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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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手臉色一沉,沖着淩雲羽士道:“老實告訴你這妖道,你想排除異己,掃蕩武林,隻要不犯到老夫頭上,老夫全不過問,但你今天卻首先在我頭上開刀,那就饒你不得!” 淩雲羽士愕然道:“你這話怎講?” 千毒聖手一指白剛,問道:“你知道他是誰?” “這小子名喚白剛,不知和你有何瓜葛?” “他是老夫的記名弟子,你居然以大壓小,将他劈傷,試問這筆賬怎生算法?” 淩雲羽士愣了一愣,忽又大笑道:“原來你這老匹夫是他的師父,那就要請醉兄評評理了!今高足擅闖九宮山,傷了貧道手下十幾人之多,難道不該略示薄懲?” 千毒聖手厲喝一聲:“誰要和你搖唇弄舌?”立即一量煙杆。

     神州醉丐忽攔阻道:“且慢!老道的人馬還未到齊,這時若果動手,不怕他說我們以多欺少麼?再說冤有頭,債有主,要出頭也輪不到你的頭上,反正這出戲快要唱完,咱們先将兩個主角救醒,好讓他及時登台才是!” 千毒聖手舉起煙杆,向淩雲羽士虛晃一下,喝一聲:“走開!”便大步走往白剛身側,将一粒靈丹納入他口中,然後盤膝端坐,默運氣功,替他療傷。

     神州醉丐走向通天毒龍,使單慧心和蕭楚君同時一怔,一個怕傷及親父,一個怕放走仇人,兩人不約而同,縱身趕上,神州醉丐笑道:“你這兩個妮子不用多嘴,老叫化定使你們滿意,不讓他不治而死,也不讓他逃之夭夭!” 蕭楚君道:“可是,他……” 一言未了,神州醉丐已搖手制止道:“我知你要報殺父之仇,但須要找到真正的兇手,你聽我安排,一定是對你有益無害!” 單慧心聞言暗喜,蕭楚君卻是滿腹疑團,但她也知醉丐決非敵方的人,隻好靜待發展。

     約莫有一個多時辰,忽聽淩雲羽士縱聲大笑道:“老叫化确有先見之明,可惜已錯過可傷貧道的機會,現下輪到貧道回敬二位了!” 尹素貞擡頭一看,見山巅上一大群人急奔而來,前面是風火法師和哭笑兩尼,後面有天籁魔女,天佛掌等一夥;回看神州醉丐,仍在替通天毒龍治傷,對眼前變化,似無所睹,單慧心滿臉憂急之色,守在身側,自己這一邊,白剛雙目緊閉,垂簾打坐,與千毒聖手俱是頭上白霧蒸騰,行功正到緊要關頭,淩雲羽士又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急搶先丈餘,與蕭楚君并肩擋着。

     淩雲羽士厲喝一聲:“賤丫頭還不滾開!” 二女明知不敵,但在這時候,卻提足十成氣功,四掌同時劈出,但見風濤狂卷,沙石呼嘯飛射而出,淩雲羽士為了保持實力,揮手一拂,即一躍而起,在半空中一個翻身,雙掌疾向幹毒聖手撲下。

     眼見千毒聖手和白剛即将斃在當地,忽聽“呼”地一聲,一道青光向淩雲羽士射去,吓得他再翻一個筋鬥,落往三丈開外。

     神州醉丐右手扣住通天毒龍的腕脈,左手捧着酒葫蘆呵呵大笑道:“老叫化見你這牛鼻子飛空絕技,神乎又神,特地敬你一口美酒,怎的不肯賞光,難道要吃罰酒?” 淩雲羽士探視一周,見人馬到齊,心膽陡壯,喝道:“老叫化休逞口舌之能,有天竺一僧,天方二尼在此作證,咱們以一對一,就來一決雌雄!” 神州醉丐笑道:“你們和尚、尼姑,道士全有,你這牛鼻子要想早登極樂,反來求我老叫化打道場,豈不找錯對象?” 淩雲羽士怒道:“再胡說八道,那就莫怪貧道不顧江湖禮數了!” 風火法師接口道:“對待一個窮化子,那來這許多禮數,道兄站在地主立場,若是不便先動手,就由貧僧代庖好了!” 神州醉丐笑道:“還是秃子說的幹脆,不過,有一場過節,例要先行交代一下。

