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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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羽笑道:“他們來,我死了還有人收;他們不來,我還是會爬來──” 李北羽一笑,又道:“何況我不一定會死──” 葬玉、埋香不信,就連高拯和顧秋全的眼神都表示不信。

     李北羽已經中了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的劇毒怎會不死?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埋香眼神一凝,道:“你何必急着尋死?” 葬玉接道:“為了以命換那位玉珊兒的解藥?” 李北羽不置是否,隻是聳肩一笑,道:“不敢賭嗎?” 葬玉一咬牙,道:“怎麼賭法?” “簡單!”李北羽用手一指右邊道:“埋香姑娘将解藥丢到右邊五丈外,我就從這裡爬過去撿……” 葬玉道:“還有呢?” 李北羽一笑,道:“從我開始爬,你就可以任意用那什麼鳥的葬魂玉針射哥哥我的背……如果李某拿到解藥還沒死──,那哥哥我就帶走了……” 這話,說的人是笑嘻嘻的,聽的人可是臉色一變。

     一時,每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天下有誰敢以背接葬魂玉針?隻怕這五丈來還可以捱上百兒八十根! 葬玉臉色陰晴不定,那埋香竟也會微微發抖。

     要知,果真讓這小子拿了解藥,那豈不是把葬玉埋香的名聲踩到了腳下,臀下坐? 李北羽嘻嘻一笑,咳了兩聲道:“怕?” 埋香冷哼一聲,手自懷中揣了一包解藥往那五丈處一扔,道:“有種你去拿──” 衆人的心,随着那解藥落下而往下沉。

     就令是吳昊剛也不禁掌上出汗。

     隻因,這個洛陽名混混李北羽竟然有他可怕的一面。

     而這種可怕,已經超出了生死之外。

     一個人到了敢搏命不怕死,他便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十年來,這個天天打架的李北羽,是不是會死在雅竹小館的後院? 每個人的目光随着李北羽一寸一寸往前爬的身影,心也一寸一寸往上提到了喉頭! 葬魂玉針已然在握,葬玉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當李北羽爬到第一丈的時候,葬玉一咬牙、出手。

     一穴而沒!葬魂玉針已然透入李北羽左方肩井穴! 李北羽左臂似乎一軟,卻依舊咬牙以右臂撐住身子前進。

     到了第二丈,那葬魂玉針又至,擊的是右肩井穴! 這下,隻看的高拯雙拳緊握,那指甲已箝掌出血;顧秋全則是雙目盡赤,牙根緊咬,額上青筋暴突。

     那李北羽似乎是身子抖了一抖,以雙肘往那第三丈爬去。

     葬玉額上已有了汗,第三針捏在手上兀自抖的不停,一咬牙,第三針的落處是右腰齊穴! 李北羽似乎悶哼了一聲,仰頭喘息全身波動不已。

     那高拯已忍不住大叫:“住手──”說完,便要前沖。

     忽的,一個人緊緊抓住自己,是顧秋全! 高拯大怒回頭斥道:“你忍心……” 話停于一半,因為顧秋全雙目流得不是淚,是血! 他咬牙一歎,道:“别壞了李兄的大志豪氣……” 高拯身子顫抖,喉頭咕噜咕噜響了老久,才咬牙回頭;隻見,那李北羽竟然仰天嘶啞笑了兩聲,還能爬! 葬玉幾乎駭然的連手上針都握不住。

     眼看,李北羽已經到了第四丈。

     葬玉心神已是茫然,是什麼力量促使這個人有這麼大的豪氣? 她為之心折! 埋香的眼神也很奇怪。

     那是充滿了各種複雜表情的交錯,最後竟溶彙成一種──愛! 吳昊剛呢? 他奇怪為什麼對眼前這個混小子關心了起來。

     雖然,他是敵人;是個可敬的敵人!同時,吳昊剛心裡發毛,更是個可怕的敵人! 第四針出手!葬玉是帶着淚出手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她已經殺過不少人,而且絕大部份是晌當當的英雄豪傑。

     她從沒哭過! 從十三歲開始,她已經流完最後一滴淚水。

     為什麼,現在那已枯竭的淚水又會流出來? 世界上,有什麼力量可以讓已死亡的心靈又重新活了過來? 她茫然,茫然中出第四支葬魂玉針! 第四針打中左腰齊穴!“仆”的一響,李北羽卧倒于塵揚中。

