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釣台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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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禁地皓腕齊伸,握住古沛的雙手,急急問道:“那麼,古兄我——我行嗎?” 古沛陡覺心神一懔,雙腕微振,掙脫了聶燕玲握着他的一雙柔荑。

     霍然退後三步,紅着一張俊臉,低低說道:“這裡除了你,并無第三人在,聶姑娘……我們盡力而為吧!” 聶燕玲這番舉動,無非救兄心切,原是出于一片真誠,等自己雙手被古沛掙脫之後,陡然悟到自己的失态,不由一陣羞赧,暈飛雙靥,幾乎又落下淚來! 古沛望着她,不由地又想起那天藍惜茹發覺她錯認了人,那種令自己難已忘懷的羞窘之态來—— 因此,他茫惑地,呆呆地瞪着眼前的姑娘。

     雨大了,霎時間成了傾盆之勢,但是他顧不得,他隻是注視着聶燕玲,想在她的身上,捕捉一點藍惜茹的影子…… 三人的衣衫,俱都被淋得透濕。

     終于,聶燕玲忍不住開口說道:“古兄,我們……要尋一個蔽雨之地,替荪哥療治傷勢?” 古沛悚然驚悟,“哦”了一聲。

     走上前去,彎腰将聶燕荪扶坐起來,對她說道: “現下我以自身内家修為功力,貫注他‘丹田’之中,然後徐徐引發,循‘章門’、‘七坎’、‘玄機’、‘肩井’、‘空開’、‘百彙’、‘天井’、‘氣門’、‘将台’、‘期門’等穴,誘導他岔散的真氣,納回‘丹田’之中……” 聶燕玲點了點頭,伸手一抹臉上的雨水,問道:“那麼,我做些什麼呢?” 古沛一手扶定聶燕荪,一邊就地盤膝坐下道: “你一手扶定他的身子,要坐得正,不能使他的身體稍有傾斜,同時另一隻手又必須待機而動。

     等我将他殘餘的丹田之氣,連我貫人他體内的内力引發之後,立刻以封穴手法,将他‘丹田’穴封閉,不令絲毫殘散之氣倒流—— 然後,每過一穴,你便須封閉一穴,但在封閉下一穴之時,又必須以絕快的手法,解開他上一個被封之穴……” 古沛說到這裡,倏地語氣一頓,随即審慎地問道: “聶姑娘,你聽清楚了嗎?……須知,這種療傷之法,出手要快,認穴要準,用力不能太輕。

     又不能失之過重,是絲毫差錯不得的,你哥哥的性命,如今就操之于你我二人之手,小心了!” 他不再說話,深深地納了一口氣,雙目微閉,緩緩探出右掌,似虛似實地抵于聶燕荪丹田之上,便自運起功來。

     聶燕玲不敢大意,當然也顧不得如注如傾的驟雨,小心翼翼地用右臂扶正哥哥的坐姿,右掌半舒,卻凝神地伺候着。

     風雨更劇,富春流水暴漲,奔騰澎湃之聲,“嘩”然振耳—— 但三個少年人,對這等聲勢,卻直若不聞,視若無睹。

     盡管暴雨如注,山風肆虐,他們仍然是鼎足而坐,潛神懾慮地,進行着内功中至上的療傷之法。

     盞茶功夫,古沛原先抵住聶燕荪丹田之上的右掌,緩緩向上移動,勢子雖然有些阻滞,卻凝重萬分,以至于可以昕出他微微發粗的氣息—— 聶燕玲聚精會神,雙目注定古沛的右掌,不敢稍瞬,右掌颠了颠,情不自禁地,有些蠢蠢欲動的樣子,但卻立刻止住了,因為她知道,或許就因她出手稍快,就會斷送自己胞兄的性命—— 因此,她驚懼地,心情之緊張,達于極點。

     豪雨如同千軍萬馬,迅疾地打落在釣台石坪之上,彙成千百條細而急的濁流,向四下傾瀉! 除了風雨天籁之聲,她和古沛,仿佛又聽到了彼此“砰砰”的心跳—— 終于古沛右掌遲緩地移到了聶燕荪腹部右側,“章門”重穴之上,他倏地擡起頭來,雙目神光示意地一掃聶燕玲。

