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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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羽潛了進來,隻聽個個談的俱是自己和林溪居一戰,果然又沒打赢! 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正口沫橫飛的道:“他奶奶的,李北羽這小子打從十年前發了瘋找人打架到現在,從就不會有一次打赢的……” 這小子叫趙虎,李北羽認得;和趙虎對話的是個二十歲的小混混,叫小笛子的便在一旁答腔道:“趙老大,難道那個李找打十年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找打?老子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外号? 李北羽真想給這小子好好一頓排頭吃。

     耳裡,又聽那趙虎道:“呸!李小子十年前還中了舉人哪──,隻是後來打架打出了名,人家反而忘啦……” 小笛子訝道:“怎會這樣?” 趙虎一聳肩道:“老大我看是讀昏了頭……” 兩人正談着,一道人影施然接近。

     暗中,李北羽原是要監視葬玉、埋香的動靜,鬥見這人正是雅竹小館的吳館主不由得吃了一驚。

     趙虎此時一見吳館主到來,也是一驚抱拳道:“館主有事?” 吳館主一點頭,道:“告訴你們張老大,說我有事……” 趙虎應了一聲,留下小笛子便轉身奔入廂房。

     李北羽這下興趣來了,這吳老頭絕不會白癡白癡的來找張瞎子;若是要說些方才那鬧事抱歉的話早就說了。

     顯然,是因為高拯搜高節齋的事! 李北羽又一沉思,覺得這事大是奇怪。

     張瞎子一行顯然是刀斬門雷殺的手下,而刀斬門和黑旗武盟之間又是暗鬥不已。

     如果雅竹小館是黑旗武盟的分舵又怎麼可能和張瞎子交涉? 結論是,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所以張瞎子可輕易的包下後院;那麼,百裡憐雪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是不是黑旗武盟故意透露而誘導玉風堂和刀斬門兩虎相鬥? 李北羽發覺了一個更可怕的假設,如果百裡憐雪也是黑旗武盟中的人呢? 李北羽方自一皺眉,暗中提起一口氣,見那吳館主已經進入廂房之中,亦随之輕飄若羽飛的貼到張瞎子所住的“清流齋”窗外。

     單單方才這一身手,已不是尋常市井混混或是武林好手所能做的出來。

     李北羽将氣息沉入丹田,自懷中取出一支白色翎羽出來。

     翎羽雪白無染,長一尺一寸,握于掌中輕若鴻毛。

     手上這羽翎,便是李北羽轉戰十年苦心鑽研出來的“離别羽”。

     這輕飄飄的羽毛和昔年蘇小魂的天蠶絲真可一争光輝。

     李北羽将掌中翎羽輕放在窗紙上,用的是姆指、食指、中指輕挾,緩緩的在窗紙揮動,狀若拂塵。

     方三兩下,那窗上油紙竟被磨掉一半,隐約透明已可見得屋内情景! 這手功夫更端的是駭人,無論内力指勁皆得配合的無上神妙方可達到這等意随心轉的境界。

     屋裡,吳館主和張瞎子已然落坐;在旁的,還有葬玉和埋香。

     依他們身勢,大是熟識之人。

     果然,張瞎子當先道:“吳長老──,有何不妥?” 眼前這位吳館主赫然是刀斬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吳昊剛。

     窗外的李北羽微微一笑,這洛陽果真是卧虎藏龍之處! 吳昊剛沉聲道:“有人暗中設計玉風堂中人來查老夫住處……” 埋香皺眉道:“玉風堂已經知道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 “不是!”吳昊剛皺眉道:“他們的消息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張瞎子忽然沉聲道:“據玉風堂内部傳出來的消息,百裡憐雪今天中午就住進了玉風堂内──” 吳昊剛雙目一閃,道:“莫非是他假造的消息?” “還不知道!”張瞎子冷笑道:“這事總會查明的……” 吳昊剛點點頭,道:“方才那個狄雁揚也在人群之中!” 葬玉冷笑道:“不錯──,今晚子時……” 話聲未落,人已倏忽出手;隻見她身子一折,已往李北羽藏身的窗牖迫來。

     李北羽心下不覺一驚,自己得知雅竹小館和刀斬門的秘密,又得知行動是在子時時已打算離去。

     便這意念一動,身子稍移之際,已叫房中葬玉得知。

     李北羽急一翻身往後躍去,同時自懷中取出一塊面罩往頂上罩下。

     這一刹那,葬玉、埋香、張瞎子和吳昊剛已然團團将眼前這黑衣人圍住。

     張瞎子将那獨留的右眼睜開,注視眼前這位神秘人。

     隻見他手執一根尺馀長的翎羽,指間姿勢,赫然和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撚葉指大有異曲同功之妙。

