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回 雨箭風刀 飄蓬登異域 人亡家破 往事話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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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将在這裡住三幾天之後,卑職雇一艘船送參将到雞籠山去,雞籠山距離泉州隻有兩晝夜的水程,雖然有少數中原人士居住,但他們都是經商的人,至于土人則不服王化,以參将的武功,不難在雞籠山收服那些生番,在海外另辟一塊天地,再退一步來說,在那邊把兩位小友教育成人之後,回到中原,那時事過境遷,誰還記得今日的事,而趕盡殺絕呢?”鄧全興這一席話,說得駱中明不斷地點頭,駱中明問些有關雞籠嶼的情形之後,就這樣決定了。

     晚上,鄧全興把駱中明等人帶往後面的屋内安置之後,悄悄地駱中明出來,繞到屋子後面一間堆滿柴草的小屋,駱中明一步一步跟着他,正不知道鄧全興搗什麼鬼,隻見鄧全興把小門打開後,用火鐮打着火媒,把臘燭點燃了,借着燭光,看到牆上設有小小的神龛,那神龛已經很舊了,但神龛裡卻貼有一張嶄新的黃表紙,近前一看,那張黃表紙赫然寫着“故兵部尚書于公諱廷益之神位”和“故謹身殿大學士王公諱千之之神位”兩行小字。

    駱中明一見鄧全興所奉的神主,也顧不得地下肮髒,立刻雙膝跪下,淚流滿面,而且喃喃地申訴,鄧全興也跪在駱中明的後面,一會兒鄧全興起來,一面攙着駱中明一面勸說:“參将,請不要哭壞了身子,兵部雖然死了,但是以博得億萬人的景仰,現在最重要的是撫育他的後代,再不能讓他們出亂子”,駱中明聽到他這正義決然的勸說,隻好收起眼淚站起來,哀哀地問鄧全興有關于兵部的死訊,鄧全興說:“我也是在昨天才看到官報,詳細情形仍然不知道,不過,由官獎的時間上推斷,可能是上月的事了”,經過了這一夜的情形,駱中明對于鄧全興已是完全信任。

     駱中明靜靜地在鄧全興的寓所住下來,到了第三天的下午,鄧全興匆匆地告訴駱中明,當天的晚上有船要偷渡雞籠山,要他們收拾收拾,吃晚飯後,就偷偷地上船。

     駱中明等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吃了晚飯之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鄧全興領着他們彎彎曲曲地轉過很多街道到達海邊,上了一艘小船,駱中明不禁绉着眉頭問道:“這艘小船能去雞籠山”? 鄧全興忙道:“這艘是魚船,它常去雞籠山的,船主王老二親自開船,萬無一失,别看它船小,其實堅實得很哩!”并俯耳低聲說:“參将!這艘船好得很哩!不熟的船,我不敢請你老人家搭,惟有這艘是我們的哨探船,出海是不怕檢查的,而且船主王老二,也是一條好漢子,是心腹的人,你老人家放心好了,他送你老人家上雞籠山之後,還要取得你老人家的信息才能夠回來見我,否則他就别想活命”。

    駱中明本來已經對鄧全興十分相信,對他這幾句話當然顯得更入耳,便不說什麼了。

     不久,岸上又來了兩條精壯的漢子,鄧全興一看到這兩人上船,連忙告訴駱中明走在前面那個是船主的表弟柳平,後面那個就是船主王老二了,接着喊聲“老二,到這迸來我給你引見駱老爺子”,王老二和柳平都走過來,大家客套幾句,駱中明不禁聯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因為剛才兩人上船的時候,那王老二倒了罷了,但那柳平上船的時候,那船向下一沉,又立刻就定住了,并不像一般人上船那種幌蕩,現在面對面看着,更覺那柳平的雙目精光内斂,分明是學過武功的人物,不過已經說要往雞籠山,這艘船又是往雞籠山去的,那能不搭呢? 同時,前晚上看到鄧全興對于于謙是那樣景仰,這幾天來觀察的結果,絲毫也找不出可疑的徵候來,現在這艘船既然經常來往泉州和雞籠山之間,難免不遇上海盜,也許就因為這樣,所以遠洋的船舶都要雇用通曉武藝的人,作為海上的保镖也說不定,橫豎這些人不敢有對不住鄧全興的,自己又何必多心,平白地懷疑别人呢! 鄧全興叮囑船主幾句後,轉過來對駱中明說:“老爺子,船就要開航了,我就此拜别了,老爺子到雞籠山之後,可要常常哨一個信息回來,”駱中明擒着眼淚答應了,并且說: “将來我們有什麼發展,都要感激老弟的盛情了,”這時,王老二已吆喝夥計把帆升了起來,鄧全興不得不回到岸上,船啟碇了,鄧全興在岸上揮揮手勢,告别了駱中明迳自回去。

