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金鞍、銀蹬、七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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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漢子原來都在注意老者的動靜,此時又都疾速地轉過身子,面對蹄聲來處! “嗯!……咳!”老年人都愛咳上幾聲,不過,這老者的嗓子也真寬,中氣也夠足,那咳聲也就與衆不同,真有點兒震人耳鼓。

     那幾個灰衣大漢倏地撩起長衫的下擺。

    露出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态。

     兩幅市招下半截的萬壽挖空花紋,正好派上了用場,竹筒的出口正好從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 蹄聲近了,一匹黑色駿馬,和馬背上的監衣少年,頓時出現在人們眼前。

     行人,小販,一面紛紛走進,一面又投以欽羨的眼光,仿佛是說好骠悍的馬匹!好英俊的人兒! 賣膏藥的老者并不太關心來騎,他隻是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複又拉開他的破鑼嗓子叫道:“喂!騎馬的停蹄,走路的住腳,聽老漢我把跌打傷的膏藥來說一說……” 他這裡吆喝沒完,那邊廂已然出了事! 幾個灰衣大漢像有人在暗中指揮似地,一齊抖動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陳卡簧之聲! “嗦,嗦,嗦!……”嘿嘿!原來這幾個灰衣大漢在放弩箭。

     隻見一蓬霏霏細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向來騎疾射而去,眼看…… 馬上坐的是“俠魂”武揚!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着了“七怒馬”的性子,進得城中,一緩辔級,正在溜覽街景,說甚麼也想不透會有人在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這陣箭努,卻驚動了座下怒馬,隻見它猛堅前蹄,再認後蹄,連馬帶人手空騰起二丈有餘。

     說時遲,那時決,一蓬灣箭,自馬肚下換過。

    兩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頓時傳起一陣慘呼之聲。

     武揚一扣辔激。

    七怒馬在空中一沖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藥攤前。

     那門兒不用武揚挽缰,即己腰身一杆,轉頭向着來處。

     那幾個灰衣大漢一個個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揚連連冷笑,卻并未去加以追趕.他當然知道對方的來路,不過,自己的行蹤如何被對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揚正注目那幾個灰衣大漢倉皇而逃之際,突地座下怒馬一聲狂嘶、後蹄猛掀,接着,身後傳來一聲問哼! 武揚回頭一看;那賣膏藥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處一個明顯的馬踢印,這一腳踢得确實不輕,武揚不用下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業已完蛋了。

     不過,那老頭兒卻是該死了,他手裡還扣着幾支袖箭,他原想背後殺人,誰知馬屁股上像是長着眼睛,賞了他一個“下馬威”。

     武揚環掃一眼,再未發現面生可疑之人,于是向周圍群衆行了一個羅漢揖,揚聲發話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是外鄉人,今日路過寶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這裡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傷了路人。

    在下一直未曾動手,少時官府遇問,還請諸位父老作個見證。

    ” 群衆立時議論紛紛,有的仗義執言道:“我們看得清楚,這些人命與壯士無關。

    ” 武場又連連拱手道:“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這幾位或傷或死的鄉親。

    雖非在下所殺,卻由在下而死,在下将随身銀子傾囊留下,麻煩各位料理後事吧!” 說着,自腰間解下銀袋,策馬而行。

     武揚為了行藏敗露,并且避免找無謂的麻煩,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從東門出城,卻帶馬從西城而出。

     西行約摸三十餘裡,路旁一座破廟,廟前有幾個穿着破爛的丐兒,在那裡搔身捉蛋曬太陽.武揚心中一動,勒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幾個丐兒恍如未覺,連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揚心裡有數,這幾個丐兒絕非等閑之輩,必是幫中弟子。

    于是,上前雙手一供道: “敢問幾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幾個丐兒見有人盤“道”,紛紛擡起頭來将武揚打量了一陣,内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丐兒站了起來,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餘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轉教寶号?” 武揚看懂了對方手勢,笑道:“原來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結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俠魂武揚……” 萬兒一亮,那群丐兒霍地站了起來,一齊施禮道:“原來是武少俠.敢問有何差遣?” 武揚回了禮,知道那三結弟子在這群丐兒中居首,于是親切地拍拍對方肩膀,笑問道: “小哥兒如何稱謂?” 那丐兒答道:“弟子小金兒。

    ” 武揚笑容可掬地點頭道:“好!今兒個在下要請你們哥兒幾個幫幫忙,小金哥先派個人将我那匹寶馬牽到廟後去,記住,别惡形怪狀地,先理理它的鬃毛,沖着它笑笑,它就會乖乖地跟着去了!” 武揚說着.取下挂在鞍邊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兒一歪頭.立即有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丐兒走過去接了缰繩.墊起足來理了理怒馬的鬃毛一陣,又沖着怒馬怪模怪樣地露出黃闆牙一笑,這才去牽動缰繩。

