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釣台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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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事地說着不完,忍不住叫了一聲:‘朋友……’ 洗明鑒似覺一驚,倏然擡起頭來,他歉然地望着我兄妹道: ‘二位,我這内腑位置移動,氣血不順,方才雖鼓餘力,藉一陣長笑,将積郁于胸腹之間的濁氣,盡形宣洩,但……’ 我看出荪哥眉目之間滿是不耐之色,生怕他口不擇言,将事鬧僵,忙道: ‘我兄妹既允助你療傷,自然盡力以赴,你不必多作解說,以免多耗真氣内力,隻将療傷之法說明,我兄妹如言施為就是。

    ’ 洗明鑒強展顔一笑,拱了拱手,道: ‘如此多謝姑娘了,好,我現在将運功療傷之法說出,這一來,倒教二位無意間得了一種救人之法——’ 他說到這裡,忽然止住話頭,用他那對炯炯之目,注視我們兄妹,嘴皮連動,卻不曾開口。

     荪哥見他似有礙難之處,當下道:‘朋友,你隻管說就是!’ 洗明鑒應了一聲:‘好’,道:‘如今就請二位把全身衣衫盡形脫去!’ 荪哥勃然大怒,我也忍不住,當時霍地站起身來,指着他怒叱道:‘姓洗的,你這是什麼居心?’ 洗明鑒不曾回答,反倒又揚起一陣狂笑——” 聶燕玲侃侃而談,說到這裡便一頓話風,不再往下訴說。

     古沛盤膝而坐,顯然被她徐徐不急的叙述所迷惑,心裡雖有許多疑難之處,但是他沒有發問。

     隻改變了一下坐的姿勢,牽動了一下嘴角,暗暗說道:“洗明鑒這厮,武功雖高,卻終究是個輕薄之徒——” “他兄妹二人,看來滿面正氣,對這厮無理之請,必定是不會答應的……”想到這裡,關切地看了她一眼。

     聶燕玲伸出纖纖玉手,掠了掠鬓邊散亂的青絲,風目明眸,遙視天邊一片冉冉而來的烏雲,茫然說道:“那朵雲來的好快,隻怕就要下雨了——” 古沛望見她伸手掠發,蓦地想起那日誤認他作“七哥”的藍惜茹,由不得又聯想到那個面貌酷似自己的“七哥”,心裡不住地想着: “洗明鑒,他會不會就是藍姑娘的‘七哥’呢?如果是的話……她一定不會知道,等了八年之八的‘七哥’,竟是如此之人吧!……” 聶燕玲不見古沛答話,轉眼一瞥,隻見他正在埋首沉思,而聶燕荪,她的胞兄!卻垂簾正坐,運功療傷。

     于是,她恢複了平靜的口吻,接着說道:“荪哥氣怒之下,責問他之後,便拟與我離開這棟木屋。

     洗明鑒不曾答話,見我兄妹要走,反倒揚起一陣狂笑—— 然而,笑聲未辍,他卻突然自錦墩上站起身來,迅疾無比地飄到門前,出指如風,閃電般再度制住了荪哥的穴道。

     他不曾對我出手,但我見他點了荪哥之穴道之後,不由大為忿怒,不假思索地向他拍出一掌。

     洗明鑒這時雖身負重創,但他一身功夫,确乎高到不可思議。

     我全力一擊,所發出的掌風,到得他身前尺許之地,被一種柔韌而無形的神奇潛勁,消得殆盡,竟是奈何他不得! 他沒有還擊,一手牽定荪哥,另一手卻撫着前胸,雙目呆呆地注視着我——隔了半晌,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來,随見他皺了皺眉,對我緩緩說道: ‘姑娘……我洗明鑒現下身負重創,舍此之外,實無其他解救之法……這,這也是萬不得已,從權一時之法……’ 我見他說得甚是誠懇,而且……而且我看出他雙目之中,并無一絲半毫的邪惡之色,叫我不能不信—— 可是,我聶燕玲身為女子,叫我當場要如何開口應允于他,卻也羞于啟齒,隻得低頭不語。

