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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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運轉,剛才裝死裝活的,現在居然裝成無敵老人丁,要是真的無敵老人現身撞見,不把我的腦袋瓜子砸扁才怪!” 心忖甫畢,胖和尚一本正經的道: “不過你小子别以為做了無敵老人就可以萬事大吉,如果不小心露出馬腳,讓鐵蓮花的主人識破,問題就嚴重了,第一個喪命亡魂的可能就是你。

    ” 陸正平道: “老前輩但請寬心,在下遵命行事就是。

    ” 接着又道: “老前輩,聽你老人家的口氣,鐵蓮花的主人似乎認識無敵老人,但不知此人究竟是誰?” 胖和尚想了想,道: “據我老人家所知鐵蓮花的主人乃是三十年前,當天下英雄為了搶奪無敵老人懷中的迷魂塔上秘圖,惡戰于衣冠冢所在的破廟之中,正當群豪屍迹遍地,無敵老人大展神威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紅粉佳人現身場中,使戰況大大改觀的那個女人。

    ” 陸正平一驚,道: “這樣說來,鐵蓮花的主人是個女人了,不知昔日她和無敵老人之戰勝敗如何?為何要殘害生靈?” 胖和尚遲疑一下,道: “二人惡戰三晝夜,勝負不分,俱都重傷倒地,相互訂下不履江湖之約,一個隐居‘衣冠冢’,一個遠居邊荒……” 說到這裡,忽又改口說道: “此時情勢危如燃眉,寸陰如金,無暇談往叙舊,鐵蓮花的主人雖是那個紅粉佳人,但,我老人家近數月來苦苦追尋的結果,就所見而言,卻似乎不是一個女人,可能是她的傳人,或者另有假冒之人,今夕如果一切順利,我老人家倒要好好的看一看。

    ” 鐵蓮花的主人曾經一氣連殺九華一派的三百餘位道士,陸正平切齒痛恨,一瞥鐵掌何修,說道: “老前輩,不管現在鐵蓮花的主人是那個紅粉佳人,或是另有其人,反正是個殺人的魔王,罪與天齊,咱們和他(她)拚上一拚如何?” 胖和尚尋思一下,說道: “我老人家生來最恨無端惹事生非,殘殺生靈之人,早存除去此人之心,不過,鐵蓮花的主人既能震撼武林,使人聞名喪膽,如見死神,定有相當高的功力修為,一切言之尚早,到時再作定奪。

    現在還是按照既定計劃行事,陸少俠出外暫避,伺機而入,我老人家栖身屋梁之上,攻其無備,留何大俠一人隐身棺材之内,給來人一個諱莫如深。

    ” 意轉心決,一緻贊成,立刻分頭行事,陸正平縱身穿窗而出,胖和尚擰身躺在屋梁上,鐵掌何修打開自己的棺材,舒舒坦坦的睡了下去。

     說巧真巧,三人剛剛準備就緒,夜空中傳來一聲陰森森的笑聲。

     這笑聲,甚是陰沉、飄忽,時遠時近,入耳生寒,使人摸不準究竟來自何方。

     霍然,笑聲停止了,夜靜如死,隻有屋外的木魚誦佛之聲依然呢喃不止。

     在緊張、沉悶,而又恐怖的氣氛中,過了一刻之久,胖和尚的兩條濃眉快要皺在一起了,心情焦急而迷惘。

     “笃!笃!笃!”不多不少,門外響起三聲叩門之聲。

     胖和尚一怔,心說: “來啦……” 心語至此,前面毫無動靜,一切又恢複常态,心忖: “來人好狡猾……” 忽見室内黑影一閃,不知何時,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總之室内已多了一個身高七尺,全身一色黑衣,頭罩黑巾,僅僅露出一雙冷電似的眸光,背上斜插着一支“骷髅劍”,一身陰森森之氣,活像是一個幽靈似的黑衣蒙面人。

     來人神不知,鬼不覺,聲息全無,就連胖和尚那等頂尖高手,也竟然毫無知覺,不禁一呆,寒意透心,暗自認為前途險阻重重。

     黑衣蒙面人進得客室,環目掃視,拿起棺前蠟燭比了比,自語道: “剛才來時四寸多長,現在剩下一寸多,明明有人來過,老夫天天算人,難道今天反會被人所算?嘿!嘿!任憑你們如何詭詐狡猾,也難逃老夫掌握。

