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舟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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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留下他父子,侄女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姑媽姑父……” 璎珞兩個小女兒也拉着伽羅的裙角嘤嘤哭求:“姑姥娘,放了我爹和小弟吧?姑姥娘……” 伽羅隻是捂着臉流淚。

     璎珞繼續哭道:“姑媽!璎珞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和孩子吧!” 伽羅隻覺得喉嚨堵得難受,她握緊璎珞的手,攬緊兩個小侄孫女:“璎珞,恕姑媽不能為你求這個情。

    此事關乎江山社稷存亡動變大計,留着一個宇文氏的後人,将來都有可能釀成大患,必然會有人借他們的名義來謀逆作亂。

    那時,死的人就不是十個八個,千二八百了!那将是成千上萬、血流成河啊!” “姑媽啊!啊!姑媽,你,你,蕃國公,他,他,他對侄女是那麼溫柔,對你是那麼孝敬……你,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啊——” 璎珞絕望的聲音撕心裂肺,伽羅隻覺面前一陣天眩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半昏迷中,伽羅似乎仍舊隐約聽到到璎珞和兩個孩子焦急的、撕心裂肺地哭喊:“姑媽!姑姥娘——” 伽羅感到從未有過的憔悴和疲憊。

     鏡中的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晚上做夢,不是夢到侄女璎珞刎頸自盡、滿地是血,便是夢見小姑義安公主來找自己拚命…… 每從夢中驚醒,總是全身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身邊的楊堅被她驚醒後,一面拿絹子為她輕輕拭去汗水和淚水,一面撫着她的頭發說:“伽羅,這幾天,你太傷神了。

    唉!要不,暗中,悄悄給璎珞留下那個兩歲的小孫子?” 伽羅沉默了一會兒,末了,又堅決地搖了搖頭:“夫君,留他一個,諸臣都要求時,你如何解釋?有人若欲借機起事,挾之号之,天下頃刻即可暴亂!唉!社稷安穩是大計啊!” 這天早上的風很大,帶着哨音翻過帝宮殿頂。

     值守宮監來叫時,伽羅依舊堅持要起床為楊堅做湯,送楊堅上朝。

    楊堅摸了摸她的額頭,令她重新躺下:“伽羅,你頭熱得厲害,昨晚又沒睡好,今天,你就不要再陪朕上朝了。

    ” 伽羅仍要起來時,楊堅道:“伽羅,今天風這麼大,你非要起來,朕可要命内史宣诏放朝一天了。

    ” 伽羅見說,便不再堅持。

     楊堅伏下身來,用臉輕輕貼了貼伽羅的臉頰,又為她掖好了被子,才在宮人的服侍下,離開永安宮上朝去了。

     楊堅去後,伽羅卻是一點睡意也沒了。

    她微微躺在床上養了會兒神,依舊撐着起了床,先招呼膳房預備陛下退朝後要用的早膳,然後聽宮監奏禀後宮諸務,并安排王公命婦谒觐的順序等。

     諸事鋪排完時,太陽已躍上東天了。

     伽羅舒了口氣,正要叫過宮監詢問陛下早朝之後的膳事,突然聽見殿外吵吵嚷嚷地,心内正詫異:誰這麼大膽,敢在昭陽宮皇後寝殿放誕時,便聽一聲怒喝:“滾開!你這個狗奴才!竟敢攔擋我宇文安煦?真是活夠了!” 伽羅頹然坐下:自己的外甥女、大姐獨孤金羅臨終托咐自己的女兒安煦闖宮來了! 看來,今天這個日子還是消停不了了! 待安煦怒氣沖沖地闖進内殿時,伽羅坐在那裡,滿臉鎮靜地一手捧着茶碗,一面用茶蓋輕輕拂去茶葉、微微啜了一口,然後放下茶碗,擡眼望了望安煦,神情甯靜地問:“是來安煦來了?一大早的,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姨媽……” 安煦徑直走到伽羅身邊,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下,卻是滿臉的怨怒之氣。

     “安煦……,你一個人來了?孩子呢?”伽羅仍舊語氣恬淡的問。

     “姨媽,你和姨父殺别人我管不着,可是,姨媽,你們不能殺我的二哥和三哥啊!”安煦說着,突然淚如雨下。

     伽羅的一顆心嚯嚯作痛起來:自從大姐大姐夫去後,三四歲的安煦雖長在宮中,卻一直牽着伽羅的心。

     她是大姐臨終前喘着氣托孤給自己的啊! 小時,無論生病還是讀書,長大以後,無論婚嫁還是生子,都是伽羅一手操辦的。

    安煦也把随府當成娘家來往走動的。

    無論有什麼心思、什麼秘密,總要跑來找伽羅訴說。

    有時,甚至比自家親生女兒麗華還要和自己掏心。

     安煦道:“姨媽,我大哥畢王賢因對姨父懷忤逆而謀亂,你們殺了他,連同我的侄兒弘義、恭道等四五個孩子全都殺掉,我沒說一句二話!可是,你要把我二哥和三哥他們一家老少全都殺了,我那早死的爹娘在天之靈能不痛心疾首嗎?” 伽羅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她強令自己鎮定着,卻言語平靜地說:“安煦,你生在皇家,自小經曆了别的孩子不曾經曆的許多大事。

    今天,你是不該說些話的!你應該知道:古往今來,很多人,往往都是因一時之慈,才導緻江山傾覆,生靈塗炭的。

    姨媽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為了朝廷大計,更為了天下的穩定、黎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