     駱中明怔怔地站在船頭,望着鄧全興的身影,由明顯而漸漸模糊,最後分不出是人影也是夜色,但見天上的疏星閃爍,岸上的燈火輝煌,幽幽的陸影,陣陣的涼風,面對着眼前的小兄弟,引起百感交集,未來的前程,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艘漁船連船主一共是六人,船開出海之後,除了掌舵一個兼管帆,船首上坐了一個看水路之外,其除的人都沒有什麼事可做,稀稀落落的往艙裡睡了,駱中明和船主閑話着雞籠山的情形,一面連連催于氏小兄弟去睡,但小兄弟聽得津津有趣,那肯就寝,過了一會,駱中明隻得帶兩小兄弟進入艙裡,幾天來緊張的生活,這個時候才獲得解脫,心情一松,也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三天的中午,左舷的遠方現出一條長長的陸影,也有不少船舶在附近海面遊弋,駱中明乘搭的這艘船卻在船桅上升起一面紅白相間的旗子,船也改了一個方向漸漸駛向岸邊,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駱中明已看到岸上的房屋栉此,心頭裡不禁一陣歡呼,于氏小兄弟更是高興地亂叫亂嚷,但駱中明回頭一看,又不禁在心頭上打了一個疙痕,原來遊弋在海上的那些船舶,漸漸地接近了自己的船,而且是一個半圓形的陣勢,當中的一艘大船更是乘風破浪直向自己沖來,這時也不過是相隔百多丈遠了,駱中明連忙問船主王老二道:“這是什麼地方?”“前面就是雞籠山啊!”“為什麼那些船盡跟着我們?”駱中明又問,王老二淡淡地說:“大概是要來查我們的船了!” “查船?”一個危險的問号浮現出駱中明的意識中,他偶然擡頭一望,已是大吃一驚,再低頭看那帆影,更覺得自己所猜想的不誤,但是,他仍然很鎮定地走向正在操舵的船主,一聲斷喊“陡!王老二,你說究竟是什麼地方?”“是雞籠山啊!剛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駱中明看到那船主騙了自己,還要賴着不承認,不禁大為氣惱,但是在事實還未弄清楚以前,又不好動手,他再指那帆影大喊一聲,“往雞籠山為什麼向西走”?這一問,把那王老二問倒了,一時無話可答,駱中明一看他這付嘴臉,知道自己三人已被他騙入險境了,如果不抓着一個做人質,就隻好束手待斃,時間再也不容他考慮了。

     說時遲那時快,駱中明一個“金龍探爪”右手向船主胸前抓去,但王老二的身手倒也不弱,他原是海盜頭目,受了招生在泉州府充任一名捕快,這次元要把駱中明等人騙到福州,由省垣各名手對付駱中明,那怕駱中明本領再大,也要俯首就擒,卻不道在半途被駱中明發覺,想到身家性命不得不幹了,此時見駱中明閃電似的右手抓來,再不猶豫一閃避開來勢,駱中明見一抓不中,立刻就欺身進步左手一伸“黑虎偷心”,又向王老二抓去,王老二喝聲“動手!”身體向後一仰,竟從船尾翻入海中,那船帆沒人操縱,被風力一壓,滴溜溜地自轉起來,船也因風帆的旋轉而左右搖蕩,後艙裡傳來于氏兩兄弟的哭喊聲! 駱中明再不遲疑,一個箭步标到艙口,用盡平生之力,觑準擒門就是一腳,“砰!”不但艙門被他踢開,而且,那拿刀守在門後的柳平也被那蕩開的艙門,擊暈在船上,駱中明奪得手中刀,“刷!刷!”兩聲,捆于氏兄弟的兩名船夫,已經人頭落地,隻吓得另外兩名船夫連忙跪下喊“爺爺饒命!”駱中明說:“要命的趕快去操舵,把船往外沖”,那兩個船夫那敢說個“不”字,連忙走向後梢,駱中明又喝“站住”接着說:“隻準一人去”,那走在後面的船夫隻得留下來,這時駱中明連忙割斷于氏兄弟身上的繩索,再看柳平一眼,心裡想“留你不得”手起一刀,竟把柳平的腳筋挑斷,柳平“哎喲”一聲反而痛醒了過來,可是卻無法站起來了,駱中明把他打到艙面上放下來對那兩個船夫說:“你們好好聽話,不然,這個柳平就是你們的榜樣!” 當小船船頭茁向外海的時候,和那對面駛來的大船隔雖不過三十來丈,船面上多是勁裝水靠的兵丁,個個都弓上弦,刀出鞘,為首一個大喊“前面的船落帆!”駱中明對那船夫說:“不理他,右拐!”小船轉身靈活,順着風勢一拐,竟拐出七八丈,等到大船轉過頭來的時候,小船已經超出了三四十丈,一路乘着風勢直向外海駛去,大船也緊緊地銜尾急追,但是,海上可不比陸地上,盡管大船上的人着急,但他吃虧在轉向不靈,而且載重太多,追了半個時辰,仍然隔離三十來丈,不過外海的船隊,已經一字排開料想小船絕沒法突圍出去。