     聶燕玲不敢怠慢,右掌疾然一翻,快如閃電般自後抄前,在一拍之下封閉了他哥哥的“丹田”之穴。

     古沛劍眉微聳,雙目重又閉上,右掌卻在她哥哥的“章門”穴附近,遲緩而凝重地遊移,撫按。

     聶燕玲舒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沒有錯,于是,她加倍小心地等待着下一個步驟。

     風雨依舊,時間卻絕不停留地悄悄消逝。

     他們全神一志地合作着,一關一關地度過,古沛的右掌,已經移到了聶燕荪“玄機”穴上,這時—— 古沛忽地右掌一拂,封閉了聶燕荪的“玄機”大穴,然後收掌舒了一口氣,微微喘息地道: “聶姑娘,現下我已将他岔駁之氣,逼聚在‘玄機’穴中,自此以後,便須順次通過‘空門’、‘百彙’二穴。

     而尋往‘天井’、‘氣門’,回流‘丹田’,在整個療傷過程之中,以這一段最為艱難。

     同時,這兩個關系成敗的穴道,位于頭部,那以掌封穴之法,是不适用的,勢必用指不可。

     而且,在這段時間之中,我必須全神一志,無法兼顧于你,全憑姑娘自己,一個不巧,下手之問的偏輕失重,都就能使整個療傷之事功虧一篑,讓你哥哥抱撼終生——姑……娘,你可要好生注意……” 聶燕玲對自己的功力深淺,能不能勝任這次的療傷工作,本來就毫無把握,古沛這麼一說,她心裡着實有些驚懼。

     猶疑半晌,她擡起頭來,一瞥古沛,隻見他滿頭滿身盡是雨水,但一雙星目卻分外澄清,這時也正灼灼懾人地望着她。

     頓時之間,她仿佛由他那澄澈懾人的目光之中,獲得一股無可比拟的鼓勵與勇氣,原先緊鎖不解的眉峰,忽地一舒,也不知仗持什麼,她朝他毅然地點了點頭。

     古沛劍眉微挑,簡截地說道:“姑娘,我們開始了……” 說着,他正了正身子,深深地吐納調息了一番,然後出掌如風,迅捷地解開了聶燕荪的“玄機”穴,回複了原先的神态,雙眼微閉着,将右掌似虛似實地,覆蓋在他“玄機”穴之上。

     聶燕玲雖然勇氣驟增,但是她知道這事關系着她哥哥生死存亡,也關系着他們聶家,甚至“落英峪”今後的命運。

     是故,在奮勇之餘,依然存留着頗重的懼意與戒心。

     本來她想多問他幾旬,看了這種情形,即使她在這時動問,古沛也不會再開口答她的話了。

     于是,她戰戰兢兢用左臂環扶着聶燕荪,右手卻骈着中食二指,小心而又小心地等待着。

     釣台的周遭,仍然被暴雨無情地傾擊着,山風呼呼,然而在這個時候,除了他們三個少年人之外,卻又出現了第四個人! 這個人從南面的山坡下,沿着樵子們踏出的小徑,踯躅地,以一種散步的姿态,緩緩地走上來。

     聶燕玲本來是用她那雙鳳目,一心一意地關注着正在為她哥哥療傷的古沛的身上,當她雙目的餘光瞥見南邊出現了這個人之後,她不由地向那面瞥了一眼!—— 始而是一把烏油油的傘頂,晃動着,慢慢地升高,漸漸露出那人穿着白色衣衫的前身—— 因為暴風雨自北面斜注,傘面整個遮住這個人的頭、面,以及他的雙肩——她看不出這人是老是幼,是俊是醜,但是從他的衣衫上,卻可以斷定他是個男子。

     好高的身材!好瘦的身材!細細的,長長的,但是那白色的長衫,雖然寬大得在山風中前後左右地擺蕩,但下襟的長度,卻連這人的膝蓋都遮不住! 腳上蹬的是一雙黃麻編成的草鞋,長長的白布套襟,一直拉到膝蓋附近,包住了白色的長袍。

     這人行動之間,絲毫看不出有武功方面的造詣,但是,聶燕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