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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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宗大驚,一個箭步向前便飛起一腳,踹中舉斧欲下的壯漢後腰,也向一旁跌開,及時搶救了險遭毒手的興兒。

     老蔡見狀,嘿嘿冷笑道:“哦!看不出你這書呆子,居然也會拳腳!” 厚背刀猛地一掄,欺身突上。

     興兒的話沒錯,昔日尚書府中的護院,跟朝宗較量武功,均曾敗在他手下,那是鬧着玩的,人家不敢得罪公子,不得不讓着點兒。

    此刻手無寸鐵,跟這批窮兇極惡的山賊相搏,豈不等于以卵擊石,螳臂擋車。

     可是朝宗卻不知天高地厚,尤其方才飛起一腳,将那持斧的壯漢踹跌開去,自以為身手不弱,竟欲徒手相搏! 興兒吓得魂飛天外,驚叫道:“公子使不得……” 侯朝宗充耳未聞,閃身避開迎面砍來的一刀,錯步旋身出掌,直搗老蔡的右肋。

     這一手“靠山掌”,是那位自稱少林俗家弟子,曾任尚書府武術教練的程師父所授,最宜貼身近攻。

    可惜朝宗志在功名,無意習武,練武隻不過是興之所至而已,否則,以少林武功對付這幾個山賊,确實綽綽有餘。

     縱然如此,這一掌出手,仍是具有無比威力。

     老蔡生性狂妄,又欺他是個赤手空拳的書生,難免輕敵,一時大意,等到驚覺一掌直搗肋下,已是欲避不及。

     雖然他身強力壯,挨一掌并不在乎,卻被搗得腳步踉跄,身不由已,沖跌出七八尺遠。

     興兒霍地跳起,将他攔腰一把抱住,急呼道:“公子快逃……” 老蔡勃然大怒,舉刀欲下,突聞“飕!”地一聲,一支帶穗鋼镖疾射而至,射中他的右腕。

     “啊!”一聲痛呼,老蔡的鋼刀已脫手落地。

     那邊朝宗正欲沖來搶救興兒,被幾名壯漢一擁而上所阻,就在同時,兩條人影疾掠而至,是一對青年男女。

     及時發镖搶救興兒的,正是這年輕女子,隻見她一身鮮紅勁裝,英姿撩人。

    掠身而至,劍及履及,挺劍直向老蔡刺去。

     老蔡大驚,忽欲掙脫攔腰緊抱不放的興兒,不料用力過猛,雙雙跌倒地上,滾作了一堆。

     男的是一身黑色勁服,身材魁梧,手執一把九環金刀,隻一出手,幾名壯漢已被逼得紛紛退開。

     興兒與老蔡滾作一堆,年輕女子無從下手。

     她猛地一回頭,見那男的正欲追殺幾名壯漢,急忙嬌聲喝道:“大哥,先問明他們來路,再殺不遲。

    ” 那男的把刀一收,聲色俱厲地道:“說!你們是那條線上的朋友?” 一名壯漢心知無法力敵,隻好回答道:“咱們是路過此地,暫借破廟歇腳……” 那男的怒聲道:“我沒問這些,隻問你們是那條線上的!” 壯漢道:“咱們原在嶺南一帶,最近來了一批人,仗人多勢衆,強占地盤,使咱們無法立足,隻好轉移陣地,另謀出路……” 那男的怒哼一聲道:“你們可知這一帶是誰的地盤?” 壯漢道:“聽說鐵老大在此稱雄……” 那男的雙目一瞪,怒斥道:“既然知道,還敢在此放肆!” 壯漢暗自一驚,急道:“不不不!咱們是慕名而來,欲投效鐵老大……莫非閣下就是……” 那男的沉聲道:“鐵老大是我結拜大哥!” 朝宗一聽,不禁暗自叫苦。

    原以為來了仗義相助的救星,不料,他們竟是一丘之貉! 壯漢卻喜出望外,忙抱拳一揖道:“失敬!失敬!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那男的昂然道:“我叫紀天虎。