     張瞎子注視半晌,隻見此人無論身勢或是呼吸,全身真氣運行竟和各門各派全然無關;武林中竟有這鬥心法? 他心中暗驚,口裡嘿、嘿冷笑道:“閣下是宵小之輩嘛──?” 大凡武林中成名或武學造詣深厚之人,豈會忍得下這等侮辱之詞? 張瞎子一開口便是重話,目的也是用的激将法,要叫眼前這人自暴身份。

     他張瞎子雖然是觸目,那僅剩的眼睛可亮得緊。

     張瞎子話聲一落,那蒙面的李北羽竟然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宵小之輩……” 這一回答,不獨張瞎子始料未及,衆人亦為之一愕。

     吳昊剛當先跨前一步道:“吳某專殺宵小……” 吳昊剛往前跨一步的同時,動的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自右而來,兩手翻飛中,竟隐隐有千手幻相;埋香自左仆地倒翻,以手支地攻出的是雙腿!其勢亦如風霆雷擊! 便同時,吳昊剛亦揚身半空,鎖住李北羽上方空隙,務求一擊而中! 他們為什麼出手這麼重? 因為眼前這蒙面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另一個更重要的埋由是,這個蒙面人的氣勢太驚人,舉手投足直似一代宗師;設非三人全力施為,隻怕無法将之拿下。

     隻有張瞎子沒動,因為他要看這神秘人的出手。

     李北羽出手,身子果真如手上輕鴻翎羽;隻見他身子輕輕飄起,先迎向葬玉掌風中;又暗一吐氣随那掌風後退,似風中落葉飄入埋香狂腿之中。

     同時,手上翎羽經由中指、姆指挾住,食指一點,往那頂上吳昊剛而去! 此時的白毛翎羽已非輕若鴻絮,它快,快若過眼幻影;它敞,敞若天地散霧。

     一瞬間,翎羽上的百羽絲全部散開如蒙,一大片中那羽莖已破人吳昊剛左掌! 李北羽大笑,一翻身以足點住埋香攻來雙足,一躍便自長笑而出雅竹小館牆外而去! 吳昊剛駭然注視掌上羽莖,直透穿苦練三十年的大力碎碑掌力,這等功力隻怕門主雷殺方有。

     張瞎子沉聲道:“可怕的不是這支莖梗……是那散毫──” 每個人聆聽張瞎子的判斷! 張瞎子長吸一口氣,道:“那羽毫敬如濃霧,使此一瞬間,你覺得無法預測那藏于背後的莖梗攻往那個方向……” 吳昊剛臉色變了數變,方顫聲道:“不……不隻這樣……” 葬玉一擡眉道:“還有什麼?” “美!”吳昊剛身子抖了起來:“那毫毛散開的美,有如……有如……” “有如什麼──?”三個人同聲急問! “有如……,”吳昊剛眼中帶着迷惘和恐懼道:“有如……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 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除了眼醉、人醉、心醉,你還會想到什麼事? 如果那時候有死亡,你是不是甘心就死? 不,你不會,絕不會想到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死亡由情人的背後穿出來吻你! 人類恒古以來一個最大的悲哀,就是──愛與死! “你終于出手了?” “是!” “效果怎樣?” “不好──”李北羽大大歎口氣道:“穿透了三十年功力的大力碎碑掌……” “這還不好?”杜鵬咬牙道:“你打算怎樣才叫好?” “你不懂──”李北羽苦笑:“我原先的意思是要射向吳老小子的腿,怎麼知道會穿到他的手去……”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還無法完全控制這”離别羽“射出後所産生的迥力變化?” 李北羽又是苦笑,點點頭,半晌才道:“那時吳昊剛出的是掌!所以羽梗竟然受了他的掌風影響穿往他掌上而去──” 杜鵬笑道:“這不好嗎?出拳的破拳,出腿的斷腿……” “不好──”李北羽道:“如果那個人功力深厚,隻怕半途那羽梗就得斷──另外,如果有人用上大移轉神功之類的氣機引導,這離别羽隻怕成了廢物!” 不錯!離别羽如果随時會受到對方的氣機回力影響,隻怕對方發覺後,每回出手即離,那羽梗便要次次落空。

     杜鵬也是一歎,道:“秃鳥,别灰心,失敗為成功之母……”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搖頭歎氣道:“咱們到園中看看那位顧秋全顧大壇主準備的怎樣了?” 園中已有人,時已屆子時。