    ”右腕一揚,掌力如刀,劈的一聲,陸正平的那口棺材立時四分五裂,裡面的肉泥磁沫橫飛,一時間室内大亂,一片渾沌。

     黑衣人劈出一掌,閃身暴退,退立房門之後,眸光滴溜溜的掃來掃去,若有所待。

     良久,良久,一切靜止,反應全無,這才該輪到蒙面人感到焦急、迷惘。

     猛可間,黑衣人疾進數步,一腳将鐵掌何修的棺材踢得飛了起來。

    正待上前察看究竟,忽聞頭頂呼地一聲,罩下一股強勁掌風,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黑衣蒙面大漢好快的動作,倏然一轉身,旋身暴退,胖和尚那麼深厚的功力,居然傷他不到,不由的呆了一呆。

     蒙面大漢進得客室,不知梁上有人,也自一呆,尤其當他看清胖和尚的面貌後,眸光中掠過一抹驚懼,憤恨之色,嘿嘿一笑,道: “赫,原來是你這個瘋和尚在此搗鬼,我道他們即使生有三頭六臂,也不敢抗拒‘鐵蓮花’,早知事有蹊跷,好極啦,秃頭數月來一直窮追不舍,今日狹路相逢,倒要領教領教,反正咱們之間遲早免不了一場生死之搏!” 話完,一挺身,大步行履間潛伏着無窮殺機。

     黑衣大漢來頭太大,胖和尚絲毫不敢大意,一面嚴陣以待,一面沉聲說道: “你既以‘鐵蓮花’為害天下,那麼,‘攝魂仙子’怎樣稱呼?” 蒙面大漢似是想不到他會有這麼一問,微一呆楞之後道: “秃頭好廣的見識,難得你還曉得家師的名号!” 胖和尚一驚,道: “攝魂仙子現在生死下落如何?我老人家三十年前在無敵老人衣冠冢所在的破廟中見過她一面後,至今一直音訊全無,時在想念之中。

    攝魂仙子生來妩媚嬌妍,一笑飛魂,再笑蕩魄,我胖和尚身在佛門,六根清淨,見到她之後也不免春心蕩漾,不能自己,三十年來不知流了多少相思淚……” 說着說着,故态複萌,又嘻皮笑臉起來。

     蒙面大漢聞言勃然大怒,喝道: “住口,你死到臨頭,還口出不遜之言!” 欺身暴進掌出如梭,一下子就是三招快攻。

     胖和尚不敢怠慢,立時反手還擊,全力迎戰。

     瞬息之間,二人連對五掌,誰也沒有讨得便宜,俱都覺得對方掌力渾厚,膽戰心驚,心情皆一沉,面上殺機忽現。

     蒙面大漢微微一怔後,陰笑道: “瘋和尚膽敢追蹤數月,果然有點真功實學,難得難得!” 胖和尚血盆大口一咧,冷笑道: “好說,好說,你知道我老人家的厲害,就趁早抱着腦袋瓜子滾蛋吧,看在攝魂仙子的粉面上,我胖和尚願意饒你一次!” 刷!客室中閃起一道白茫茫的寒光,蒙面大漢反腕撥下“骷髅劍”,怆怆一笑,道: “秃頭,老夫行道江湖以來,就從來也沒有遇上半個能夠接下三掌的人,你瘋和尚算是唯一的例外。

    ” “骷髅劍”挽起一縷陰森森的光幕,忽又咬牙說道: “不過你且别得意,老夫這支‘骷髅劍’乃是以死人的精血修煉而成,百發百中,招無虛發,你能夠接下兩三劍來,就已經很不錯啦,老夫要殺之人,就是無敵老人現身阻攔,也無能為力,江湖上自有‘鐵蓮花’出現以來,還沒有一個逃得活命的,你瘋和尚橫插一手,隻是白白的送命罷了,老夫殺不了他們,豈不要壞了‘鐵蓮花’的名頭!” 振劍一抖,“骷髅劍”上幻化出萬點寒星,分心就刺。

