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花幕先生

關燈
後,向内遙望,卻見火燭通明,人員整備,便不能再如此行險。

    而洪定國寝帳門前隻有守衛在火把下肅立,裡面卻黑沉沉的沒有動靜。

     難道已睡了? 辟邪暗道,便想冒險入帳,剛要起身,忽聽洪定國低低的聲音道:幕先生早歇吧。

    見他高挑的身影從對面矮帳中出來,在門前還躬身施禮。

    一時寝帳中的燈火也點着了,洪定國松了松領口,仔細在涼風裡透了口氣,才低頭入帳休息。

     那矮帳遮得極嚴實,明知其中有人居住,卻不見絲毫燈光透出。

    辟邪不明其中底細,不敢妄入,稍等了一會兒,寝帳中也熄了燈。

    中軍營盤裡隻有帳外火光在夜風中飄搖,映着守軍忽明忽暗的臉,一派肅殺。

    灰蒙蒙的矮帳卻如神龛,其中的神祗在這寂靜夜中也是不眠不休,其隐隐的威嚴正籠罩在整個洪州軍營頭上。

    辟邪的心怦怦跳得厲害,不知緣何,肺中的真氣又沸騰鼓噪起來,他壓抑着咳嗽,手心裡靜靜出着冷汗。

     沙沙幾聲腳步,是李呈幽靈般從矮帳前走過,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巡視,最後悄悄撩起洪定國的帳簾入内,想來是在世子身邊值夜。

     太過安靜了辟邪傾聽着矮帳中的聲息竟無一點平常細微的人聲。

    他緊了緊手中的劍,才突然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驚異。

    何以如此躊躇,如此驚恐,甚至萌生退意?他一聲嗤笑,疑惑中生出倔強的執念來:那矮帳中是什麼神魔鬼道,倒要一看究竟。

     辟邪輕身躍出,貼着陰影緩緩繞到矮帳之後,窺視泥塑般立于洪定國帳前的守軍,見他目光遊離,知道那守軍已是困頓,趁火光搖離他眼前,閃身挑高帳簾,從底下的縫隙裡無聲滑入。

     這帳中竟是惆怅的沁香,在這沙場之上,這一絲遊魂般透人心肺的芬馥,讓辟邪也生出些憂郁來。

    他貼于地上,奇異身周無半點聲響,花香倒似小小的神靈歌唱,在狹小的帳中穿梭不已。

    辟邪在寂靜中慢慢地移動指尖,翻動靖仁劍,轉到他覺得舒服的位置,冰冷的劍身緊貼着他的胸膛,随心跳起伏輝映垂簾後支離破碎透來的幽光。

     他努力睜大雙目,想要湧身再進,卻發現身體就象挽弓力盡時的弓弦,跟着花葉撲倏倏喧嚣起來的私語顫抖不已。

     就在此時,一道沉重的陰影挾着遲鈍的風聲緩慢地劃過穹頂,他一驚而起,斷鹞般在狂風中折了出去。

    摧裂山河般的殺氣在他飛掠之際,切斷他的衣擺,又将矮帳一揮為二,身着翡翠色戰袍的老者一如玉塑的神像,手持人高的斬馬鋼刀仰頭望來。

     辟邪這一刻魂飛魄散,驚呼脫口而出:洪王! ※※※ 誰能料到多峰這隻餌釣出了洪王這條大魚。

    姜放聽完辟邪的話,不禁笑道,他不放心兒子,竟自己跟到出雲。

     誰能料到呢?辟邪垂目看着自己的手仍在微微發抖,避開姜放的目光,輕輕地笑,回去的路上,一定是熱鬧的了。

     洪王父子、東王父子、皇帝兄弟,再加上主子爺姜放抱着肩搖頭,就算大敗了匈奴,這戰果又有多少人等着分呐。

     洪州軍營裡的喧嘩漸漸透了過來,門前小校來報:大将軍,洪州營中出了刺客,已搜到震北軍營邊了。

     震北軍也跟着搜罷。

    姜放說着出帳,在外吩咐人調兵。

     辟邪收了劍,趁着震北軍中還未戒嚴,潛回行銮。

    撩開書房的帳簾,卻見皇帝正披着衣裳坐在燈光下讀書。

     他一怔之間,皇帝已随手将書扔在桌上,轉頭望來。

     外面這麼吵,難道禍是你闖的?皇帝道。

     辟邪忙抛下劍,跪在皇帝腳前,正想請罪,皇帝卻按着他的肩膀,打量着他的神色。

     撞見什麼了,吓成這樣? 辟邪蓦地揚起蒼白的臉來,心底裡未曾揮去的恐懼正在皇帝目光下變成慚愧,漸漸抹紅了他的面頰。

    他心中無數念頭翻滾而過,不知點頭還是搖頭,一時無話可回。

    皇帝抽回手,重新拿起書,定心看了下去。

     皇上辟邪拽了拽皇帝的袍角,低聲道,奴婢是讓皇上吓着了。

    皇上饒了奴婢擅作主張。

     皇帝笑了笑,你潛入洪州大營,自然有你的道理,朕不問,你有一天也會告訴朕。

     皇上在生氣。

    辟邪道。

     皇帝搖頭,朕記得從前身邊的小太監說故事給朕聽,說是遊俠有神兵,能自己脫鞘,取人首級于千裡之外,最後都是白光一道閃回劍匣裡,竟不沾一滴鮮血。

     辟邪噗哧一笑,道:總是這樣的。

     皇帝道:朕今天卻忽然想,有一天這劍飛出去了,再也不回來,會是什麼光景? 辟邪思量着皇帝的話,道:奴婢在皇上身邊才覺着安甯,無論去到哪裡,遇到什麼事,都會急着趕回皇上身邊。

     他見皇帝不置可否,再想别的話勸解,卻發現心中空明,能說的話,就這麼一句之間說盡了。

     皇帝嘴角終于浮上淡淡笑意,辟邪,你在說真話麼? 奴婢對皇上一直說真話。

    辟邪道。

     胡說,這便是句瞎話。

    皇帝不知為什麼,越發高興起來,一把将辟邪挽起身,又道,雖說是行軍,有時也不妨偷着尋些開心。

    喝一杯壓壓驚吧。

     是。

    辟邪環顧帳中,道,不過,奴婢可沒有私藏着酒。

     皇帝笑道:你大師兄是個無酒不歡的人,定是有的。

    朕叫他。

     不必了。

    辟邪将角落裡的書箱拖出來,那箱蓋上一層塵土,似乎從來沒有人翻動過的樣子。

     這裡有?皇帝問道。

     怎麼沒有。

    辟邪将箱子打開,從上面抱走了幾摞書,果見下面藏得好好的三壇子酒,一壇已喝了大半,還有兩壇沒有開封。

     皇帝喜道:你怎麼知道在這裡? 辟邪道:奴婢小時就總瞧見吉祥和如意偷酒吃。

    他們藏酒的花樣,無外乎這幾個。

     皇帝提出那半壇酒來,席地而坐,看了看道:應是不錯吧? 奴婢師哥喜歡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