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處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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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溫柔地吻着大地,為地面上披了一重銀色輕紗,山中的景色朦胧地呈現在月光之下,雖不甚明顯,卻别有一番誘人的風味。

     聶燕玲漫無目的地在山中奔走着,沒有人,甚至連她自己也都不知道,她究竟要往哪裡去,她隻是盡情地奔着……奔着…… 山路越來越崎岖,走起來也越來越吃力,她終于感到吃力了,兩邊鬓角香汗不住地涔涔流下,嘴中也不停地嬌喘籲籲。

     是的,她是該休息了,于是她揀了路邊一塊平滑的青石,坐了下來。

     她的軀體雖是在休息着,但内心卻不能得到一刻安甯。

     本來嘛,兩個她所最關切的人,正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作着一場幾乎是生死的鬥争,這叫她又怎能放心得下呢? 相處雖是短短的幾日,古沛卻已輕輕地叩開了這少女的心扉,闖入了她心田,在她心頭上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痕迹,從兒時起,梅萼寒那無限的溫情,慈愛的光輝,更緊緊地系住了這少女的心靈。

     她實在不願意看到這兩人中,有一個受到輕微的損傷。

     但事實上偏是那麼殘酷-就在這時候,就在離此地不遠的松林内,幾乎是一定地,兩個人中的一個,必然要死在另一個手中。

     她仰首向天,祈求上天給她助力,使她那深深關切的兩個人,不要受到任何傷害,但天卻不予理會。

     她又俯首向地,祈求地給她助力,但地隻是默默地對着她,連一絲一毫安慰的話語也沒有,于是,她感到完全地孤獨了。

     蓦然,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鬼魅似地悄然掩到她身後,骈起食中二指,緩緩地向她啞穴點下。

     一種生物天賦的本能,使得聶燕玲感到周遭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妥,她驚懼地回過頭去,但為時已晚了…… 那蒙面黑衣人動作倏然加速,指尖閃電似地在聶燕玲啞穴上拂過,她一點聲音都未發出,人就翻身向地面上倒去。

     蒙面黑衣人迅速地在聶燕玲身上搜索了一陣,終于在她腰問囊中找出了他所要的東西——兵書峽寶圖。

     他看了又看,似是判明了果是真迹,不覺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一隻白布制成的小傘突從她囊中滑出,蒙面黑衣人如同見了蛇蠍一般迅疾地跳開,雙目中流露出駭異的光輝。

     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雙手顫抖着向前伸出,想将寶圖送回,但伸了一半又停住了,暗自思忖:“此地别無他人,這事她怎會知道?就算日後此事傳出,那時我已将寶藏覓得,并将秘芨上武功練成,又怕她何來?” 想到這裡,膽氣為之一壯,繼續又轉念道:“留着這丫頭,日後終是禍患,無毒不丈夫,不如先下手把她除了。

    ” 目中隐現殺機,狠狠地道:“臭丫頭,見你父母去吧!” 正欲揚足向聶燕玲頭部踢下,身後突有人發出一陣蒼老的笑聲,他驚駭地立即回過頭去。

     隻見一個背挂一隻古色斑爛琵琶的鵲首銀髯老人,飄然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識得是十餘年前,武林中人談虎變色的青狼老人。

     心生駭異,眉頭一皺,暗道:“這老怪物怎會突然在此現身?他那群讨厭的畜牲又怎不見跟來?” 原來琵琶老人自在安淳城外助古沛驅退段佛林等人之後,二人即結伴在浙西一帶觀覽山水之勝。