     立時,五個人五聲驚叫!驚叫,已無敵友! 月,依舊輕懸于半天。

     人?五個影子伫立不動,隻是呆望着四丈遠的不動身子。

     高拯已無淚,顧秋全已無心。

     葬玉呢?埋香呢? “好漢子!”高叫的是吳昊剛。

     這一叫聲同時,那李北羽竟然還能動,以指抓地! 一寸、一寸,往那第五丈而去! 每個人的眼神充滿了不信、訝異、震撼、和──狂喜! 葬玉沒打出第五針! 因為她是人,隻要是人就會有感情。

     當人有了感情,他就不會破壞一切的美! 李北羽當張口咬住藥包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美,這種美,就是人類至極不屈的美! 武林器戰史第三千一百二十二頁。

     時: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月七日,夜。

     人:李北羽、葬玉。

     地:洛陽雅竹小館。

     勝:李北羽。

     評語:引用高拯所說之言──“李北羽之勝,勝于”氣“一字;以豪氣驚人,以壯氣服人。

    以此氣,天下中無人可敵!” 補注中,引用的是葬玉的話:“我出不了手。

    第五支葬魂玉針已被我在掌中指尖捏碎! 而原先射出的四根針,如同反照似的錐痛我的心──” 杜鵬等所有的人出去了,才一槌床上的李北羽道:“秃鳥,又是大豐收?” “差一點!”李北羽歎道:“如果那妞打出第五支針來收獲會更多……” 杜鵬笑道:“真虧得你從小不小心被你娘浸到百毒中,才能練得百毒不侵……唉──,因禍得福──” “福?”李北羽壓仰聲音叫道:“你去浸浸看──要不是哥哥我七代祖先留下來的大金還魂丹……” “好啦──,這掌的你已經說了九百三十七次啦──”杜鵬歎道:“怎樣,對那迥力變化有沒有多了解一點?” 李北羽方自點頭。

    突然笑道:“你那位癡情的妞兒來了……”說完,臉色便自轉了黑。

     杜鵬一歎,門口端蓮子炖雞湯進來的不是碧荷還有誰? 杜鵬再歎,道:“秃鳥睡了,這湯……” 碧荷輕嗔道:“給你喝的──,一夜沒睡了……” 杜鵬苦笑,窗外晨曦已。

    他搖頭道:“我……” “你什麼──?”碧荷看了“熟睡”的李北羽一眼,道:“昨晚你和玉少爺一起偷偷溜到雅竹小館看李公子挨針,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杜鵬一愕,道:“你也去了?” “當然──”碧荷又瞅了李北羽一眼,歎道:“李公子平日一副狂妄自大的樣子,想不到也有這般豪壯之舉……” 他奶奶的什麼“想不到”! 李北羽窩在棉被裡頭的肚子罵了千百遍,真想就此躺下床好好仰天長咒一頓;隻是他可沒忘了現在是“病”中。

     目的呢?當然是要那位玉大小姐來慰問。

     杜鵬道:“你自個兒去的?” 碧荷點點頭,道:“小姐要我去看看李……公子是怎麼個取得解藥──”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告訴她啦?” “沒有!”碧荷竟然搖頭! 沒有?沒有你還敢站在爺爺面前? 李北羽隻差點要忍不住跳下床學那孫悟空大鬧天庭一番。

     注:西遊記仵者吳承恩,号射陽山人,明淮安府山陽縣(今江蘇省淮安縣)人,約生于公元一五00年)明弘治十三年,庚申(,卒于一五八二年(萬曆十年)左右。

     又注:萬曆十年亦是名相張居正殁時。

     再注:西遊記為吳承恩晚年所作,至李北羽(萬曆四十年)時,已見廣流傳于世。

    于此引用,乃加強李北羽當時心情之懊惱。

     杜鵬叫了起來,道:“沒有?這麼……這麼……的事你竟然沒告訴小姐?” “這麼什麼──?”碧荷哼道:“我們小姐也跑去看啦──” 哈──,原來如此。

     李北羽躲在棉被裡頭可樂啦。

     耳裡隻聽杜鵬煞風景道:“玉大小姐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吧?” “當然不會──”碧荷歎道:“是由百裡公子陪着──” 幹!杜鵬肚子裡面罵完了九十九聲,終究忍不住罵出第一百聲:“他奶奶的──,那臭丫頭竟然還叫那臭小子陪着──看戲啊──” “你兇什麼──?”碧荷端酸了手,火氣也上來了:“這湯喝不喝?你這個人有良心沒有──” 不喝白不喝,這是杜鵬的原則之一。

