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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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棚遊逛,擠在人叢之中無人看出。

    畢貴讨好,笑說:"此人必是涼州土包子财主,沒見過世面。

    "略談了兩句也就放開。

    等到河燈放完,這年恰是畢、張、朱三家的燈和焰口最盛,從來所無,本是對頭,又化敵為友,合成一起,終場無人打架,隻擁擠踐踏傷了二十多個看燈的土人,平安度過。

    正在歡宴慶功,準備賞月,忽見昨夜快船亂流截河橫波飛馳而來,到後縱上一個壯漢,遞一名帖,說奉主人成大忠之命,請諸位财主公子明年今日在此賽會比燈,但他每年均做功德,此系昨日有人背後發話,欺人太甚。

    另一樁事,預定由明年七月十三夜起亮燈,十五比賽走燈放河,與另做的功德無關,共隻三日,望諸位地主人賞光等語。

    說完,得到畢貴回音,立時回船馳去。

     這時一班有燈的土豪紳富均來慶賀,畢貴又喜拉攏誇張,意欲就勢勾結,酒席擺了一百多桌,人都在場。

    這班土豪均想巴結闊人,人人好勝,正在商量,以後索性在這三家領頭之下合在一起,不再比賽,忽有外州縣人挑戰,口氣十分強做,并還把當地富人全數挖苦在内,不由激動公憤。

    當時議定,對方多大财力也隻一人,我們人多勢盛,還不是一比就比下去!有錢人都會打算盤,傷财惹氣一半好名,一半為了一時之憤,事情一過,想起大量金錢的損失,多半肉痛;無奈騎虎難下,不得不咬着牙齒與人相拼,一面再想方法搜括盤剝以補所失。

    口說輸财不輸氣,除非雙方仇怨真深,都巴不得乘機下台,而這類人大都氣味相投,稍微遇見機會,有個名目可以推托,立時合在一起,經此一來大家拉平,在本鄉本土不能受外地土包子欺負,一個丢人大家沒臉的号召之下,自願化除嫌怨,互相勾結,何況還有三家财勢最大的人領頭,聲勢何等浩大,自然滿心情願。

    有那以前被人鬥敗、自知财力有限、浪費無用、再打腫臉充胖子,連那小财主的名望都不能保持、業已忍着氣憤退出圈外的小富翁們,得到信息都不肯錯過機會,想盡方法拉攏加入。

     為首三家見聲勢越來越大,還在得意。

    哪知對方非但财力雄厚,揮金如土,不惜耗費,心思并還靈巧。

    到了第二年七月十三夜裡,一看對方所準備的燈棚也和尋常差不多,數目多少卻是相差懸殊。

    對方又是外州縣人,事前派有密探,所用工匠早已買通,一舉一動均有報告,所占之地雖然半裡來長一條,所制花燈均是仿造往年所見,無什新奇,表面看去雖然也極繁華,用錢不少,但是自己這面還有多半暗中藏起,要到臨時方始出現,對方并不知道,看那意思和地勢,并無别的隐藏,如有也早得信,别的不說,單是内中二十萬盞花燈,為數之多和工料之好,先非對方所能辦到。

    正在得意洋洋,一面埋伏下許多叫好的人,準備事完把對方羞辱笑罵一場。

    第二日夜裡雙方照例走燈,看出對方燈還是那些,所用土人極少,拿燈的人均是一色打扮的年輕壯漢,單那一色鮮明華麗的服裝所用金錢就不可數計,人有好幾百,扮魚籃法身和龍女、善才的少年男女更是俊美,通身珠光寶氣,吃周圍數百盞明燈一照,已是好看到了極點,觀音手上魚籃更是極好珍珠穿成,再裝飾上許多珍寶,旁邊更有二十四名手持刀劍火把的華服壯士保護,越覺寶光四射,聲勢驚人。

     為首三家知道對方遠在涼州,花燈準備得少,不能大量運來,欲以服裝魚籃取勝。

     雖然事前業已得信,各富家的珍珠寶玉全數取出收集攏來,也裝有一個珠寶穿成的魚籃,勉強可和對方拉平,那許多身穿華服的持燈壯漢突然出現卻未想到,步法又似受過訓練,進退快慢都有法度,所到之處真似一條火龍,沒有絲毫零落中斷,不像自己這面拿燈的都是貧苦土人,穿得多半破舊,有的并還赤背赤腳,和叫花子差不多,走起燈來也是參差零亂,毫不整齊。

    往年看慣,隻覺熱鬧,從未在意,這時相形之下,一樣的燈,對方還沒有自己這面多,有幾種出奇的并還沒有,無奈對方人用得好,衣履服裝整齊一律,相形之下由不得便減了許多成色,被人家比了下去。

    偏是事前不知,等到發現,當時要幾百身绫羅綢緞制成的服裝,多大财勢也變不出。

    頭一樣那些持燈少年的整齊步伐先辦不到。

     妙在對方也有好幾百人,走到路上肅靜無聲,隻聽音樂悠揚,細吹細打,随同内中十幾個手持各色特制号燈的人進退,從無一人開口說話。

    當頭先是數十枝大火把,作一圓陣向前開路,燈隊緊随在後,所過之處人們自然讓開,對看燈的人從未疾聲厲色說過一句重話,連想将他從中沖斷都辦不到;不似自己這面,好些執事豪奴拿了鞭棒,前呼後應,厲聲号叫,奔走不停,汗流浃背,亂成一片,但總是那麼散亂,對于那些看燈的人不時揮鞭亂打,朝前開路,還是顧不過來。

    雖然事前伏有領頭叫好助威的人,不知怎的沒有人家過燈時觀衆那樣歡聲如雷,争前趕後,看完一段又繞路搶往前面再看,仿佛從來未見之奇。

    雖然為首三家各運巧思,有許多精奇巧妙的燈對方一盞也沒有,看的人一樣同聲贊好,不算丢人,到底掃興。

     畢貴人較機警,一看便料對方不是易與,再見人家财力大得驚人,又想重操前法,借着比燈拉攏,交一巨富朋友,增厚實力。

    及至十五日裡,命一心腹暗往投帖,想法拜訪,竟碰了一鼻子灰。

    對方答說:"這類小事敝東不值親來。

    諸位都是本地财主貴人,他一個土包子也不敢高攀,拜訪萬不敢當,本人也不在此地,有什話明年再說。

    "畢貴人本陰險,聽出對方口氣不善,分明料其必敗,令在明年翻本,别無商量,非但驕狂已極,也實欺人太甚,不由勾動無明火,想要到時打上一架,一則所辦河燈甚多,對方實力業已打聽清楚,并未見他大量把燈運來,如照目前的燈仍占上風,就是昨夜走燈也隻服裝吃虧,魚籃觀音和龍女善才沒有人家講究好看,别的也還各具勝場,不能算敗。

    二則張、朱兩家世家子弟,本人均有功名,決不願為此妨礙父兄官聲。

    心想自己還是勝的居多,敗了明年翻本,另外設法暗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