     再過半個時辰,小船和外海的船隊,越來越近了,天邊的黑雲也越來越密了,西北角的風力,把小船的帆吹得漲滿,小船的速度像箭般向船隊直射,駱中明連忙催兩小兄弟到艙裡伏下來,自己則抱着刀,在船面叱船夫把握着方向,要從船隊的中心沖出去,那船夫雖然吓得大驚失色,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立刻就要送命,隻好硬着頭皮來幹,一霎間,小船已正朝着兩艘大船的間隙沖到,大船上高喊“放箭!”令旗一揮,箭似飛蝗向小船射來,駱中明刀光一緊,就像一堵鋼牆把射來的箭統統打落在船面上,連舵手也沾了刀光的恩惠。

     而沒有被射中,但這種情形勢并不能保持許久,當小船穿入兩艘大船的中央時,箭是從四面八方射來,駱中明一個失措,就聽到舵手“喲!”的一聲,知道自己人已經中箭,幸虧這時小船已乘着馀勢,越過了大舶的後梢,駱中明連忙推開舵手,把船舵扶手夾在自己的腿下,面朝着大船舞刀擋箭,這時候,又見大船上的弓箭手一擁趨向後梢,那些箭随着風勢射得更遠。

     但是駱中明的刀法到底非同小可,同時大船上的弓箭手一下子不能全部到達後梢發射,所以射來的箭一一被駱中明打落水中,霎那間,小船已超出弓箭射程之外。

     這時,駱中明才俯首看那舵手,才見他的心窩中了一箭,顯然是活不了,連忙叫出躲在船艙裡的船夫把舵,趁着風勢一直朝茫茫的大海急駛,那船隊掉得頭過來的時候,小船已超前二百多丈,原先迫在後面的那艘大船,卻被船隊轉頭時把它擋住了,這船隊尾追了一程,眼見無法追及,隻得垂頭喪氣回去。

     駱中明雖然脫離了官軍船隊追捕的危險,可是今後要往什麼地方去呢?好在船上水米還足夠幾天之用,隻是督率船夫順風揚帆,漫無目的地聽天由命,在船上他拷問了柳平,才知道完全出于鄧全興的主意,他認為泉州的捕快力量不夠,如果請省垣發兵來圍捕,又怕宣揚起來反緻被逃脫,鄧全興知道駱中明不懂得水功,所以定下這條“瞞天過海”計,使駱中明自動送上福州,那知仍然枉費心機,從拷問中,駱中明知道柳平也是泉州的捕目,今後自己行蹤萬不能給他知道,所以也把他殺了。

     在大海中行船的第十天,那臨時舵手精神不繼,在轉換風帆時,被帆索刮到海裡去了,船上就馀下老少三人趁着西北風一路南下,恰巧被今天的暴風刮飛了風帆,隻得利用船闆撥水前進,那知又遇到龍卷風,心中一急,不免就暈了過去,駱中明說完了這段經曆接着說: “我們三人的命都是你老哥和這位朋友救起來的,今後你老哥要我做什麼,我也要賣命去做,”又指着于氏兄弟說:“但是兩個可憐的孩子一個十一歲、一個九歲,身擔着血海深仇,我已經是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了,萬一有三長兩短,還要請老哥照顧照顧!”說到傷心的地方,也忍不住嗚咽起來。

     王大伯把桌子一拍,半晌,站起來說:“駱參将!我今年也有五十八歲了,算起來你就是我的哥哥吧,我們這裡雖是些粗人,但就看不慣那衣冠禽獸的僞君子,駱參将總可放心住下來,不過最好把姓名都改了,隻說是浙江的武師到廣東訪友,被暴風吹來本地,明天把船一燒,我再吩咐村人一聲,就萬無一失了,而且我們漁船出海,有時也會遭受到爪哇國的漁船欺負,倒需要成立一個武館,就請老哥教村中子弟練武,一方面也可以造就他倆小兄弟哩”。

     駱中明一想,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答應了,把名字改為王仲甫,兩小兄弟也改為“王述先”“王述明”,作為祖孫身份,第二天早上,王大伯帶王述先祖孫到祠堂和村衆會面,把成立武館事一說,博得全體一陣歡呼,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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