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萁豆相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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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三年春,武帝的生母、皇太後叱奴太後因病薨天。

     國喪未幾,京朝帝宮突然發生了一場兵變,皇太子宇文赟在這場兵亂中差點兒送命。

     自武帝親政以後,武弟的一母胞弟、衛王宇文直,便開始處處與齊王過不去了。

     最後鬧到劍拔弩張,是因為叱奴太後薨駕後,齊王一時疏忽引發的—— 皇太後叱奴氏薨天之後,陛下悲泣過甚,形神悴損。

    晝夜為太後守靈,一天隻吃一碗米。

     若依大周喪制,皇族諸王諸公,并文武百官,因母後皇太後薨殁,尚未大殓入葬,即使離開靈堂回到府中,也必得遵奉素食喪服的規制。

     喪儀之上,宇文憲缞麻喪服,袒胸裸足。

    祭悼之後回到自家府上,已是第三天了。

    妻妾們疼他在喪儀上餓了幾天,他人剛到家,換了常服,妻妾早已端出備好的酒肉飯菜上來。

     因幾天來忙亂疲憊,加上又累又餓,宇文憲大吃大嚼,“守制”全丢了了腦後。

     他萬沒有料到,衛王竟在他的齊王府内安插下了奸細。

     衛王得知此情後,即刻禀告陛下:“陛下,宇文憲在母後皇太後喪禮上,人前是人,人後是鬼。

    回到齊王府飲酒食肉無異常日!是對陛下和太後的大不敬之罪!” 當内史将此事秘告王軌和孝伯二人後,兩人十分生氣,怒氣沖沖地尋到齊王,責怪他為何不守規制?以緻授人以柄? 無論是做為宗室子輩,還是陛下的皇弟,即使是朝廷大臣的身份,此事不被人知曉便罷,一旦被人,特别是剛剛喪了生母的陛下得知,齊王清知此事的非同小可,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來,急忙詢問陛下聞報時是什麼神情? 王軌說,“陛下胸懷川壑,倒也沒有在意,反倒駁斥了衛王一通。

    ” 齊王忙問,“哦?” 王軌道:“陛下駁斥衛王,‘你我與齊王并非一母所生,你我與他皆俱非正嫡,隻為朕入篡大位之故,太後喪禮之上,他同朕一樣,袒身跣足,同赴大喪,悲痛憔悴,伴朕守靈。

    你原為太後親生,自幼偏承太後慈愛,齊王何曾領受過這份慈愛?比起他在太後喪儀上的悲情舉止,你原應感到愧悔不如,反倒還有心如此計較他人?” 齊王聞言,心下又愧又懼。

    此事,畢竟暴露了自己對陛下的生母叱奴太後并非真的恭敬,和陛下也并非真的悲喜同命…… 想來,自己以後的處境隻怕更加難為了。

    沒想到,自己看在他是陛下一母胞弟的份上,對他一忍再讓,他卻步步緊逼,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又想到竟敢在自己府上安插奸細,越發咬牙切齒起來。

     他決計要以牙還牙了。

     若論與陛下的情分,他自是不如。

    若論鬥智,衛王雖性情詭詐,卻也未免浮躁貪婪了些。

     齊王裝着諸事不曉,仍舊示以親好。

    不時以饋以金寶美女。

     機會終于來了—— 太後薨駕三月入葬後,陛下便以要辟出太子的東宮宮署為由,命衛王攜妻子兒女搬出帝宮,另擇宅院。

     皇太後剛剛下葬,陛下便令胞弟衛王搬出皇宮,他料定:衛王對此事一定心懷怨恨! 聞知衛王搬到新居之後,齊王備了重禮酒肴,帶着親腹裴文舉等左右屬僚來到府上隆重拜賀。

     衛王的新居離皇街較遠,原是一外小寺院。

    隻因陛下催得緊,衛王一時又找不到寬大理想的安身之所,隻得将寺院裡外略一修整,遷出皇宮,暫将全家老小五六十口人安頓了下來。

     果然,衛王的神情既沮喪又煩躁。

     齊王不禁暗歎,衛王這些年活得其實并不得意。

    加上他的為人心胸狹窄,性情浮躁,雖與陛下一母同胞,兩人卻無論是氣宇神采,還是五官談吐上,卻是越來差别越大了。

     人生在世,境遇的優劣,心雄的窮達,才學的多寡,末了,即令在面相氣色上,也會把人劃入三類情形:一種人,一看便是自足寬厚的佛菩薩相,另一種人便是芸芸衆生相,還有一種,卻仿如活鬼一般,這些人,無論眉眼五官還是神情舉止之間,不是滿臉的苦愁病痨,便萎瑣卑微,要麼,幹脆就是陰戾兇險或是怨怒貪婪…… 衛王正是最後一種,陰戾怨恨的情緒,已深深刻在了他的五官眉眼甚至神情氣色之間。

     見齊王送來如此豐厚的禮物,衛王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竟将往日積怨丢在一邊,一面令妻妾擺酒做菜,一面領着齊王,在前庭後院遊走了一遍。

     齊王一面遊看,一面稱贊,時而誇院中花草開得奇,時爾贊衛王的兒子聰明機靈。

    末了卻皺着眉頭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