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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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銀看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的疾上三尺,雙手緊緊地抓住陸正平的腕部,淚流滿面的道: “孩子,我的好孩子,他同樣也是娘的親生骨肉,你不能殺他,不能殺他呀!”最後幾個字,已經嗚嗚咽咽的聽不清楚了,整個身軀全部壓在了陸正平的臂上。

     陸正平殺心已生,堅如鐵石,爽聲咬牙道: “娘,孩兒恨他透頂,一定要他的命,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當下心一橫,振臂一抖,暗力如湧,白如銀被震後退丈許,仰面栽倒在地,人也暈迷不醒。

     陸正平一怔,心中悲苦,淚光盈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心道: “天啊,上蒼的安排為什麼對我陸正平這樣殘酷!” 毒郎君暈迷半響,這時已适時清醒過來,挺身一躍而起。

     不!他沒有挺身而起,剛剛挺起身來,就被陸正平一拳(此處缺2頁)。

     割耳之痛,非同小可,毒郎君重創之下,又添新痛,如何能消受得了,但聞悶然一哼,當場暈死過去。

     “迷魂塔”上的秘圖,對陸正平太重要,怎肯就此罷手,見此狀一愣,随即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當他返回來的時候,手上已多了一桶冷水,當下手起桶翻,全部澆在毒郎君頭上。

     冷水澆頭,神智頓清,毒郎君睜開一雙滿布血絲的眼睛。

     “怎麼?這一下你總該說實話了吧?” 陸正平一矮身,匕首指在他的咽喉附近。

     毒郎君狠狠的瞪了陸正平一眼,忽然揚掌當頭擊下。

     “怎麼?你想自殺?哼!沒有那麼便宜,除非你爽快的說出秘圖的下落,不然,小俠我要你受盡千苦萬罪,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慢慢的活受罪!” 見他閉口不言,匕首一振,正待割他的右耳,母親道: “孩子,他是你的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付他,你看你把他弄成什麼樣子了……” 一瞥毒郎君蒼白如紙的臉色,血迹斑斑的雙頰和左耳,心中酸痛,淚下如雨,伏倒在毒郎君的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陸正平道: “娘,你老人家這是何苦,他罪與天齊,惡迹昭彰,死有餘辜,何必為這樣一個忤逆不孝人傷心……” “孩子,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娘的親生骨肉,你年紀還小,不會想到為人父母的苦心……” “我不知道為人父母的苦心,可是,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孩兒的深仇大敵,我一定要殺了他!” “可是,他是你的弟弟呀,你怎麼可以殺害自己的弟弟?” “我早已說過,根本不承認他是我的弟弟……” “你承認不承認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為娘的但有一口氣在,就不準你加害于他!” 雙臂一伸把毒郎君抱在懷中。

     陸正平見此情狀,不禁大怒,喝道: “娘,你老人家最好别逼孩兒做出忤逆不孝的事來,再不閃開,我甯願落個不孝之名,也不能讓他活在世上害人!” 白如銀秀發散亂如蓬,衣裳零亂不整,形相至為狼狽,聞言涕淚交流的說道: “孩子,你要殺就先把我殺了吧,為娘的但有三寸氣在,就不許你做出這種絕毒無情的事來!” 陸正平氣得臉色發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一定要殺他,現在就做給你看!” 盛怒之下,那容他思前想後,伸手把母親拉到一旁,翻腕一掌,就把毒郎君打得打了一個滾,立時暈死過去。

     白如銀看在眼中,心如刀絞油煎,泣不成聲說道: “平兒,你好狠的心,為娘的生養你一場,想不到你卻這樣無情無意……” “娘,不是孩兒有意放肆,口出不孝之言,憑心而論,你幾時盡過做母親的責任,你根本對不起我爹,對不起我,更對不起我們陸家!” 一肚子的怒氣,全部發洩在毒郎君的身上,匕首一揚,銀光燦爛,當胸刺去。

     白如銀忽然連滾帶爬地撲倒在陸正平的身上,道: “孩子,為娘的自知罪孽深重,天所不容,你要殺就殺我吧,你弟弟是無辜的,斷斷不可以……” 陸正平不等母親說完,便聲色俱厲的說道: “生我者父母!不過,善惡相報,因果輪回,或遲或早,你老人家定會得到應有的報賞!” 右臂一抖,雪亮的匕首上幻出萬點寒星,又道: “孩兒此來,心意堅如鐵石,不殺毒郎君,絕不離此一步,你老人家别再白費心機!” 忽的挺身一撞,白如銀又倒在地上,陸正平将匕首刺向毒郎君“中府”要穴。