     顧秋全心不甘情不願的倒豎靠到樹幹上,那李北羽和杜鵬正好自房中走來。

     嘿,園子裡人可不少。

     玉楚天當先歎氣走近道:“秃鳥、大鳥──,沒辦法啦,我那寶貝妹子偏偏要在此時和那個百裡憐雪在此賞月飲茶……” 小閣上,玉珊兒和百裡憐雪可談得樂呢! 暗中,還有一個人踱步而出,是高拯! 玉楚天苦笑道:“高壇主說這檔子事沒他一份不行……” 杜鵬苦笑道:“還有沒有?” “還有一個!”一個嬌滴滴聲音由花叢随人冒了出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 “你?”杜鵬看着玉珊兒貼身丫環碧荷苦笑道:“你不去睡覺,這麼晚了湊什麼熱鬧? “ 碧荷臉上一紅,道:“我喜歡──”說完,雙眼兒竟媚笑溜定住杜鵬猛瞧。

     乖乖,這姐兒可是看上我了? 杜鵬向李北羽做個詢問解危的眼色。

     那李北羽果然很夠朋友的大笑道:“碧荷姑娘──,天晚風涼不怕傷風?” “不怕──”碧荷口裡回答,眼睛兒可沒離開杜鵬半分。

     “那就好──”李北羽點頭道:“我們這隻大鳥的武功不太好,到時可就要麻煩姑娘你多多照顧了……” 喂、喂──,這算那門子朋友? 杜鵬才要惡狠狠的瞪那幫自己兩肋插刀的“朋友”,李北羽已笑道:“不過……” 這句“不過”,立時把那杜鵬的髒話吞了回去,且靜待下文。

     碧荷立卻道:“不過什麼?” “有雨點事特别重要──”李北羽道:“第一,你必須請玉大小姐和那位百裡哥兒換個地方談情說愛……” 碧荷一皺眉,點頭道:“這點──,我想小姐和我情同姐妹是會幫忙的──第二點呢?” 杜鵬在笑,玉楚天也在笑,甚至高拯和倒立的顧秋全都在笑;因為他們覺得李北羽這小子一定有個很好的法子來刁一刁這丫頭。

     李北羽輕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我這位杜朋友喜歡乾乾淨淨,香噴噴的美人。

    所以……,咳──,能不能請姑娘你先淋浴一番?” 這話一出,幾個男人立卻難過的要命。

     你知不知道。

    一個人想大笑又得忍住時是多麼難過的一件事? 不知道?不知道下回你試試,保證比内急找不到毛房還要難過。

     咱們碧荷姑娘臉色變了數變,才長吸一口氣道:“晚上來的人什麼時候會到?” “不知道──”李北羽聳肩道:“他們沒告訴我──” 廢話-碧荷一咬牙,點頭道:“好──” 說完,她即一轉身上了小閣和玉珊兒低聲談了起來。

     片刻,玉珊兒和百裡憐雪竟真的離去。

     杜鵬朝李北羽一笑,道:“你總算夠朋友……” 李北羽可不敢這麼想,隻是道:“躲起來吧──,那些朋友們快來了……” 玉楚天道:“李兄已經知道他們的行動時刻?” 李北羽一笑,道:“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啊──” 狄雁揚早已潛伏到玉風堂後院許久,看着李北羽等人各自散開了去。

     他心裡一笑,這院子可真費心思擺了那張黑網。

     隻是,自己是由前門翻牆進來的。

     狄雁揚和所有殺手不同的一點點,他認為自己要殺的人都該死,所以從不偷偷摸摸的從後門來,而是光明正大的由大門進入。

     雖然,同樣是翻牆跨脊,可是心态不同,自信不同! 不同的自信,不同的生死! 子時過一柱香,狄雁揚已然由所隐藏的樹梢上看見十數道人影到了玉風堂牆外巷子。

     個個蒙面,個個矯捷,隻是仍可以看出其中有兩個是女人。

     此時,院子裡頭似乎也有了動靜。

     狄雁揚當先看到的是玉珊兒和百裡憐雪也潛回了院子内,兩人往左側躍去藏住。

     此時,院中情勢是,玉珊兒和百裡憐雪在東方位,李北羽和玉楚天在南方位,西北則是杜鵬和高拯。

     至于那位倒立的仁兄則是正北方了。

     狄雁揚暗暗一笑,見那些蒙面殺手到了後院牆外,便無聲無息一字排開。

     顯然個個身手不差,默契也夠。

     他方凝神細數這一十四名殺手的行動,已然知道兩名女人各位于第四位和第七位;至于第九位那個氣勢特别淩人的,想來就是張瞎子了──狄雁揚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