    那馬兒似乎通曉人性.竟馴服地跟着那小丐兒走了.武揚這才一招手道:“進來吧!” 衆人圍了一圈坐下,武揚問道:“小金兒!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兒答道:“有好幾十哩!少莊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揚接口道:“你聽我說,派幾個人分頭在四門守住,如有行迹可疑的車輛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訴我。

    ” 小金兒點頭道:“弟子馬上去辦。

    ” 武揚又道:“還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氣味發出來。

     小金兒瞠目道:“甚麼怪臭的氣味?” 武揚不知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沉吟一陣,方道:“你可曾見過‘腐屍草’,死人堆裡長出來的?” 小金兒點頭道:“見過,可就是那種氣味?” 武揚颔首道:“對的!在下現在正追蹤一個魔頭,他身上就懷着這種腐屍草,隻要他落腳之處,必定會有一股怪臭之味發出小金兒站了起來,道:“弟子懂得了!……” 說着,向衆丐兒一揮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兒走出廟外,小金兒又回過頭來道:“武少俠。

    您那匹寶駒太惹眼,您得留點神!” 武揚笑道:“你放心!誰也别想牽走它。

    ” 衆丐去後,武揚打開了皮囊。

     怪不得那樣沉,裡面裝着兩封銀子,四個十兩重的金錠子。

    這“九天俠”何鳳鳴是何許人呢?武揚可費思量了!論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會不知道這姓何的是什麼來路,但卻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過.在皮囊的夾層裡,武揚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紙的封一套,封得很嚴。

    皮面上卻無一個字。

     何鳳鳴和何慧卿同姓,他們之間有着何種關系?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當然,隻消打開密函,一切疑問都解決了。

    可是,武揚不是那種人,甯可悶在鼓裡不是滋味,他也不會去拆開這封密函的。

     轉瞬之間,一個時辰過去了,現在,約摸已到了午正。

     蓦在此時,一道人影沖了進來,那是丐幫的三結弟子小金兒。

     小金兒有些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武少俠!有了。

    有了!弟子找着那怪氣味了!” 武揚神色一振,忙問道:“在哪兒?” 小金幾回道:“城中的巴蜀賓館,弟子已派人在監視。

    ” 武揚猶豫地問道:“不會錯吧?” 小金兒肯定點頭道:“保管錯不了!” 說着,自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武揚道:“晌午了,少俠也該打尖才是,弟子帶了些吃的來。

    ” 武揚打開油紙一看,是一包香噴噴的芝麻燒餅,那股香味硬是逼得他慘涎欲滴,一口氣接連埃下兩個,第三個燒餅方填進嘴裡,又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來人也是丐幫弟子,年紀較小金兒尤小,約摸十四五歲模樣,一進廟門,就神色倉皇地嚷道:“不好了!那夥人走了,三匹單馬,一輛雙辔套率,從南門走的!” 武揚吐出嘴裡的燒餅,霍地從地上跳起來,疾聲問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兒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揚回一躍出得廟門.同時自囊中掏出一塊銀子甩給小金兒,揚聲道:“多謝各位小哥兒了,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見着史舵主,代在下問個好.” 小金兒好心地追出廟門,高聲道:“武少俠!您順着黃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擁柳樹時,再折問東南,憑着您那匹寶馬,包管截住他們。

    ” 武揚業已跨上馬背,高喊道:“謝啦!” 兩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揚起一片黃塵滾滾…… 黃沙滾滾!遮天蔽日。

     前行兩騎白玉馬,坐着一道一俗,兩人僅是動裝,并各自要挂佩劍。

     中間是一輛雙辔套車,車簾低垂,一個紅臉髯須漢子在揮鞭駕車.後面一人則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此人雙眉特濃,臉色陰沉。

    一雙眼神奕奕如電,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馳名武林的邛崃高手,目下是“百鳳幫”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劍”唐天鹄。

     唐天鹄這時挽缰越過套車。

    策馬來到前行三馬之間,向那道家裝束之人發話道:“養吾!方才你曾到西門去,真的沒有看清那匹黑馬背上坐的是甚麼人?” 原來那道士是唐天鹄的弟子容養吾,他腼腆地搖搖頭道:“那馬兒去勢太快,實令徒兒目不暇接。

     唐天鹄喃喃道:“怪事?根本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匹怪馬。

    ” 容養吾輕松地言道:“師父!也許人家根本不是沖着咱們來的。

    如是的話,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見?我們也未免太庸人自擾了! 唐天鹄叱道:“凡事小心為妙,把這個老家夥丢掉了,你師父可擔不起幹系!” 容養吾輕哼了一聲道:“真也麻煩!兩個糟老頭子.一根指頭就解決了,何至于如此麻煩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鹄怒喝一聲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誰敢違抗?你們兩個留神點在前面測道兒! 唐天鹄正要緩缰後退,退到他原來的位置上去,蓦在此時,一陣輕脆的蹄聲傳送了他的耳鼓。

     雖然他這裡蹄聲雜亂,還加上車聲橫慣,但他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