     沉寂半晌,卻聽他黯然一聲長歎,哺喃說道: ‘我不願現在就死的!……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去做哩!我……我還這麼年輕!……’ 說到這裡,他雙目之中突然射出一股異彩,神光灼灼地環視四周,然後,他‘嘿’地一聲,激昂說道: ‘憑什麼在嘗盡人世苦楚,未享人世歡樂之前,要我死去?……不!不!’ 他狂叫着,由于妄動真氣之故,鮮血一陣一陣自他嘴角溢出…… 我看了一刻,實在有些于心不忍,暗暗想道: ‘我輩武林兒女,矢志行俠江湖……如今……為了救他一命,姑且從權一次,就……就……那也算不了什麼!’ 想着,我情不自禁地喚了他一聲:‘洗朋友……’” 聶燕玲正待往下說時,不防後邊那正在療傷的聶燕荪,猛可一聲大吼道:“玲妹,你閉嘴。

    ” 聶燕玲當時一震,止住話鋒,回頭一瞥之下,隻見她哥哥聶燕荪面色慘白,渾身格格亂顫,正用責難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她俯首默然了一刻,重又擡起頭來,毅然地說道:“荪哥,妹子不過将那段那夜西湖之濱的遭遇,說與這位古兄聽聽,又有什麼……” 聶燕荪雙目怒睜,鄙惡地掃視古沛一眼,急喘連聲地說道:“什麼‘古’兄‘雨’兄,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他叫‘洗明鑒’!” 聶燕玲望了古沛一眼,簡截地駁道:“荪哥,他不是,他說他姓‘古’,從來就姓‘古’!” 古沛生來就是高傲之性,但為人卻外冷内熱,當下瞥了瞥聶燕荪,哂然說道: “你現下寒毒雖除,傷勢卻不會全好,這時多開口說話,妄動真氣,嘿嘿……除非你不要命!” 說畢,又忍不住好奇之心,接着向聶燕玲道:“姑娘,那麼你答應了他?” 聶燕玲雙頰蓦然一紅,倏地低下頭去,沉吟着低聲說道:“是的……我答應了他……” “住嘴!住嘴!住嘴……” 聶燕荪狂暴地急吼着,身子一長!竟自地上掙紮着站将起來,單掌疾揮,适向古沛卷襲而至! 古沛對他冷眼而視,見狀冷冷一笑,運起“般若禅功”所化無形罡氣,坐在原地不動,就将聶燕荪拼力的一擊化解無形。

     聶燕荪劈出一掌之後,身形晃了幾晃,張口噴出一大灘鮮血,便遽而倒地。

     聶燕玲再也不曾料到她哥哥竟會這等蠻來,變生俄頃,猝然間簡直有些不知所措,叫得一聲:“荪哥,你……你怎麼啦?” 嬌軀一晃,閃身撲将過去。

     這時,聶燕荪面如金紙,氣息微弱,分明已至瀕危之境,她忍不住心頭哀痛,哭叫一聲:“荪哥……” 便自伏在她哥哥身上,低低地啜泣起來—— 良久!良久!那朵烏雲終于飄到釣台的上空,天色驟然昏暗下來,山風四起,稀疏的豆大的雨點,“撲撲簌簌”地打在周遭的樹葉之上,也打落在這釣台間二男一女,三個少年人的身上。

     古沛悄然站起身來,走近對她兄妹望了一眼,低聲說道: “聶姑娘,你哥哥不聽我的話,妄動真力,如今‘丹田’空虛,真氣駁岔,吃虧可大了——” 誰知,聶燕玲隻是恍若不聞,玉首埋在她哥哥的前胸,雙肩上下抽動,依然啜泣不止。

     半晌,古沛又道: “适才他怒火正旺,不宜為他療治,現下他抑郁之氣盡洩,可能及時為之導氣歸穴,好生調攝上十天半月,卻也不難複原——” 聶燕玲聽了這話,猛可擡起頭來,雙眸充滿祈求的神色,望着他,急切地問道:“古……古兄,你能嗎?” 古沛略略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這次不比方才,若以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奏效——” 聶燕玲蓦地站起身來,情不