    ” 淩雲羽士叱一聲:“有何過節?”忽又想到有點不妥,又改口道:“先将小徒放開,再談他事!” 神州醉丐回頭看見千毒聖手和白剛各自調息,也放心朗笑道:“三十年前的一本老賬,今天算來未免大費周章,尊駕何不将當時在墨硯峰的事,痛痛快快說個明白?” 淩雲羽士聞言微愕,旋即鎮靜下來,反問道:“墨硯峰有何事故?” 神州醇丐“哼”了一聲,又道:“江南狄氏三代四義的滅門血案,後來龍虎雙俠的死,難道不是尊駕的傑作?” 淩雲羽士,惱羞成怒,厲喝一聲:“臭叫化找死!”一掠而出,掌勢一揮,一股勁風已向神州醉丐卷到。

     神州醉丐料不到對方驟然攻擊,忙一溜步,将酒葫蘆向前一封,不料淩雲羽士身如旋風,十指一連彈出數十縷勁風,一步欺前,竟将通天毒龍奪去。

     千毒聖手和白剛正待馳援,忽見紅影一閃,風火法師已擋在面前。

     但淩雲羽士志在奪回通天毒龍,叫一聲:“風火法師請退!” 神州醉丐這時恍然大悟,但他并不懊惱,反而笑道:“牛鼻子果然有點妖法!” 淩雲羽士笑笑道:“貧道要求先放小徒,你不加理睬,隻得出此下策,方才你所指的事,有何人證物證,先說個明白,若是無中生有,挑撥是非,你就休想離開九宮山一步!” 神州醉丐縱聲大笑道:“老叫化既然來得了,也就去得了,我就不相信你歪嘴吹喇叭。

    ”說罷,又轉向千毒聖手道:“老毒物!活口已被人奪走,你那寶貝師侄又不見來,妖道要看人證物證哩!” 千毒聖手俯首一看,身影縮腳前,将是正午時刻,沉吟道:“按說他早該趕到,待我試呼一聲!”他提足中氣,長嘯一聲,嘯聲一落,即有一種嚎叫的聲音傳來,并見一條高大的身形,疾如流星奔電,眨眨眼即達千毒聖手面前,深施一禮,原來正是碧眼鬼。

     千毒聖手一見冷世才來到,即問一聲:“你邀約的人,為何未到?” 碧眼鬼道:“他們随後就到,隻是未曾遇見瘋和尚!” 神州醉丐接口道:“少廢話了!當年謀害狄氏三代四義以及龍虎雙俠,你是參加的人之一,其中主謀的人是誰,經過情形如何,請你當衆說來!” 淩雲羽士冷笑一聲道:“碧眼鬼和你這老叫化臭味相投,不能算作人證!” 神州醉丐聞言一愣,一時做聲不得。

     忽然峰下升起一支火箭,在半空中“噗”一聲響,炸出滿天藍雨,淩雲羽士征了一怔,縱目看去,即見白眉姥姥、梅峰雪姥、慈航師太、純陽真人、上官純修、皇甫碧霞、方慧、葛雲裳、柳鳳林、胡豔娘等十人同時到達。

     淩雲羽士一見對方陣容突然增強,不覺心頭微愕,但仍傲然一笑道:“盛會,盛會!一班自命不凡,俠士俠女全都到齊,貧道邀集了幾位朋友,正想和貴方印證武學,老叫化既是沖着貧道而來,想必早有實排,何不趁早劃出道來?” 老一輩之間,彼此已有幾分了解,雙方互相打量。

    都知這場火拚一旦展開,定無人能夠幸免,因而各自尋求有利的對手,反變成異常沉寂,神州醉丐舍命一搏,自是面無難色,但面對慘滅師門的主兇,未能使他俯首認罪,總覺不是滋味,想了一想,又朗笑一聲道:“牛鼻子既然有這般豪氣,為何不敢承當狄門之仇?” 淩雲羽士蓦地沉臉喝道:“你這老叫化既要糾衆尋釁,又怕師出無名,虧你自命武學不凡哩!” 神州醉丐氣得大吼一聲道:“老叫化兒就先和你這牛鼻子拚上一拚!” 忽又有一個沙啞的聲音笑道:“醉鬼且慢,先看我瘋憎變個戲法!” 各人定睛看去,即見瘋和尚帶着王伯川,掮着一個大麻袋由八卦陣走出,笑道:“牛鼻子要找證,這個不知能否算數?” 但見他提起麻袋,向下一抖,即倒出一個玉面錦服,斷了一臂的漢子,淩雲羽士征了一怔,旋又嘿嘿笑道:“笑面秀士陶野與貧道共經患難多年,不算數也得算了!” 笑面秀士臉色鐵青,雙唇泛白,兩眼失神,暈迷不醒。