     黑衣大漢之言,倒非虛聲恫吓,一劍攻出,威勢無倫,客室内立時充滿了一股子陰寒森冷之氣,隐約中又似有神嚎鬼哭之聲,劍鋒所指之處,透體生寒,渾身打顫,真力煥散,胖和尚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連忙運足所有的功力,沖着骷髅劍幕,連劈五記劈空掌,胖和尚功力渾厚,又是全力進招,五掌攻出,劍氣微斂,借勢閃身一躍,脫出劍勢圈外,幸而未為骷髅劍所傷。

     不過,雖然如此,胖和尚卻吃驚不小,連呼: “好險,好險”不疊。

     黑衣人一招得手,乘勝再進,挺身振劍而上,攻的是胖和尚的心窩要害。

     乍然,呼地一聲,鐵掌何修見勢不妙,從棺材裡沖出來。

     鐵掌何修固然望重武林,少林、武當、青城各派的掌門人都另有看待,但在黑衣蒙面人眼中看來,實是微不足道,兩道冷電似的眸光一掃,恨聲陰笑道: “何修,别出來啦,就乖乖的死在這口棺材裡吧!” 不等何修躍離棺材,骷髅劍猛一振,轉而攻向何修中盤要害。

     何修見狀,面色雪白,生死關頭,頓生拚命之心,當下雙掌交揮,不顧一切的全力撲擊,招式之狠,出手之快,的确少見罕有。

     胖和尚怕何修有失,忙将功力叫足十二成,“雙龍搶珠”、“遊龍戲風”、“推山填海”、“夜半猿啼”,四掌一氣攻出,猛攻黑衣蒙面人全身三十六處要害。

     二人決心以命相搏,威勢陡增,尤其是黑衣人志在鐵掌何修,顧此失彼,被胖和尚占盡先機主動,掌風兜體襲來,情急之下,急忙振劍繞體一劃,旋身後退三步。

     黑衣人見機而退,二人并未讨得絲毫便宜,相反的鐵掌何修被骷髅劍上的陰風一掃,又倒在棺木之内,過了好一陣子,才爬起身來。

    胖和尚也身形一歪,倒走一步,才拿穩馬步。

     所幸,鐵掌何修總算安然無恙,未為骷髅劍所傷。

     黑衣人一時大意,被鐵掌何修逃得一命,不禁大怒,喝道: “何修,陸正平那小子那裡去了?快據實道來,如有半句謊言,老夫就把你送進棺材!” 鐵掌何修雙目一挑,話未出口,胖和尚搶出說道: “老魔,九華一派已被你殺了個雞犬不留,僅僅剩下陸正平一人,你還苦苦不放,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半個像你這樣毒如蛇蠍的人。

    ” 伸手一指碎裂的棺材,又道: “九華第十五代的掌門人已被你劈成骨粉肉泥……” 黑衣大漢聽至此,眸中兇光一閃,冷冷的陰笑道: “哼,閉你的嘴巴,棺木之中裝得是豬肉碗盤,想騙哪個,簡直是一派胡言!把你們兩個殺了再說!” 骷髅劍劃了一個圓弧,室内寒氣又生,盛怒之下,出手絕毒無情,一口氣連攻三劍。

     天哪!黑衣蒙面人一劍攻出,二人都有窮于招架之感,今連攻三劍,直如海嘯山崩,更似雷電交加,一刹那間已完全罩在骷髅劍下,欲退無路,欲拒無力,尤其鐵掌何修更是危險萬分,喪命亡魂不過是指顧間事,災難随時都可能降臨到他的頭上。

     猛可間,三人的身後響起一聲沉喝,道: “住手!” 聲音宏大如鐘,繞室而鳴,曆久不散,充滿了無限的威嚴與力量,聽得人心頭一顫,雙腿發軟。

     黑衣蒙面人聞警一呆,猛然一回頭,不知何時,客室門口已站定一個身穿灰袍,須發斑白,面色紅潤,目光如電,年在八十以上的老者,不由一怔,閃身橫移三步,依壁而立,心說: “看此人童顔鶴發,飄飄欲仙,口氣又這麼大,莫非是無敵老人……” 心想至此,陸正平喬裝成的無敵老人适時環目一掃,把眸光落在黑衣蒙面人的身上,以極端威風嚴厲的口吻說道: “我老人家隐居‘衣冠冢’,不問江湖是非,你們這群宵小之徒就乘機興風作浪,胡作非為,實在可惱啊可恨!” 欺身斜進,橫掃棺木一周,目注胖和尚,聲色俱厲的道: “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何在此動手相搏?明明旅店無人身亡,何故假戲真做,三更半夜吹吹打打的攪擾我老人家的好夢?” 胖和尚聞言,臉色一變,戰戰兢兢的說道: “無敵老人,你老人家有所不知,這位何大俠接到一枚象征死亡的鐵蓮花,生死關頭,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假戲真做,以圖自保,不料弄巧成拙,被老魔識破,在此動起手來,素聞老前輩義貫日月,最愛打抱不平,為天下主持公義,敢請你老人家大力相助,為天下除害,并救出人家一命!” 說話中打拱作揖,做唱皆佳,唯妙唯肖,好像實有其事。

