憤,說道,“謝天謝地,我父親不賭博。

    還有那些歌舞女郎,都是些賤貨。

    ” 克羅斯笑了。

    “我可不清楚,”他說,“我隻經營高爾夫球場。

    我從沒見過賭場内部。

    ” 西爾知道克羅斯在戲弄她,不過她還是說:“如果我臨走時邀請你去學校裡看我,你會來嗎?” “一定。

    ”克羅斯說。

    他玩這種把戲可比她老練多了。

    他覺得她那樣天真爛漫,兩手握着他的手,對她父親一家人的真正勾當一無所知,不由得泛起一股憐憫之情。

    他心裡明白,因為趕上風和日麗,西爾那女性的軀體内突然喜興大發,隻不過提出了個試探性的要求。

    他讓她那溫柔的、不帶性感的親吻觸動了。

     “我們還是回到衆人那兒吧!”他說,兩人便手拉手地信步朝野餐的地方走去。

    西爾的父親弗吉尼奧首先瞧見了他倆,搓着手指欣喜地說:“不害臊,不害臊。

    ”接着,他擁抱了他們倆。

    克羅斯始終記着這一天,因為這一天是那樣天真爛漫,少年兒童穿着素雅的白衣服,象征耶稣的複活,還因為他終于明白了他父親是何許人。

     皮皮和克羅斯回到拉斯維加斯以後,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

    皮皮顯然知道他的秘密洩露出來了,他對克羅斯格外疼愛,倍加關心了。

    克羅斯感到驚奇,他對父親的情感居然沒有改變,他仍然愛他。

    他無法想象他生活中怎麼能沒有他父親,沒有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沒有格羅内韋爾特和華廈大酒店。

    他必須過着這樣的生活,他并不為過這樣的生活感到不快。

    不過,他漸漸變得不耐煩了。

    他得采取新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