     瘋和尚将笑面秀士拍醒,扶他坐了起來,先向對方一僧二尼道:“三位欲印證華夷武學,一定不會失望,但讓我瘋子先解決牛鼻子的事再來。

    ”接着便向笑而秀士喝道:“芒刺附骨,生不如死,你若要我替你醫治,就請你将方才對我說的事,當衆再說一遍!” 笑面秀士苦笑一下,有氣無力,呻吟道:“三十年前,狄雄祖孫策動群雄與淩雲前輩及我兄弟等人大戰于亡魂谷,使我等铩羽而逃,淩雲前輩懷恨難忘,乃唆使單曉雲叛師,收為己徒,再在墨硯峰設伏,趁狄氏祖孫入石室之時,将預向碧眼鬼借來的千毒芒蜂針,由淩雲前輩親自下手,後來皇甫雲龍夫婦欲報親仇,男的乃被亂劍所傷,女的則死在我暗器之下,另有蕭星虎,則是玄機秀士所害,事實經過大緻如此。

    ” 淩雲羽士臉色大變,厲喝一聲:“嚴刑逼供,不能算數!” 大慈笑佛突然叫一聲:“好哇!”接着道:“你這雜毛老道膽大包天,居然敢向狄雄下手,咱們先教你懂得公道!”說罷,即與哭神聯袂而起。

     瘋和尚忙叫一聲:“且慢!二尼請莫動手,狄家還有血親在此!” 大悲哭神“哦”了一聲,與笑佛走過神州醉丐這邊。

     白剛、皇甫碧霞、蕭楚君,越衆而出,白剛朝指淩雲羽士喝道:“老賊還不納命!” 淩雲羽士心知大勢已去,但眼珠一轉,又計上心來,轉向瘋和尚道:“閣下說話可算得數?” “我和尚有那樣胡賴的事?” “冤有頭,債有主,狄門之仇,該由狄氏後裔了斷,是也不是?” “當然如此!” 淩雲羽士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但望你們各人不要使這話走樣!” 白剛怒喝道:“賊道敢目中無人,單憑小爺雙掌一劍就要你命!”話聲一落,即将銀霞劍交還乃姊,抽出金龍劍叫一聲:“來吧!” 淩雲羽士哈哈笑道:“好小子!算你有種!”身子一晃,閃電般奔到,起手一掌,即見風聲狂嘯,沙石飛揚。

     白剛此時氣吞河嶽,叫一聲:“來得好!”展出五禽奇功,揉合毒功十三式,但見身随劍走,掌動生風,眨眼間,即将淩雲羽士卷入劍光之下。

     淩雲羽士功力雖勝一籌,武藝反遜一分,這時也展開他多年未用的鐵骨折扇,極力争取上風。

     另一邊,皇甫碧霞想起若不是通天毒龍叛師,怎會造成這般後果?雙劍一展,指名叫陣,與蕭楚君撲向通天毒龍。

     天佛掌朗笑一聲,接下蕭楚君殺在一起。

     約有半住香之久,白剛猛可一聲厲喝,夾着淩雲羽士一聲大叫,即見一條道裝身形被震得飛起。

     通天毒龍心膽俱寒,百忙中但見一道身影撲落,急揮掌向上一封,不料那人正是淩雲羽士被白剛傷了一劍,又挨了一掌,神智半昏,一見勁風襲到,也狠狠把折扇向下插,“嘭” 一聲響處,通天毒龍被鐵扇摘得腦漿進裂,淩雲羽士也被通天毒龍抓得肚腸流溢。

     單慧心眼見乃父身亡,哀叫一聲,飛撲上去撫屍痛哭。

     蕭楚君将天佛掌劈于劍下,回身見單慧心撫屍痛哭,不禁心火直冒,欺身上前,厲喝道:“賤婢站起身來和你姑奶奶決個生死!” 單慧心擡起頭來,凄然道:“小妹生不如死,就請姊姊賜我一劍吧!” 蕭楚君冷笑一聲,舉劍欲新,忽聞一聲:“且慢!”白剛聲到人到,一把抱起單慧心,央求道:“楚妹,看在愚兄份上,饒地一命吧!” 蕭楚君星目一瞪,揚眉喝道:“誰和你稱兄道妹?再不把人放下,休怪我下手無情!” 皇甫碧霞也上前功道:“弟弟!快将人放下,不可因仇人之女而不顧虎叔養育之恩。

    ” 白剛愣了一愣,抱着單慧心電閃而去。

     諸女驚叫一聲,起步疾追,尹素貞輕功最高,看看即将追及,不料白剛身子忽然一傾,直摔崖下,近前一看,但見千丈瀑布之下,潭水回漩,不禁哀叫一聲:“白郎!”也一縱而下,請俠随後趕到,但見兩團小影被潭水一卷而沒,老一輩咨嗟不已,晚一輩痛哭失聲。

    三年後,有一位妙齡瞎尼,獨在那崖上徘徊,據說那人就是蕭楚君,她甘受終生之苦。

    來忏悔當時的過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