     假無敵老人聽畢,沉聲一喝,從從容容地說道: “我老人家衣冠冢外面的‘七殺令’碑,你看到過沒有?” 胖和尚一楞,道: “看到過一次。

    ” “那麼第六條是什麼?”聲音冷冰冰的。

     “是……是‘以衆擊寡,乘人之危者殺’!” 假無敵老人目光橫掃胖和尚鐵掌何修而過,厲色說道: “你們雖未乘人之危,卻犯了以衆擊寡的殺條!” 運掌欲發,滿面殺機,大踏步的走過來。

     胖和尚呆了一下,連連後退不止,急忙分辨道: “老前輩請息雷霆之怒,聽貧僧一言,我和何大俠雖有以衆擊寡之嫌,但,老魔橫蠻跋扈,黩武好鬥,手中一朵鐵蓮花,不知毀掉多少英雄好漢……” 假無敵老人聽至此,臉一沉,喝道: “住口,以衆擊寡者殺無赦,橫蠻跋扈,黩武好鬥者同樣也殺無赦,我老人家先把你們解決了之後,再收拾他,絕不會厚此薄彼的!” 忽的怪嘯一聲,須發怒張,翻腕一抖,風聲如濤,一掌呼嘯而出。

     胖和尚見狀臉色一變,迎勢發掌,喝道: “老前輩别欺人太甚,我胖和尚可也不是好惹之人……” 言猶未盡,掌招才遞出一半,忽覺得一股強勁無比的暗力排山而來,立時狂風旋滾,掌力倒撞,胖和尚乍然悶哼一聲,被震後退,通的撞在牆上。

     這一來,胖和尚不禁怒氣沖心,大怒道: “你好狠的心,老衲和你拚……” 話至此,雙手捧腹,鮮血如箭,張嘴連噴三大口。

     這事太不尋常,陸正平和鐵掌何修都呆住了。

     假無敵老人一呆之後,忽又把臉色一寒,正等對鐵掌何修下手,忽見黑衣大漢已如幽靈似的消失不見,暗吃一驚。

     鐵掌何修适時驚慌的說道: “咦,老魔什麼時候已經溜了?這份修為實在高的令人心寒意冷!” 陸正平半驚半喜,啞然一笑,道: “老前輩的妙計,的确高明已極,果然把鐵蓮花的主人吓跑……” 胖和尚倏然上前三步,伸手堵住陸正平的嘴,鄭重其事的小聲道: “小子,别聲張,以我老人家看來,老魔一定不肯就此罷手,說不定就隐身在附近,暗暗窺探究竟,事情到此還不能算是風險已過。

    ” 陸正平聞言,覺得言之成理,心情又沉重起來,見胖和尚嘴角血痕仍在,歉然言道: “是不是在下适才出手太重……” 胖和尚正色道: “小子出手的确不輕,不這樣老魔早已識破,咱們也許已魂歸西天,你小子的功力再深,也不能把我老人家打得吐血,三口鮮血是我老人家咬破舌頭噴出來的!” 鐵掌何修和陸正平聽畢,對胖和尚更加欽敬歎佩,陸正平憂心忡忡的說道: “老前輩說老魔絕不甘就此罷手,那麼,為今之計又當如何?” 胖和尚沉吟半晌,振振有詞的說道: “老魔不知無敵老人是假,雖已畏難暫退,卻不會就此遠走高飛,咱們剛才百密一疏,說是犯了無敵老人的‘七殺令’要嚴懲不貸,種下禍根,鐵蓮花的主人必定會返回察看我老人家和何大俠是否當真亡命無敵老人手下……” 一語未畢,房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三人不由皆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