     直到半月之期将屆,二人這才分手,古沛自去威坪赴約。

     琵琶老人自卅年前易名青狼老人之後,在武林中卻是獨行獨往,以往知交,大都斷絕往來。

     但結識古沛後,卻不知恁地,對這少年人竟是感到特别投緣,分手後,雖知以古沛一身武功,對付陰陽雙眉決不會出什差錯,但仍是放心不下,出手相助,卻見聶燕玲自林中奔出。

     他見聶燕玲神志迷惘又是孤身一人,怕她深夜在荒野中為宵小所算,又忖古沛對付陰陽雙眉兩人,絕無問題。

     遂暗中跟蹤保護,遂又因他事耽延,緻趕來時已是蒙面黑衣人奪圖後,正欲殺害聶燕玲之時。

     蒙面黑衣人不覺半驚半疑地沖口道出:“青狼老人……” 琵琶老人面上倏現怒容,叱道:“我現已改稱琶琵老人,你敢再叫我青狼老人,我非叫你立斃掌下不可。

    ” 蒙面黑衣人被他聲威震懾,畏縮地向後退了一步,心中卻是不服氣地暗忖: “你這老怪物怎恁地不講理,數十年來武林中人都稱你青狼老人,現在你突改稱琵琶老人,我又怎麼知道?” 琵琶老人又道:“你既識得我,當不是無名之輩,為何效那些見不得人的宵小之徒,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并做出這沒行止之事?” 蒙面黑衣人突然想起琵琶老人生平最恨人以衆欺寡,以強淩弱,以大壓小,自己今晚所行,恰正犯了他的大忌,不由暗道一聲:“不好!” 蒙面黑衣人在武林中也是一号叫得響的人物,到處受人尊敬,幾曾被人如此當面叱責過,當下不禁激起胸中一腔豪氣。

     頓忘利害,抗聲道:“琵琶老人,你莫要如此狂妄,我蒼……” 話說了一半,蓦然想起今晚自己決不能露出真面目來,慌忙咽住下面的話語,頓了一下,改口道: “我也不是好欺之輩,隻是現在另有苦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已。

    ” 琵琶老人不等他話說完,即大聲叱道: “不管你是誰,速把你從這女娃兒身上取去之物留下,我就任你離去,不然的話,老夫可就要不客氣了。

    ” 說着,須發猬張,兩目神光,電炬似地炯炯射出,神态威猛已極。

     蒙面黑衣人見狀,知如不将寶圖留下,決難善罷,但要他将寶圖輕易交出,卻又不舍,利害之間,一時難以取決。

     琵琶老人等了半晌,不見他答話,不耐煩地道:“你究竟拿不拿出來?” 蒙面黑衣人聞聲一震,仍冀求萬一之想,嗫嚅地道: “青……不……琵琶老人,那物于這女娃兒身上并無大用,但卻對我有切身利害的關系。

     且此物留在這女娃兒身上,不但對她沒有好處,且隻有為她招來一身麻煩,我從她身上取走,對她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 琵琶老人叱道:“鼠輩,你休想以花言巧語瞞騙我老人家,如真情如你所說,為何不向她說出利害關系,好語情商?我看這女娃兒也非不通情理之人,諒她不會不答允的,卻暗襲強奪,還要置她于死地,你這又怎麼說?” 蒙面黑衣人聞言知道自己行迹已完全落在琵琶老人的眼中,無法蒙混過去,利害相較之下,還是先将寶圖獻出,全身而退,再作打算為上。

     長歎一聲,顫抖地探手入懷,欲将寶圖取出,但又覺不舍,在懷中摸索了一陣,仍未将寶圖拿出來。

     指尖卻觸着一隻玉瓶子,不覺心中一喜,歹念陡生,暗道:“青狼老兒勿狂,稍時就要你嘗嘗我蒼鷹叟的厲害。

    ” 琵琶老人見他目光一直流轉不定,知他必有狡謀,遂暗自運功戒備,以防他突然出手暗襲。

     蒼鷹叟雙手停止了顫抖,把寶圖從懷中取出來,大方地遞給琵琶老人。

     琵琶老人見他并不似已做了什麼手腳的樣子,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難道是我錯疑了他?” 遂撤去提防之心,毫無戒備地伸手便接。

     怎知左掌剛觸圖身,食指尖上一陣劇痛,接着一股麻痹的感覺,順着血脈迅疾地向手臂蔓延開去。

     知道自己一時大意,誤為蒙面黑衣人以極毒之物所傷,怒叱一聲:“鼠輩敢爾?” 急忙縮手,運氣閉穴,以免毒氣侵入髒腑。

     蒼鷹叟見狡計得逞,不禁得意地獰笑道:“青狼老兒向來心狠手辣,你已為我紫鸩神針所傷,看你還能猖獗到幾時?” 說着話,卻怕琵琶老人盛怒之下出手,自己禁受不起,急急地向後退了兩步,卻又暗罵自己傻瓜不已,暗忖: “青狼老兒向來心狠手辣,眶眦必報,今晚被我用計傷了,日後相遇怎肯放過我?何不趁他現在中毒不能施展全身功力時,逼他出手,加速毒氣蔓延,使他毒發身斃。

    ” 想着随大喝一聲:“青狼老兒,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