    ” 壯漢恭然道:“不瞞紀兄,咱們慕名前來投效鐵老大,因倉促離開嶺南,未備見面禮,正好這兩個小子闖來……” 紀天虎未加理會,轉向朝宗道:“你是幹什麼的?” 侯朝宗力持鎮定道:“在下侯朝宗,欲往留都,應南闱乙卯科鄉試。

    因趕路錯過宿頭,遙見這廟中有燈火,打算前來借宿一夜,不想遇上了這批強盜,幸蒙二位仗義相勸,才不緻……” 未等他說完,紀天虎已狀至不屑道:“哼!又是一個夢想當官發财的!” 朝宗一怔,不亢不卑道:“兄台何出此言?在下十年寒窗苦讀,志在一展抱負,縱然為求功名,亦非想當官發财,兄台未免看錯人了。

    ” 紀天虎冷笑道:“哼!虎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

    如今朝中權奸當道,盡是禍國殃民之輩,上行下效,各地官府無不是倚官仗勢、貪贓枉法之流,閣下猶圖跻身官場,一旦如願,還不是又多一個同流合污的貪官!” 朝宗正要反駁,一眼瞥見老蔡已翻起,跨騎在興兒身上,雙手緊緊勒着他的脖子。

     情勢危急,朝宗一轉身,疾撲而去。

     但被年輕女子橫劍阻擋,嬌叱道:“看劍!” 她出手快如閃電,劍勢一挺,直取眉心,饒是朝宗閃避夠快,頭上方巾亦被排開,驚出一身冷汗。

     驚魂未定,紀天虎又已襲到,飛起一腳,将朝宗踹倒在地。

     這一跤摔得不輕,朝宗終于相信,這批山賊非比那批護院,玩真的誰也不會讓他。

     未及爬起,已被紀天虎一腳踩在胸口,同時那把九環金刀,也正舉刀欲下。

    千鈞一發之際,幸而年輕女子阻喝道:“大哥,刀下留人。

    ” 紀天虎聞聲一怔,刀仍舉着,詫然道:“紅姑,你為何阻止我殺他?” 紅姑趨前道:“大哥,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紀天虎茫然道:“什麼日子呢?” 紅姑正色道:“今日是鐵大哥雙親的忌日,全寨食齋一日緻哀,大哥怎可殺生。

    ” 紀天虎把頭一點道:“說的也是,但咱們總不能把這兩個小子放了吧!” 紅姑笑道:“當然,這幾位朋友既是前來投效鐵大哥的,就讓他們把這兩個人綁了,帶去作見面禮,由鐵大哥親自發落。

    大哥,你看如何?” 紀天虎贊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當即喝阻老蔡,吩咐幾名壯漢取來繩索,将朝宗主仆二人捆綁起來。

     朝宗與興兒已毫無反抗能力,隻有任憑擺布。

     老蔡是這批人的首領,一面撕下一片上衣下擺,将右腕傷口裹紮起來。

    一面指揮将朝宗的行囊馱上馬背,由紀天虎兄妹帶路,押着主仆二人離開山神廟,徒步向山谷裡進發。

     思宗年間,崇祯皇帝雖将巨奸魏忠賢除了,東廠黨羽大部份被肅清,使得人心大快。

    但内憂方除,外患又起,如今湖廣、江西、四川一帶,流賊盜寇四起,終将成為心腹大患,隻是目前尚未成氣候而已。

     安徽位于長江下遊,鄰近江南,境内一向尚稱太平,隻是近兩年來,地面上亦常有山賊出沒,一股強大的勢力,正在暗中醞釀擴大。

     這批為數近三百的山賊,就在張七嶺的山谷中。

     為首的鐵豹,父親曾任桐城知縣,官職雖不大,隻是個七品父母官,但他廉明公正,不畏強權惡勢,深獲百姓敬仰。

     魏忠賢當權時,如日中天,勢力無遠弗屆,不可一世。

    這位官小職卑的縣太爺,居然不賣他的帳,把他一房遠親,身犯奸殺之行的纨绔子弟定成死罪。

     消息傳到京中,魏忠賢大為震怒,密令大内高手,喬扮刺客闖入知縣府第,決将鐵家滅門洩恨。

     那時,鐵豹出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