     立時,将那湯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

     碧荷一愕,道:“怎麼不喝?” 杜鵬搖搖頭,道:“等秃鳥醒來時給他喝──”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夠朋友啦? 李北羽感動,碧荷也感動。

     她一點頭,又深深注視了杜鵬一眼,方才轉身出去。

     碧荷一走,那杜鵬便大口喝起雞湯來。

     李北羽一翻身起來罵道:“大鳥,你有點良心吧──” “當然有──”杜鵬笑道:“你有沒有良心?” “什麼話──”李北羽叫道:“比你有的多……” 杜鵬點頭道:“有東西是不是會分兄弟我一半吃?” “當然──”李北羽回答的可真豪壯。

     “這不就結了──我們一人一半,你先吃和我先吃是不是一樣?”。

    杜鵬可真理直氣壯。

     李北羽還能說,隻有等杜鵬把剩下的一半給他。

     杜鵬果然遞了過來,隻是,遞的是空碗! 李北羽不奇怪不行了:“你剛剛是不是說一人一半?” “沒錯!”杜鵬竟然還能笑着回答。

     李北羽忍住髒話道:“這個碗裡頭,好像沒湯了?” “對!”杜鵬笑道:“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那部份是下面一半!”杜鵬抹抹嘴巴道:“所以──,為了喝到我那一半隻好連你的那一半一起喝了……” 交友不慎,夫複何言? 這下,李北羽真的是躺上床上呼呼大睡。

     他當然知道杜鵬為什麼不給他喝的原因,因為他正在運功揣摩葬魂玉針打在身上的回力;氣機在五個針孔上遊息。

     原先在院子中的一個,加上雅竹小館中的一個;個個不同。

     此時若讓雞湯的熱力一透入,隻怕全身真氣将要大亂。

     杜鵬絕對是夠朋友的人,雖然有些方法很折磨人! 朋友,就是你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尤其,生死關頭的時候! 現在,李北羽正用無上逍遙心法揣摩那些針孔的迥力;人,已如死;全身機能已陷入極端敏銳之中。

     這是最殊勝成就的心法,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一種。

     優點和缺點,本來就是同時存在! “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裡,搏扶搖而上者九萬裡,去以六月息者也。

    ” 逍遙心法,如鲲化鵬,展翅九千裡! 玉珊兒依窗沉思;一旁,碧荷靜立未言,隻是默默陪立。

     半晌,玉珊兒才歎道:“那臭……李公子已經躺了三天三夜未醒?” “是──”碧荷恭敬道:“老爺子每天都去看了幾次,隻是搖頭歎氣,無計可施……” 玉珊兒一歎。

     那碧荷又道:“老爺子已下令天下玉風堂弟子尋找藥師王,隻是仍未得到王大夫的行蹤……” 玉珊兒雙眉一皺,還是未發一言。

     半晌,隻是又一聲長長的歎氣── 碧荷輕咬唇,道:“小姐……你……不去看看李公子?” 玉珊兒方自沉思望往窗外,門口,百裡憐雪已含笑步了進來,道:“玉姑娘──身子可好了嘛?” 玉珊兒臉上淡淡一笑,立起道:“多謝公子關懷,已經好的多了……” 百裡憐雪一笑,道:“今日午後難得天高氣爽,姑娘可願領小生逛逛洛陽名邑?” 玉珊兒臉上一紅,尚自磨蹭。

     那碧荷插嘴道:“小姐──,你不是要去探望李公子嘛──?” 玉珊兒一愕,瞅了碧荷一眼方朝百裡憐雪道:“百裡公子──,我們先去看看李公子再去逛街如何?” “好──,應該之事。

    ”百裡憐雪眼睛一閃,淡笑道:“姑娘請──” 玉珊兒、碧荷、百裡憐雪方走出廊道,前方已傳來喧嘩之事。

     一忽兒,便有兵器交手之聲。

     玉珊兒雙眉一擡,哼道:“哼!骨灰房又要多個子!”說完,一轉身使往門口而去。

     那百裡憐雪眼中光芒一閃,也随之邁步往前院而去。

     前院,正有一名老者帶領六名黑衣勁裝的手下一字排開。

     看那老者六旬開外,端的是威猛無比! 地上,已有數名玉風堂弟子躺在一側捂手忍痛,隻不叫出聲! 玉風堂的堂訓是:為忠為孝為仁為義,絕不為痛叫! 高拯和顧秋全已然和老者對峙! 那玉楚天亦緩步而出正巧和玉珊兒等三人同時到達。

     隻聽那老者大笑道:“娃兒──,叫你爹出來!黑旗武盟的黑旗左使到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