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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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父求情,才被關在這水牢裡,反正少不了有人送來吃的,到那時再問個明白。

     那知他運功多時,除了聽到嘩嘩的水聲之外,并沒有别的聲息,肚子反而有點饑餓起來。

     但他經過長時間運功之後,目力已能适應四周環境,凝神看去,但見腳下波濤洶湧,兩壁怪石嵯岈。

     這一種景象,決不是人工水牢應有的現象。

     他仔細察看一遍,發現頭頂上黑黝黝有個深洞,似是漫無止境,靈機一動,便縱身而上,果然是一條曲折崎岖的甬道。

     他運起奇功護體,順着雨道走去,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忽然眼前開亮,原來已走出洞口,到達一處海濱。

     這裡寒風破骨,但又無皚皚的白雪;碧波萬頃,又沒有如玉的冰山,到底是什麼所在? 他雖是急于要知道處身何所,更急于要找到吃的東西,于是,一轉身軀,即向崗上奔去。

    那知到達崗頂,登樹一看,才發覺竟是一座荒島,四周波濤壁立,島上渺無人煙,不禁暗驚道:“這番死也!無舟無揖,怎生渡得這汪洋大海?” 他的輕功雖可達到水面飄萍的境界,但這浩無涯岸的大海,豈是一口氣能夠橫渡?而且縱目四望,連陸影也看不到半點,也不知向哪裡走才好。

     他愣了半晌,這才用那柄“金龍劍”削下一段堅硬的小樹枝,做成釣鈎,在海濱捕了幾尾小魚,當作魚餌,用一條山藤絲,當作釣絲,開始垂釣。

    另外撿了兩塊隧石,找些幹柴水茸,敲石起火,當天便以烤魚充饑,尋到一處石洞,封住洞口,倒頭大睡。

     轉眼過了兩個多月,白剛腳迹已踏遍全島,見山藤古樹不少,正想編個木筏,忽又想到恩怨難分,倒不如獨居在荒島來得清淨。

    他天人交戰,思忖多時,終是猶豫難決。

     這一天,他垂釣崖畔,忽見一道帆影,随浪升沉,似是向這荒島駛來。

     白剛心念一動,暗想莫非是海盜擄人送來荒島?他急收起釣具,躍登樹上,暗裡偷窺。

     不多時候,一艘百擔大艙緩緩泊近崖邊,即有三人由艙裡走出。

     白剛由樹葉間隙看過去,認得頭一個是陰陽道人,第二個是沖天鹞子,第三個是天佛掌于揚,不禁暗詫道:“這幾個惡賊鬼鬼祟祟來這裡幹什麼?” 對方三人登岸之後,悄悄商議幾句,陰陽道人和沖天鹞子便聯袂向荒島東端奔去,獨留于揚守在岸上。

     白剛本欲擒下于揚,鞫問他來意,旋又覺得不如等待陰陽道人回來,更會多得幾分确息,反正這島上沒有人給他害,也不必急急動手。

     約莫半個時辰,陰陽道人和沖天鹞子一路笑聲琅琅回來,于揚面現喜容,搶前幾步道: “可是順利到手了?” 沖天鹞子一指腰間的黃布袋,笑道:“這可不是?” 陰陽道人嘿嘿笑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靈藥既已到手,風火老秃的殘疾指日可愈,我們也就可以大展鴻圖了!” 沖天鹞子笑道:“辛苦一趟,總算有個交代,隻怕龍涎草不如白虎膽管用,大慈笑佛的醫道或許不夠高明,要不然,為何等到用盡各種方法,才指引我們來這裡取龍誕草?” 白剛恍然大悟,暗喜道:“我倒要多謝你們指引了,龍涎草白剛也用得着!” 他正打着硬奪敵人的龍涎草,還是自己去找龍誕草的盤算,陰陽道人似覺有響動,向樹上掃視一遍,忽然喝道:“何方鼠輩在此窺探,還不快滾下來?” 白剛聞官一怔,以為自己形迹已露,正待躍身下樹,您所“刷”一聲響,另一株古樹上飄下一條嬌小的身形,看起來應該是一位少女。