     霍然,銀光閃閃中,白如銀沖着鋒利無比的匕首撞過來。

     陸正平看得一呆,急忙撤手後退。

     不幸,白如銀沖勢過猛,大錯已成,匕首擦胸而過,劃了一條三寸長,寸許深的血口,瞬息之間,就染紅了白如銀的半邊衣裳。

     陸正平見狀,慨然長歎一聲,未發一語。

     眸光一瞥毒郎君,憤火又生,挺臂疾上,分心再刺。

     白如銀霍地卟通一聲,端端正正的跪倒在親生兒子的面前。

     生母跪親子,事非尋常,陸正平不禁一呆,道: “你老人家這是何苦……” 刹那之間,想到了自己悲涼的身世,想到了母親目下的處境,落下兩顆豆大的淚珠,以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白如銀雙膝跪地,淚如雨下,一字一淚的說道: “孩子,我求你,求求你饒了你的弟弟,把為娘的殺死吧……” “住口,我已經不止說過三次了,我根本不承認他是我的弟弟,我們陸家沒有這樣的子孫,你老人家要是再胡言亂語,别怪孩兒太絕情無禮!” 餘音繞耳未竭,白如銀哭聲已起,凄凄戚戚的說道: “孩子,我的好孩子,你不必對為娘的發這麼大的脾氣,最好動手把娘一掌劈成肉泥吧。

    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更對不起你們陸家,但是,千錯、萬錯,都是為娘的一錯,你弟弟是無辜的,我求你手下留情,饒他一命。

    為娘能在臨死前見到我兒,已經心滿意足,再也不敢企求什麼,但願我兒能顧念母子之情,放他一條生路,孩子,娘求你,求求你千萬别殺他……” 說到這裡,已是聲嘶力竭,隻有磕頭像搗蒜,對自己親生的兒子叩頭不停。

     她,一面磕頭,一面泣求,聲悲韻戚,字字血淚,感人至深,頭發散落在雙肩胸前,雙眼紅腫昏花,卻一直凝視不瞬,淚珠順腮而下,和胸側的鮮血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一點是血?哪一滴是淚?滿月似的臉上,籠罩着一層凄愁之色,顫顫抖拌的跪在地上,望着親生兒子陸正平,顯得是那麼頹喪,那麼悲苦,那麼可憐! 這種神色,這種言語,再加上彼此的這種關系,有心人見之定當一掬同情之淚。

     可是,陸正平卻昂首望着屋頂,渾如不覺,母親的哭求絲毫也打動不了他的心。

     猛可間,陸正平霍然怒吼一聲,聲若洪鐘似的說道: “娘,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幹什麼?再對孩兒磕頭不止,我就自殺在你老人家的面前!” 說至悲痛之處,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匕首轉而對準自己的胸口。

     白如銀先是怕正平傷害毒郎君,現在見正平如此,又怕他真的情急自戕,可憐她一片慈母心,兩邊為難,忙起身撲過來說道: “孩子,快把刀子拿開,别對準自己的心口,你要把娘吓死了……” 陸正平含淚憤然言道: “娘,你老人家是要他?還是要我?” 白如銀一怔,顫聲說道: “平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要是要他,我就自殺在你老人家的面前!要是要我,孩兒就必須把他殺掉,我和毒郎君勢不兩立……” “孩子,我的好孩子,快别說下去。

    你,我要,他,為娘的也不能少……” “不行!你老人家隻能要一個,絕難兩全!” “孩子,我求你别這樣折磨娘,娘在你們兄弟之間已經夠苦啦,無論如何,你不能殺他,更不能自殺。

    ” 說着說着,又要跪下去磕頭。

     陸正平伸手扶了她一把,恨聲說道: “那你就兩個都不要好啦,孩兒先把他殺死之後,再自殺在你老人家腳前謝罪!” 此念一生,豪情忽發,刷的直向毒郎君的心窩刺去。

     卟通!白如銀終于又跪了下來,伸手拉着正平的衣襟,滿口乞泣哭訴之言。

     嘶啦!陸正平身形一旋,衣襟已斷,眸光如電,橫掃白如銀、毒郎君而過。

     他,匕首緊緊的握在手中,牙關緊咬,矛盾到了極點,也痛苦到了極點,久久,默默無語,一動不動。

     良久,良久,當他的眸光從毒郎君身上掃過時,忍不住殺機又起,心道: “毒郎君把我害得太苦太慘,今天說什麼也不能饒他!” 匕首一振,再度分心刺下。

     然而,他并沒有當真刺了下去。

     這,并非陸正平改變主意,而是他左思右想,實在不忍眼見自己母親對自己磕頭跪求,更不忍傷了她的心! 那麼,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不!絕不!”這是陸正平的心聲。

     隻見他陡地一跺腳,全屋震顫,嚓!的一聲,硬把匕首插入磚地三寸多深,森冷憤恨的說道: “罷!罷!罷!陸正平一身是恨,孝心猶存,可惱啊可恨!” 忽的雙手一伸,硬将母親白如銀拉直站了起來,道: “娘,我今天饒是饒他了,不過,遲早有一天,當你老人家不在他的身邊時,我還是會殺他!” 右腳一揚,通的一聲,毒郎君身軀被他踢得飛起來,撞破前窗,箭射而出。