     那人頭挽高發,身着勁裝,背負長劍,面蒙黑紗。

    輕飄飄落在陰陽道人面前不到兩丈之地。

     陰陽道人叱道:“你在樹上作何勾當?好好從實招來!” 蒙面人冷“哼”一聲,一指沖天鹞子腰間的黃布袋打個手勢向他讨取。

     沖天鹞子卿卿怪笑道:“啞巴女!你想錯了,我沖天鹞子有生以來,就隻會向别人要東西,你反向我們讨,真是碰上祖宗了!” 那少女因有黑紗蒙面,别人看不見她面部的表情,但沖天鹞子發話之後,她立即跺腳就指,敢情頗為急怒。

     沖天鹞子好笑道:“我葛雄飛時運再不濟,也輪不到你這啞巴女向我發狠,待爺爺先教訓你一招!” 他話聲一落,立即縱步上前,右臂一伸,五指如釣,疾向那少女肩尖抓去。

    那知一聲慘呼,沖天鹞子忽然跌出五丈開外,倒地直滾,腰間一個黃布袋也落到蒙面啞女的手中。

     蒙面啞女一松手,五根血淋淋的手指紛紛落在地上,她将那奪得來的黃布袋朝肩上一挂,仍舊傲然卓立。

     沖天鹞子的鷹爪功,直可裂鐵碎石,五指堅逾精鋼,但那蒙面啞女身形未動,硬生生拗斷他五指,功力之高,出手之快,白剛看在眼下,也暗底叫出了一聲:“好!” 陰陽道人心頭一驚,但他是此行的主腦,仍得厲喝一聲:“你這啞婢為何下手傷人?” 蒙面女敢情并不真啞,這時忽然“胚”了一聲,即轉過身軀,珊珊而去。

     陰陽道人自覺老臉丢盡,一縱身軀,攔路喝道:“你想開溜,可沒那樣便宜!” 蒙面少女一聲不響,“锵”一聲長劍出鞘,立即劍走龍蛇,帶起一陣銳嘯,向陰陽道人劈到。

     陰陽道人喝一聲:“賤婢敢爾!”身軀微閃,一柄拂雲帚探入手中,一招“鐵樹開花” 塵尾根根如針,疾點少女右腕。

     蒙面少女劍招不變,腳下一移,劍鋒仍然疾劈而出。

     陰陽道人腕底一翻,拂雲帚登時卷上劍,大喝一聲:“撒手!”運起内力往懷裡一帶蒙面少女冷哼一聲,劍尖一沉,左掌同時劈出,但聞“嚓”的一聲,夾着一聲巨響,陰陽道人被震退丈餘,一柄拂塵齊根截斷,塵尾被掌風卷得漫天飛舞。

     但那少女吃陰陽道人一堂封出,也連退三步,才站得穩嬌軀。

     白剛見那少女有這份功力,不由得暗自喝采。

     但陰陽道人吃了這個大虧,怎肯甘休?兩片不同顔色的老臉湧起一朵紅暈,怒氣沖沖道:“賤婢再吃你真人一把太乙怡神散!” 白剛心下一驚,大叫一聲:“姑娘當心!”立即飄身落地,疾輸馳援。

     蒙面少女忽聞人聲,出乎意外地怔了一怔,陰陽道人趁機飛撲上前,雙掌齊發,剛猛無濤的掌風,夾帶一陣臭氣撲出。

    蒙面少女忽連揮玉掌,仍免不了頹然倒地。

     陰陽道人在這一瞬間,已看清飛掠而來的人影,情知以自己幾人的藝業,不足抵擋來人一擊,趕緊搶先一步,一把抓住蒙面女的手腕,獰笑道:“閣下苦是特強插手,本真人立即要她的命!” 白剛身法雖速,無奈相距頗遠,反被陰陽道人制了機先,情知強他不過,隻好停步苦笑道:“你這妖道打算如何?” “本真人若不饒她一命,料想閣下定不能罷休,咱們來個君子協定如何?” 白剛怒道:“你擄人在手,有什麼君子協定可說?” 陰陽怪人嘿嘿笑道:“閣下你錯了,要知兵不厭詐,本真人若非先掌握這賤婢,你怎肯和我協議?此時條件由我來說!” 白剛雖然憤怒,卻又不能不依,恨恨地叫出一聲:“你說吧!” 陰陽道人故意一緊手腕,使那蒙面女痛得悶哼一聲,才緩緩答道:“條件就是本真人赦賤婢的命,彼此便互不侵犯!” 白剛見蒙面少女身子直在打顫,似是中毒已深,忙道:“你得先解那姑娘的傷毒才行!” 陰陽道人眼珠一轉,慨然回答一聲:“好!就此一言為定!”隻見他抛下拂雲帚的把手,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丸藥,即要塞進那少女的口中。

     白剛猛覺對方眼神有異,急叫一聲:“且慢!” 陰陽道人哈哈笑道:“一丸下咽,藥到病除,包管死不……” 那知他一言未畢,忽覺背心一緊,白剛已一掌抵在他身上,笑道:“這正是兵不厭詐,你這妖道吃癟了,究竟你要給這姑娘吃什麼藥?” 陰陽道人辯道:“不是解藥,還能是什麼?” 白剛笑道:“我就不相信你這妖道的話,最好你把兩粒同樣的藥丸給我,分給你兩人每人一粒,服下去再說!” 陰陽道人苦笑一聲道:“閣下雖是精細,但這有何難?”他再取出一粒同樣的丸藥交給白剛,笑道:“閣下請看,請嗅,是不是同樣的解藥?” 白剛接過手來,嗅嗅丹藥的氣味相同,随手給陰陽道人一粒,看他欣然眼下,不禁心下犯疑,又笑道:“你這妖道體想再騙我,若果你服的是慢性毒藥,你離此之後,可服藥自解,這位姑娘豈不白送性命?我看你還不如稍等一會,待那姑娘好轉,再走不遲!”說罷,立即骈起二指,做出要點穴的模樣。

     陰陽道人驚得老臉變色,急叫一聲:“使不得!” 白剛笑起來道:“白某若要殺你這妖道,然後在你身上搜出解藥,可說是易如反掌,但我堂堂大丈夫,決不做欺詐的事,君子協定仍然有效,快把解藥拿來!” 陰陽道人此時垂頭喪氣,摸出一個小瓶,說一聲:“你拿這個去吧!方才那粒果是慢性毒藥,若被你點了穴道,本真人就要變成真死了!” 白剛察言觀色,情知不虛,這才将兩丸丹藥塞進那少女口中,過了半晌,見那少女果已停了顫抖,才将藥瓶交還,喝一聲:“你快滾回去吧!下次你再犯在小爺手上!” 陰陽道人急掠開數丈,回頭獰笑道:“下次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願閣下頭頸常在,好讓道爺來取!”見于楊已擡着沖天鹞子上船,揚帆待發,急飛步奔去。

     白剛忽然飛身一掠,擋在他前面,叫一聲:“慢着走!” 陰陽道人一驚道:“閣下難道要自毀信譽,不守諾言?” “我不象你那樣無恥!” 陰陽道人臉色一寬,笑道:“既是如此,為何又來擋路?” 白剛道:“你那黃布袋裡面,可是龍誕草?” 陰陽道人“哦”一聲道:“黃龍洞裡,所有的龍誕草盡被兩條毒蟒啃光,本真人耗了多少怡神散,并誅殺兩條毒蟒,搜盡全洞,才獲這小袋龍涎草,難道閣下打算攔路搶劫?” 白剛臉上浮起兩朵紅雲,叱道:“胡說!我不過隻想讨一點!” 陰陽道人忽然縱聲大笑道:“這樣珍貴之物,豈可自送人?” 白剛沉吟半晌道:“那麼,我以物易物,是否可以?” 陰陽道人一看白剛的神色,便知他急需龍涎草,故意猶豫一下,才道:“閣下要龍誕草何用?又有何物交換?” 白剛取出金龍劍一晃,道:“用處不必問,我就以這柄寶劍換半袋龍涎草如何?” 陰陽道人一見那支短劍,便知來曆,笑道:“金龍劍确是稀世之寶,但本真人換到手中,反要蒙受不白之冤。

    此劍分明是通天毒龍之物,閣下以劍換草,日後被人發現,豈不疑本真人偷竊得來?強盜好做,小賊的臭名委實擔當不起。

    ” 白剛見他繞彎子罵人,怒道:“你莫順口雌黃,這是别人送給我的,與你無幹!” 陰陽道人搖搖頭道:“不問是偷的送的,本真人均無法接受!”他側身閃過白剛面前,昂頭闊步,直下海灘。

     白剛見他一走,不禁暗自焦急,因有互不侵犯之約,對方既不肯交換,自是不可強求,但若他一走了之,龍涎草又另無法獲得,則王伯川的瘋病不能醫治,自己的身世也一時難明,連帶着虎叔的死因也不能知道詳盡,他想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