     白如銀見狀吓得魂飛魄散,立刻奪門撲了出去。

     陸正平紫金谷之行,原想探明父仇經緯,奪回秘圖,想不到一事無成,卻大大地傷了母子感情,望着母親黯然頹廢的背影,忍不住急痛攻心,伏倒在破桌子上放聲痛哭起來。

     過去、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事故,使他傷透了心,前塵往事,齊湧心頭,師仇父恨,紛至沓來,這一哭足足哭了半個多時辰才停了下來。

     剛拭幹淚痕,擡起頭來,忽聞卟!穿窗射進一物。

     陸正平一驚,定目處,隻見面前桌上多了一枚銀針,銀針上面帶着一片樹葉,樹葉上面有幾個透空字,是: 你的生命已在惡魔掌握之中,速離此室勿誤! 仍未落款留名。

     陸正平拿着針葉端詳一陣,心忖: “此次示警之人,和上一次的同是一個人,但不知此人究竟是何來曆?為何連名和姓都不肯留下?” 轉念一想,又想道: “不管此人是誰,純出一片好心,我潛入紫金谷,打傷毒郎君,那個惡魔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如聽這位恩人的話,退出此室,等和何叔叔會齊之後再從長計議。

    ” 心語甫畢,足未移位,門口人影一閃,母親白如銀姗姗而來。

     她,此時淚痕已幹,血迹猶存,眉宇間凄愁之氣稍斂,卻罩上一層極濃極濃的恐怖之色,一進門就說道: “孩子,你快……” 說至此,不知為何,懼容益甚,面如死灰,扭頭向外一望,悚然住口不言。

     陸正平望着母親胸側刀傷,孝心又生,侮意踵至,黯然的說道: “娘,孩兒一時情急誤犯,疚慚痛侮莫名,但望你老人家恕宥才好!” “孩子,我的好孩子,你就是把為娘的殺死在這裡,娘也不會怪你!” 不知何故,說着說着,她又滾下兩行熱淚,偷偷地向外望一眼。

     一眼見愛子手中有銀針樹葉,道: “孩子,這是什麼?” 陸正平給母親一看,白如銀立時正色說道: “這位示警之人說得很對!” “什麼?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孩兒的生命果然已在惡魔掌握之中,應速離此室?” “嗯,事實确實如此,你應立即離開!” “可是,秘圖下落不明,我爹的遇害經過,以及仇家的來龍去脈,正平還一無所知,求你老人家快點告訴我,孩兒馬上就走!” 白如銀喟歎一聲,戚戚然道: “太晚了,來不及了!你還是快點走吧,再晚一步就恐怕性命難保,為娘的縱然替你死,也救不了你!” 伸手啟開後窗,示意他速速逃命。

     陸正平自忖情勢萬分緊急,閃身來至窗口,道: “娘,隻要告訴我仇人的名字是誰?迷魂塔上秘圖……” “銀妹,銀妹。

    ”陸正平言猶未盡,耳畔送來一陣呼喚之聲。

     這聲音十分柔和親切充滿了思念渴求的韻味。

     白如銀卻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好像聽到了死神的呼喚。

     呼喚之聲未盡,門口已出現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男人。

     此人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慈眉善目,滿面紅光,雙目精光湛湛,開合間華光四射,不怒自威,文雅中别有一種威嚴,昂揚中又自帶幾分書生氣質,是一個既文雅又威武,飄飄欲仙的長者。

     來人滿面風塵,臉有倦容,衣襟上還有幾處血痕,一瞥如銀,霍顯驚喜之色,喜盈盈的道: “銀妹銀妹,你果然安然無恙,老夫想得好苦啊!” 說話中,滿臉笑容,淚光盈盈,急勿組的走了過來。

     白如銀霍然色變,拉着陸正平後退四五步。

     來人見狀一愣,似是莫名其妙,忽又哦了一聲,道: “哦,我明白了,你大概是被那個喬裝成和我一模一樣的惡徒吓慘了,是以不敢相認,其實,愚夫入谷後,就和他惡戰一場,早已負傷而逃。

    ” 白如銀懼意依舊,退勢不止,一句話也沒有說。

     來人慨然一聲,道: “銀妹,我是你的智哥,是紫金谷主神州劍聖陸守智,并非陷害咱們的仇人,剛才和他惡戰百餘合,噴了一口鮮血後,終于被他落荒而逃,你看,我衣襟上的鮮血就是他留下來的……” 心頭一酸,忽然落下兩滴英雄淚來,探懷取出一隻玉簪,在白如銀面前一晃,又說道: “銀妹,事情的經過太離奇,太可怕,我就是說爛了嘴,也很難使你相信我會死而複生,好在昔日你我定情時的信物——玉簪還留在身邊,一看便知真假,難道你忘了咱們當初的誓約了?” 話完手一揚,玉簪應勢而出。

     白如銀伸手接住,看看玉簪,再看看神州劍聖陸守智,終于驚喜萬狀的說道: “啊,你果然是智哥,不是那個惡魔,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